“男朋友?” 宣兆语速很慢,像是把这三个字含在嘴里反复回味了一番似的,接着说,“他只是个小朋友。” 他是咬文嚼字的高手,分明只是一字之差,偏偏被他说出了些不可言明的感觉来。 男朋友?小朋友? 岑柏言默念了一遍这两个称呼,神情微微有异,总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恰好那民警问他怎么回事,他摊了摊手:“见义勇为呗。” “把你见义勇为的前因后果详细说说。” 民警说。 “他,” 岑柏言抬起下巴一指大花臂,接着又指向宣兆,“骚扰他。我,一个普普通通正直勇敢的大学生,路见不平拔酒瓶相助。” “操!老子头都被你开了个洞!” 大花臂吼道,“警官,你看他一根毛都没掉,就知道是他打的我,我根本没动手啊!” 岑柏言笑的表面谦虚,实则非常不要脸地回答道:“由于实力相距太大,不小心演变成了我单方面的碾压。” 宣兆 “扑哧” 一声轻笑出声,陈威他们几个则一点面子不给,哄堂大笑。 “都严肃点!” 民警呵斥了句,“你说说,骚扰行为到底属不属实?还有斗殴到底怎么回事?” “属实,” 宣兆保持着那个斯斯文文的坐姿,嘴角还带着笑意,“斗殴变成单方面碾压的行为,也属实。” 岑柏言对着民警眉梢一挑,一脸 “你看吧我没说错吧” 的表情,民警心累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欠揍! 好在两边都没受什么要紧伤,大花臂被岑柏言揍了个鼻青脸肿,但他自知理亏在先,民警说要去酒吧调监控,他立即反口说算了算了,大家年轻人闹着玩,别上纲上线,最后带着一众小弟灰溜溜跑了。 岑柏言他们系辅导员穿着拖鞋,骂骂咧咧地来派出所领人。 陈威直起背,伸了个懒腰:“总算站起来了,我又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岑柏言也抻了抻胳膊,他人高腿长,蹲了小一个钟头,这会儿浑身难受,还没舒展开呢,衣角忽然被人一扯。 宣兆仰起脸,看着岑柏言说:“劳驾,能再路见不平一下吗?” 岑柏言双手抱臂:“你当我是见义勇为专业户呢?” 宣兆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左膝:“腿麻了,站不起来。” “你不挺能耐的吗?刚才还管天管地管着不让人喝酒,” 岑柏言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这会儿怎么站都站不起来了?” 宣兆愣了两秒,紧接着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还记仇呢?” 他这么笑的时候嘴唇边的淡色疤痕显现出来,半个小拇指甲盖大小,和个梨涡似的。 “麻烦。” 岑柏言立即挪开眼神,朝宣兆伸出一只手,“赶紧的。” 宣兆从善如流地搭住那只手掌,手臂用力站了起来,左脚掌猛的一落地,紧接着又踉跄了一下,岑柏言下意识地扶住他,宣兆整个人顺势靠在了岑柏言身上。 岑柏言比宣兆高出一个头,垂眼看见这小瘸子柔顺的头发和弯曲的一段后颈,然后鼻端无故闯进一股极其清淡的香味——像是雨水冲刷后的青草味道,又像是某种药材。 他用的什么洗衣液?还挺好闻。 岑柏言动了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柏言!” 罗潇潇眼泛泪花,小跑到岑柏言身边,“吓死我了,我第一次进派出所.” 宣兆适时和岑柏言拉开距离,倚着墙站住了,俯身揉了揉酸麻的左膝,抬眼说:“谢谢。” 罗潇潇半个身子贴着岑柏言胳膊:“柏言,导员说要打电话通知家长,怎么办啊?” 岑柏言鼻尖萦绕的青草淡香被女孩身上的香水味取代,他不耐烦地一摆手:“爱通知谁通知谁,最好开个家长会,再让我上台当众检讨八千字。” 倚着墙的宣兆轻轻一笑。 岑柏言也意识到了自己这句话有多孩子气,捂着嘴干咳一声:“你笑什么?” “没什么。” 宣兆眉眼弯弯,对岑柏言歪了歪头。 海港大学离派出所不是很近,辅导员带他们打车回学校,他们等车的时候,宣兆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哎,” 陈威是个没心眼的,自觉经过了今天这么一遭,他们和这瘸子也算有交情了,于是问,“你怎么回啊?” 宣兆垂着头,风拨弄起他乌黑的头发和宽大的衬衣,显得更加单薄。 “那瘸子,问你呢!” 陈威喊了一声。 宣兆这才缓缓抬起头,有些迷茫地问:“我吗?” 岑柏言叼着根没点的烟——先前才掏出打火机就被导员没收了——从眼角分出些余光观察宣兆。 “废话,” 陈威说,“你打着车了吗?” “我等公交。” 宣兆说。 最近的公交站距离这儿还有一公里多,罗潇潇操心地说:“那你别陪我们等了,赶紧去吧,别赶不上末班车了。” 宣兆平淡道:“腿不太舒服,站着缓缓。” 这话倒是真的,刚才在酒吧里被花臂男推了一下,又在派出所憋屈地坐了老半天,宣兆的病腿还真吃不消,风一吹刺骨的疼。 陈威闻言露出同情的神色,从兜里摸出钱包:“你是不是不舍得打车啊,要不我给你——” “少管闲事。” 岑柏言往他后脑拍了一巴掌。 陈威被拍的一个趔趄,不服气地说:“这闲事不是你先开始管的吗?” 岑柏言修长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烟,隔空对陈威轻轻一点:“这就是我的事了,我的闲事你也少管。” 