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现在和段云瑞维持着表面的平和才好继续,若利维破坏了这平衡,恐怕会出事。” 看着白静秋紧锁的眉心,许言礼闻言顿时阴沉,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到底是在担心谁,是我,还是段云瑞。 为什么每次沾上林知许,白静秋就极其关心,除了他是段云瑞的人,还能有什么理由让他这般上心? “段云瑞发现了。”白静秋像是没有察觉出许言礼的不虞,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还冲他微微一笑,“对了,你不是想收纺织厂,刚才又碰到杜老板,说他有个亲戚想举家迁往港城,在户县有一间工厂准备转让,目前还没其他人知道。” “真的?”许言礼双目放光,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将一杯酒送到了白静秋嘴边,“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 被几人刻意纠缠的段云瑞已察觉到了不对,他挤出人群,恰巧就看到利维从露台离开的一幕,而林知许紧靠栏杆的身体已有些外倾,与自己对视的一瞬间,眸子亮了几分。 “他来做什么?”段云瑞走进露台,余光看向已经隐没入人群的利维。 “看上我了,调几句情。”林知许抬头微笑,甚是不以为意,直到想到了什么才露出些许的嫌恶,“就是他身上的香水味很难闻。” “你就任他与你调情?”段云瑞挑眉,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是不满,“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的人。” “可我是个脑子不好的妓子,不会义正严词地拒绝。”绷紧的手指有着微微向上的弧度,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神色由微笑变得诚恳,“而且以后少爷若有需要,尽可安排我就是。” 段云瑞原本还略带戏谑的眼神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乌云压境般的阴沉,“我段云瑞还犯不着靠你的身子换取什么。” 林知许一怔,目中露出些微不解,总归自己就这点价值,不然段云瑞留着自己干嘛? 嘀嘀—— 二人不约而同地向下望去,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灯乍亮,缓缓掉头驶出了跑马厅的大门。 “知道是谁的车吗?”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 “不知道。”回答的也老老实实。 “是吗?”段云瑞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则是拉起了林知许走进宴厅,“我们也该走了。” “好。”慢了半步的林知许回过头去,看着那个光点在宽阔的马路上越来越远,他知道的,那是父亲的车。 也知道,一场大戏即将开演,而他是主角。
第58章 信我 一向保养得当的汽车突然打不着火,宋焘举着手电一通排查,也没能找出问题所在。 “少爷,要不打电话再叫辆车来吧。”宋焘急了一头汗,“或者我去叫个人力车。” “你先修着,我去打个电话。”段云瑞转身正欲向大厅走去,只见一位穿着经理制服的人迎了上来,毕恭毕敬道, “段先生,让我们的车送您回去吧。” 段云瑞并没有马上答应,这里其实离荣平饭店不远,打个电话很快就能叫来一台车子,没有必要坐跑马厅的车。 “咦?”林知许用指尖擦过脸上落下的一丝冰凉,抬头望望,“好像下雨了。” 更密集的雨滴随着话音唰唰落下,转瞬间就成了入秋后难得的一场大雨。 段云瑞眉头微蹙,却没再多犹豫,转身对经理道,“备车吧。” 林知许紧了紧衣领,站在房檐下等候,看着段云瑞在雨中和宋焘交代了几句后弯腰进车里拿了什么东西放在身上。 而后林知许移开了目光,伸出一只手专心地去接灯光照耀下,金线般的水滴。 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车子停在二人面前,驾驶座上的人身着跑马厅司机制服,很是板正,即使晚上仍带着一顶大檐帽,只有一丝斜照进车里的灯光,打在了他的下颌上。 除了林知许,没人知道他刚才还是五楼宴厅的一名侍应生。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水滴砸在车顶,嘈杂得很,雨刷拼命地左右摇摆,前路依然模糊,更别提侧边水雾凝结的车窗,就只能靠一盏盏向后撤去的汽油灯来确定他们始终是在前行。 “雨怎么这样大。”寂静的车内,林知许喃喃地将头靠在了段云瑞肩上,回应他的就只有烟酒混杂的浓重味道。 林知许抬起头,在下一道灯光里看到了微蹙的眉头和闭起的双眼。 段云瑞看起来喝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因为父亲的故意为之,还是因为现下车内的温暖,他似乎已经醉去。 邬昆同样察觉,目光在后视镜的反射中与林知许交汇,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双唇蠕动了下,最终没有出声。 也无需再交流什么,片刻之后邬昆会假意刺杀,他舍命相护,从而完全得到段云瑞的信任。 老套却很有效的一套办法。 