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教学楼震了三震,大家对他的敬仰之心油然而生,决定下次考试,先去拜他,再去拜陈誊。 凌初年和陈誊的总分仅差两分,完全就是因为英语,其他科目分数几乎相近,连陈誊都半开玩笑地找新晋学神讨要学习方法。 一个星期后,暑假正式开始。 陈誊和凌初年收拾东西搬回了“四季栖居”,住了两天后,捎上凌初年一起回了乡下老家。
第42章 灼日高悬晴空,沥青路被晒得滚烫,大巴碾过时留下浅浅的轮胎痕迹,穿破翻腾的重重热浪,开往风和小镇。 凌初年坐在靠窗的位置闭目养神,他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拉上帘子挡住刺眼的光线,空调冷气吹散了午后的燥热,舒服得让他昏昏欲睡,眼皮沉重地耷拉着,脑袋不受控制地向下一点一点,摇摇欲坠。 昨晚,温澜云非要拉着他和陈誊去逛国贸大厦,买了一大堆东西,兴致高涨,又带他们去吃宵夜,由于情绪亢奋,导致了失眠,今天早上差点起不来。 陈誊时刻注意着旁边的动静,从旅行包里掏出一个蒸汽眼罩,摘下凌初年塞在右耳的耳机,凑过去小声跟他说:“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凌初年实在困得不行,接过眼罩,拆了包装戴上,摘下帽子,额头抵着玻璃窗,耳中的音乐温缓,渐渐消失。 大巴在平稳行进,凌初年的身体不知不觉向前滑去,陈誊眼疾手快将人捞了回来,轻手轻脚的,怕弄醒他。 瞧见凌初年额头被磕红的印记,便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暗戳戳的小心思在众目睽睽之下昭然若揭,唯独凌初年不知。 又摸到他的手臂发凉,扯出防晒衣,仔细地给他披上。 陈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凌初年的头发,忽然想起之前凌初年坐公交时的苍白脸色,担心他会难受,又朝他的腺体喷了一点阻隔剂。 凌初年睡得很沉,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路途偏远,时间消磨,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毫无防备地依靠着他,满满涨涨的悸动和窃喜,就像轻舟漫游清湖,木桨徐徐拨水,流波晃漾,一圈又一圈,向外扩去,经久难息。 陈誊最后也在无所事事中睡了过去。 外头的日光强烈,玻璃折射出三棱镜般的绚烂,如油画颜料挥泼在轻薄的青草绿小帘上,迸溅琉璃斑点,层层浸透,零落而温柔地洒在不经意挨在一起的两只手上,而它们投在陈誊裤子上的影子,像极了十指相扣。 紧接着,镜头从特写拉到近景,斜侧面的客观视角,他们互倚而眠,倦懒酣梦,柔和的软调色彩掩映重叠,衬得画面润泽安逸,有印象派的朦胧之美,质感治愈,像青春电影里结尾定格的精美构图。 凌初年醒来时,感觉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重重的,动不了,视线朝下,猛地看见他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放入了陈誊的指缝中,被陈誊的手掌托垫着,虚拢着。 仿佛炙热的火炭握在掌心中,烫得凌初年的心陡然一跳,赶紧把手抽了回去,随着这一动作,陈誊的身体朝他那边倾倒,凌初年又急忙撑住他,但陈誊却醒了。 他下意识转头,与凌初年投落的目光撞上,霎时意识到他们的姿势有问题,坐直了,又觉得有点尴尬,摸着脖子扭动了一下,抬腕看表,没话找话:“快到了。” 凌初年喝了口水润嗓,似是抱怨地说:“这么久。” 他们中午一点从家里出发,到现在已经四个小时了,还没到。硬壳塑料椅坐得他屁股疼,腰也酸,要伸不直了。 陈誊叠好还回来的防晒衣,听言无奈,解释道:“没有通高铁和火车,去那里只能坐长途大巴车。” 他当然知道小少爷金贵得很,坐大巴受罪,但没办法,他爸爸事务所忙,离不开人,他妈妈又受邀出席一个设计大赛的评委,今天下午就准备飞纽约。 “等到了,让奶奶给你煲鸡汤,补一补。” 凌初年皱了皱眉,又开始挑了:“不喜欢。” 