就在这时,宣兆接了个电话,他缓步走到靠边的位置,背对着岑柏言:“喂?” 他站的位置离大部队拉开了距离,但离岑柏言不远,说话声音很轻,恰好能让岑柏言听到。 “妈,你先睡,嗯,我在学校里,马上回寝室了。” 宣兆语气柔和。 岑柏言叼着烟闻味儿,心想原来他也是个学生。 “我有吃饱,上称还重了两斤,下次你见到我恐怕胖的要不敢认了。” 宣兆笑着说,“没有,我晚上没有出去打工,在图书馆复习. 不累,放心吧。” 岑柏言面色一僵,目光微微闪动。 宣兆让他想起他很小的时候,他亲爸是个酗酒如命的赌徒,喝多了就回来打他妈妈,他妈每次都被打得头破血流,边哭边用这样的语气哄他,说柏言乖,妈妈没事,柏言放心。 那时候他们穷的吃完上顿没下顿,他妈给岑柏言剥虾,自己吃虾壳,还说妈妈已经吃饱了,柏言看妈妈最近是不是又长胖了。 “柏言!柏言!” 陈威他们在那边喊,岑柏言这才回神:“嗯?” “愣着干嘛,车到了,走啊!” 陈威冲他招手。 叫的三辆快车陆续到了,岑柏言看了眼宣兆背影,把烟扔在路边的垃圾桶里,弯腰上了出租。 等他们的车开走了,宣兆缓缓直起身,手机屏幕俨然是屏保图案——他根本没有在通电话。 大花臂那伙人从巷子里钻出来,刚才的嚣张气焰一扫而空,搓了搓手掌,恭恭敬敬地问道:“东家,这事儿办成了吧?” “很好,” 宣兆嘴角一勾,眼神却是冷的,“和龚叔说声,你在这儿欠的酒钱都勾了。” “哎!谢谢东家!” 大花臂喜出望外,他这两个月在惊雷欠下了至少小一万,“下回要还有这差事,您接着吩咐,我也不怕进局子留案底,别真给我按里头吃牢饭就成.” 宣兆不耐烦地一抬手,那些人立即跑了。 龚叔发消息来问需不需要开车接他,宣兆看着岑柏言他们离开的方向,抬脚往公交站台走,回道:“十分钟后等我消息。” 果不其然,宣兆走出去没有几百米,身后传来了自行车铃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岑柏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辆自行车,一个刹车后停在宣兆身边,单脚撑着地,一脸不耐烦地说:“末班车早过了,你就打算这么一瘸一拐地走回去?” 宣兆说:“锻炼身体。” “就你这身体可别再锻炼了,细胳膊细腿的,再练真就该断了。” 岑柏言锋利的眉毛一挑,“你哪个学校的,上车。” “这也算见义勇为吗?” 宣兆笑得很沉静。 “三次,” 岑柏言胳膊肘撑着车头,半眯着眼笑了笑,“我今天帮了你三次。” 酒吧里替你教训花臂男一次,派出所里扶你起身一次,现在来载你回学校一次。 宣兆却轻轻摇了摇头:“四次。” “我这么牛 | 逼呢?” 岑柏言说,“我自己都不知道。” “刚才,你那位同学要替我打车。” 宣兆抿了抿嘴唇,“谢谢你。” 岑柏言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陈威同情心泛滥要给他钱让他打车的事情。 “行了,别磨叽,赶紧的。” 岑柏言按了按车铃,“爬的上来吗?” 宣兆坐上了车后座:“师傅,中医药大学,谢谢。” “操!” 岑柏言轻笑,“你把我当滴滴司机呢?” 宣兆安静地坐着,手指微动,给龚叔回了一条消息—— “不用来接。”
第5章 家教老师 陈威洗了个澡,岑柏言才刚回到寝室。 “哪儿去了,突然就下出租跑了,” 陈威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揶揄道,“找美女野 | 战去了?波多野结衣还是三上悠亚啊?” “这俩都在硬盘里,” 岑柏言把上衣脱了,随手扔到脏衣篓里,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上半身,抬头扫了眼空调,皱眉道,“25 度?这他妈开了和没开一样啊,遥控呢?” 陈威从桌上操起遥控器扔过去:“这都十月份了,火气还这么旺呢?看来战况很激烈啊?就是时间短了点,半小时就回了。” “滚你大爷!” 岑柏言把冷气调低到 17 度,大言不惭道,“你爸爸我一夜三次打底,一次三小时起步。” “吹,你就吹吧你就,你们这种小雏鸟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陈威拉开椅子坐下,打开手机游戏,“说真的,你到底干嘛去了啊?” 岑柏言本来想说 “送那瘸子回去”,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拐了个弯,挑重点说:“乐于助人去了。” 他总觉得特地去送一瘸子回学校这事儿说出来挺古怪的,万一让人误会了多不好。 这个念头在脑袋里凭空一冒出来,岑柏言紧接着一个激灵。 误会?他和那个瘸子有什么可让人误会的?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威立即反应过来:“操!你不会是找那瘸子去了吧?” “他腿脚不方便,我送送。” 岑柏言说的言简意赅。 “我和你讲,你最好离他远点儿啊,” 陈威神神秘秘地警告道,“我看他八成是那个。” 岑柏言就烦这种说话说三分留七分的,搞得自己多牛 | 逼似的:“哪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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