当然,一切都要将车开到僻静的地方再进行,现在还有些时间,林知许干脆再次靠在段云瑞肩上,闭上眼睛在雨声中享受这一时的平静。 昏昏沉沉地不知过去多久,直到一个剧烈的颠簸,林知许猛地睁开双眼,这才惊觉就连自己都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雨水仍在剧烈地拍打着车身,车内漆黑一片,却已不复方才的平静。 尖锐的刹车声刺得人头皮发麻,车子在湿滑的路上大幅摆动,后排的两人被巨大的力量所支配,身不由己地被甩向车门。 林知许蜷起身体护住头颅,等待即将面临的撞击,然而下一秒他猛然感自己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进怀中,呼吸间满是极浓重的,烟酒混杂的味道。 他这是……? 来不及想,砰的撞击声彻响在耳边,虽眩晕,可身体却毫无痛感。 林知许直到此时才恍惚过来,他这是被段云瑞护在了怀里! 他浑浑噩噩间想起身,却再次被狠狠压下,被包裹在坚实的身体和座椅之间。 “别动。”耳边是重重的,节奏混乱的喘息,“听我的。” 明明这语气早已没了平日的沉稳有度,林知许怔了怔,却平静下来,平静到他甚至自嘲,怎么这个几次差点要了自己命的男人不过说了一句话,自己依然会感到无尽的安定。 汽车持续的轰鸣在此刻宛若地狱里传来的低鸣,林知许深吸一口气,从段云瑞怀中仰头用唇轻触了他的下巴,轻的连吻都算不上。 “好。” 话音刚落,林知许只觉着双手被段云瑞用力抓住,放在了车顶的把手上,重重握起。 “抓紧了。” 与此同时段云瑞的手已伸进了外套,他要拔枪! 不仅林知许看到了,邬昆也同样看到。 汽车在这一刻再次大幅的猛甩,林知许紧咬牙关,手掌被磨得生疼才堪堪握住把手,而段云瑞再一次趔趄着再次摔进了后座。 这一甩,车轮距离山路崖边仅剩毫厘。 邬昆深知不能让段云瑞把枪掏出来,他当下再次猛踩刹车,稠密的雨幕之中,轮胎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车后的两人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朝着路边一棵粗壮的大树直直甩去! 林知许惊得瞪大了双眼,邬昆这根本就是玉石俱焚,不惜将段云瑞直接撞残,甚至撞死。 “疯子。” 林知许紧咬的牙根中挤出几不可闻的咒骂,他蓦然松开把手,在段云瑞讶然而又慌乱的眼神中扑向他,将他用尽全力拥紧。 一秒钟,或者两秒钟。 撞击!巨响! 天崩地裂。 可在这个瞬间,林知许反被包裹进了柔软却固若金汤的怀抱,唯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被箍到几近窒息的身体和头顶痛苦的闷哼。 冰冷的水从天上,从地上,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林知许直到这时蓦然才发现,他已和段云瑞一起被甩出了车外,而自己再一次毫发未伤。 为什么会这样。 第二次,他又在护着自己。 他为什么会舍命护着自己! 林知许紧紧攥着段云瑞的胸前的衣服,关节都紧绷到泛白,呼吸慌乱到无以复加。 “少爷……少爷!?” 此刻哪还有什么计划,哪还有什么任务,林知许捧起段云瑞被雨水浸透的脸,用尽全力的嘶喊,唤醒了他因为痛苦而紧闭的双眼。 “别怕。” 别怕? 林知许从这双蠕动的唇上准确地读懂了这两字,他怔住,竟才刚知道自己原来是在害怕。 雨是这样绵密而有力,交织出一张密匝的巨网,唯一能穿透的,就只有两道笔直刺目的车灯。 林知许跪伏着剧烈地喘息,用自己的身体为段云瑞堪堪遮挡这一隅大雨。 一切都是刚好,车灯在雨中摇晃,已经缓过来的邬昆正在下车,马上就要进行那场已经计划好的,生死相护的戏码。 可他不想演了。 林知许甚至来不及去想为什么。 微缩的瞳孔透着彻骨的冰冷,在眼底形成了化不开的阴郁与狠戾,林知许伸进段云瑞的怀中,取出那把精致的手枪。 胶着而坚定的目光在雨水中交织,分明看不清楚,却又看得透彻。 “交给我。” 已经转身面向邬昆的林知许忍不住又回了头, “信我。”
第59章 你这样,我会当你是真心 天地间似乎只剩了冰冷刺骨的雨。 “信我。” 这两个字仿佛被浸透般沉甸甸,将两道目光紧紧缀在一起,交织缠绕,难舍难分。 明知是不合时宜,段云瑞却在此刻沉溺在了这双眼中,用尽全力才将目光生生拔出,渐渐下移到林知许那只握紧着枪的手。 他清楚这只看似柔弱的手危险至极,可以在转瞬之间就要了他的性命,可段云瑞却觉得这抹苍白握在黝黑的枪身上竟如天造地设般完美。 这双手的主人现在还不属于他,可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心头生出虚无的渴望。 “呵,你的小情人倒真护着你啊。”邬昆的腿也在撞击中受伤,颇有些艰难地走到林知许面前,大雨同样让他狼狈不堪,可眼中却闪烁着狠戾的亢奋,“那就送你们两个一同上黄泉路如何?” “你若再前一步,必死。” 林知许天生清润的嗓音与邬昆的阴鸷相比似乎缺少些震慑力,但邬昆仍是一怔,疑惑一闪而逝。 现下该是林知许伏在段云瑞身上,用自己的身体完全将其护住,然后自己“枪法不精”的避开要害,替林知许完成一部宛若旷世奇情的好戏。 可他现在竟站在对面,用枪直直地指向自己,目光中的杀意让邬昆笑得肩膀直抖,他忍下了调侃,嗤道, “就凭你手里的那柄准头奇差的枪?” 这柄枪的确是不稳,只胜在小巧精致,是段云瑞平日放在车里备用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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