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无情,是道路终途呈现的一种规则。而想要抵达无情之最高点,仍需将人间一切生老病死怨憎会了然于心。” 小人侃侃而谈,身上气势自发显现。 先前面对突然出现的“巨人”而有所惊异,但当对当下情况有所了解后,他已然能拿出归天宗旭阳真君的气度。 当下就算个头小到手掌不足,旭阳真君也依然不曾将自身放低,而是维持了应有的格调。 “懂了。”陆映白比了个OK的手势,“不过希望你下回说话的时候能用白话来直白解释一下。” 总要用大脑翻译一下旭阳真君说的话,这样还蛮累的。 “其实说白了就是,你是个修无情道的剑修,但你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角色,而是一种把所有生命都摆在一个很低的位置,并想要以低位蝼蚁之身,帮助其他人,从而提高自身种族在天下,也就是在世界上的地位,这样解释对吗?” “通俗易懂。”旭阳真君点了点头。 他倒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难理解,但既然有更加简易通达的话来说明,那当然也没什么问题,也更不存在什么认为对方说的话太过低俗之说。 陆映白直觉这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起码对方并未以一个高位者的身份,来指责陆映白刚才突然伸手将他推倒。当然,陆映白也不觉得自己在他说出那样的话以后,将他推倒有什么不好的。 “这样说来的话,我们算是对彼此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那么问题来了,你为什么会成为这个养崽游戏里的被养的崽崽?” “本座也想知道。” 陆映白:“……你这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而若说……而要是说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在做什么,”旭阳真君有些别扭的说着大白话。 “那便是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一如既往地在修炼而已。” 旭阳真君还能回想起,他突然发现自己换了地方之前的一秒在干什么。 在当日的打坐结束以后,他便起身整理起了衣袍。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举动,再睁眼就发现来到了异世界。 “据我所知……”据陆映白看到过的修真修仙小说里面的说法,“修炼压根就不存在一如既往的说法吧,无论是线性前进还是倒退后再前进,都是会有变化。” “修真修真,你既然没有否认这个说法,那就说明你们应该是主流的修真界,而不是修仙界。”陆映白摸着下巴思索。 “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差别吗?”旭阳真君抬头仰望着那个面孔与此身极其相似,但从当下视角来看,一度显得恐怖的青年脸庞。 “修真就是修得真我的意思,按你总结归纳的无情道的情况来看,你就是在走这条路。” “而修仙,那就是实打实的寻仙问道,求得长生了。前者是摆脱欲望的限制与裹挟,而后者则是受欲望推动不断向前。总的来说,两者之间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总归欲望也只是名词,而非形容词。” 陆映白大致解释了一下自己了解到的东西。 同时也从另一个角度轻易推测出了旭阳真君所在世界的局面。 “你既然说凡俗大众以为你的无情道是将万物当狗,而非也将自身当狗……” “粗俗。”旭阳真君一脸高冷。 “我的原话明明是指人不如犬,包括己身。” 陆映白嘴角一阵抽动后指明:“你难道不觉得你这种说法比我说的更过分吗?” “总之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就可以了。” “反正你那个世界的人大约是没法接受你对外表现出来的观点的。 或者说他们没法接受他们所了解到的无情道的观点。 这是你面对的局面。但是,你显然并不是那种会迷茫于自身道路的人,也就是说,你不曾怀疑过自己所认知的东西。 问题也来了,既然你是一个坚定地走在自身认可道路上的人,那你又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我的教导,乃至于指引呢。” “甚至这种说法在当下都显得有些可笑,毕竟我这半生也才只活了二十八年,而就能担得起真君之称的你,至少也已经活过了很多年头吧。” “截至今日已存世三百余年。” 陆映白摊了摊手,做出了一幅“你看吧”的表态。 “在你之前,我的第一个崽崽是小星。” “崽崽为何意?”旭阳真君眼神里闪过一抹困惑。 “孩子,幼崽,成长途中不足以独自一人直面世界者。”陆映白甚至还记得自己在玩这款游戏之前看见的宣传标语。 【那些跌跌撞撞于迷雾中央不断徘徊的孩子。】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养崽游戏的核心设定。如果一个孩子什么都能做到,那玩家,那作为父母的存在,也只会显得过于无能。” “当然,如果是玩给崽崽换装什么的,那倒也没什么关系。但《养崽》的核心是养,游戏也不可能忽略这种关键。” “我能说的也都说了,能解释的也都大致解释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游戏核心不变的情况下,你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或者说,你的那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 就像星际世界的虫。 虫可不是让小星死亡的根源,但那些虫确实让小星产生了临死前还要再做些什么的想法。 那旭阳真君呢? 他又是出于什么才来到这里? “……我不知道。”良久的沉默过后,电脑桌旁边的迷你小人微微低下脑袋,声音低沉的说道。 “意思就是说,你肯定遇到了些什么。” 陆映白尽量以平等的态度对待他,而非把旭阳真君放在一个崽的位置上。 “刚才在介绍这里的时候也已经说过我的名字,按理来说,某种程度上我们可能就是不同时空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向自己倾诉一些东西也没那么难吧?” “但我真不知从何说起。” 陆映白从旭阳真君的眼神中看见了迷茫。 陆映白甚至产生了一种,要不还是别逼他的想法,但下一秒他就抛开突然出现的思绪,果断说道:“那就把你最近遇见的事情全都说一说吧。” 然而就是这一句话,陆映白被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首先就是关于旭阳真君所在世界无情道被曲解的全过程。 其次就是,无情道修者人人喊打。 修真也从修得真我逐渐转向修仙。 这一系列的事态发展都有一个根源。 根源就是:“同为修无情道的师兄爱上了一位凡间女子,但他在此之前已经与同宗门的飘渺真君缔下了同生共死之契。” 陆映白中途插嘴问了一句:“这个什么同生共死之契,难不成是那个什么道侣结合,婚契或者啥?” “与凡尘不同,无情道修者与他人缔结生死之契,不过是好借此理解无情道的更深处。” “须知无情道之下,众生皆为蝼蚁,无人例外。既如此,我为蝼蚁,君亦为蝼蚁,低下者之间的惺惺相惜,便由此而来。” “此举也与情爱无关,只是好叫无情道修者平日外出历练,怜悯众生时,不至于完全忘却己身。” “大白话就是说防止一群怜悯众生的人,为了帮助别人弄死自己对吧?” “……没错。” “那你师兄又是什么情况?” 是什么情况呢? 是爱上了一个凡间女子,但凡人生命短,死得快,没有灵根,无法步入仙途。 那怎么办呢? 转移契约。 把和那位缥缈真君的生死共生之契,转移到凡尘女子身上。 但同生共死契约,既然是同生共死,又怎么可能会被轻易转移。 于是对方干了个骚操作,把凡尘女子的灵魂弄到飘渺真君身上,进而吞噬缥缈真君。 更离谱的是,他成功了。 之后同生共死之契,莫名其妙地就演变成了道侣。 修真不再是修得真我,而是寻仙问道,好长长久久的恋爱。 同生共死之契约,也不再是为了防止自己帮别人导致坑死自己,而是为了炫耀,“我能把命都给我道侣。” 旭阳真君:??? 陆映白:??? 反正就是看不懂。 看不懂一点。 在这之后,无情道就不是无情道了,无情道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有情道。 仍然坚持自己是在修无情道,认为自己是在修无情道的人,也就成为了不被接受的那一批人。 旭阳真君不在乎能不能被接受,总归他不认为自己的道路有错,也始终在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并且还用前半生的三百余年证实了他确实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但是不合群呀。 寻仙问道,终归还有个问字。 你不合群,人家就对你有疑问,就认为你有问题。当对面拿出各种问题时,你回不上来,那就说明你更有问题。 “懂了,自证漩涡。” 旭阳真君再次憋屈地点头。 “可是这一切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飘缈真君本不该死……”旭阳真君说。 “我虽可和同宗门其他所有人一般,将那凡尘女子的灵魂视作飘渺真君,可那总归是欺骗自己。既是欺骗自己,又怎可求得真我,问鼎大道?” “我想要寻得飘渺真君的灵魂碎片,为她补足,使其重入轮回,来生再入仙途……我认可我这般行动的正确性,可我又总觉得我在做此事之前更应去纠正其他人认知。” “我本不应是拖沓纠缠之人……可宗门的环境肉眼可见地变化着,而缥缈真君的灵魂碎片又无处寻觅。” “只这般情况还好,可人世凡者终究还是要对上魔族。以杀证道,以血腥问鼎强者之路的那些人,只会将凡间民众视为玩物。” “我既要又要,三件事情全在努力,却又全无成功。只从这般角度说明,突然来到这世界,并被定义为‘崽崽’,或许就是因为我过于无能。” 在此期间,旭阳真君认真地行了个大礼。 “而假使你有什么办法,也还请不吝赐教。我为无能者,此乃事实。既寻不回缥缈真君的灵魂,也救不了宗门,更管不住人间太平……” 肉眼可见,旭阳真君的整个状态都进入了低迷期。 “可是你有做出行动的吧?既然已经打算送那位飘缈真君的灵魂重入轮回,就说明你已经打算解决你那位师兄和他的道侣。” “结果呢,失败了是吗?” “按照你说的话,你应该也在此之前有尝试整合归天宗的其他人,清理宗殪崋门内的异端,但结果却是你自己成为了异端。” “然后你无力抵抗一整个宗门,只得入人间去解决魔族,维护天下太平,却又发现世人根本不认可无情道,就算被帮助也得不到感谢,甚至还会被骂,说无情道不是一直都把众生视为蝼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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