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的人,自然看不上这些清粥小菜,陈誊以为是这样,倒没在意太多,反而信誓旦旦:“家养的鸡,自己种的食材和配料,和外面卖的不一样,你肯定会喜欢的。” “要是你亲自下厨,”凌初年懒洋洋道,“那我就可以考虑一下。” 看他那屈尊降贵的样子,陈誊都笑了,由衷而言:“可真难养。” 凌初年不语。 陈誊心生好奇,又问起:“你说说,你以前一个月开销是多少?” 凌初年回想了一下,说:“不清楚,日常生活用品是管家爷爷负责的,买东西直接记账上……” “大概呢?” 凌初年保守说了一个数字,可以顶普通家庭一年收入。 陈誊咂舌:“看来你是真的浑身镶金。” 凌初年没理会陈誊的打趣,勾开帘子,往窗外眺去,看见金黄一片,像陆地上的茫茫大海,没有尽头,他问:“那是什么?” “水稻。”陈誊从凌初年的侧脸看过去,说,“把它们外面的壳去掉,就是我们平常吃的大米。” 凌初年对水稻有概念,但没亲眼见过,纵目望去,那稻海被风吹得一伏压一伏,波澜壮阔,好看极了。 五分钟后,他们下车了。
第43章 大巴喷着尾气扬长而去,四周空旷寂寥,除了一个公交候车亭在那儿踽踽独立外,杳无人烟,连过路的车辆都没有。 陈誊拖着行李箱择了一条向下的小路,凌初年跟在他身后,两边绿木葱茏,蝉鸣鸟叫连绵起伏,人影悠闲自得,步履不停。这一幕与凌初年第一次来溯州时,陈誊带他回家的场景相似。 只是彼时他们相看两厌,说话夹枪带棍冷嘲热讽,一点也不掩饰对对方的嫌弃,而现在心境和关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伴着不成曲调却意外悦耳动听的自然音乐,他们不紧不慢地走着,忽然一道喇叭声响起,滑来一辆粉色小电动停在陈誊旁边,骑车的人是一位中年妇女,盘发穿着正装,胸前别着党徽,像是去开会或者上班回来。 她看见陈誊,欣喜道:“小誊!我还以为看错人了呢,放暑假了呀,今年怎么来得这么早?” 陈誊礼貌地叫了一声“王婶婶”,答道:“前两天刚放假。下学期高三了,假期短,所以提前来了。” 王婶婶说:“我家那三个孩子一放假就开始天天念叨着你,这下有得开心了。”然后,她把目光转向沉默的凌初年,打量了一会儿,惊喜地问:“这是你对象吗?长得可真水灵,叫什么名字?看样子应该是个alpha吧,怎么不多吃点饭,这瘦的,怪让人心疼的。” 王婶婶炮语连珠,说话都不带喘的,听得凌初年一愣一愣,眼睛微微睁大,流露出不可思议,没想到她们这么直接和开明。 他的关注点很新奇,如果两个alpha在一起,不应该先反对一下的吗?毕竟有悖常理,一般正常人都不会对此表示祝福的。但她好像没被震惊到,连一点理应有的反应也没有。 陈誊知道凌初年介意别人误会他们的关系,赶紧澄清:“不是对象,他叫凌初年,我妈妈朋友的孩子,现在住我家,和我一起来过暑假。” 王婶婶应该没听进陈誊的话,又看了凌初年几眼,眼角的细纹都淌着满意,这俊俏的小脸蛋,这出众的气质,和他们小誊站一起太般配了,以前还操心小誊该找个什么样的对象才好呢,现在就等着摆酒了。 她的思绪已然飘到了天外,嘴里不禁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还好及时刹住了车:“挺好挺好……那个什么,有空带年年来我家吃饭,让我家那口子也认认脸,一定包个大红包……难得带朋友来玩。” 陈誊哭笑不得,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算是明白了,王婶婶压根就把这回事当成了他带对象回家,等下一准还得去家族群里吆喝几声。 王婶婶想帮陈誊把行李箱载走,陈誊连连拒绝,她才作罢,临走时又嘱咐了一句,让他们有空去她家吃饭。 小电动欢快地离开了。陈誊把凌初年拉过来,与他并肩而行,对他说:“我老家这边的亲戚,性子都很直,对熟人说话不绕弯,没有恶意的,别放在心上。” 凌初年漫不经心地踢着小石子,摇了摇头,说:“没事。” 他渐渐融入了陈誊的生活,连讨厌的理由也在最脆弱最敏感的时候敞开了心扉,一次次的交锋,一次次的原谅和包容,一次次的真诚相待,让他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褪去了一层又一层的伪装,露出被尖刺保护的所剩无几的自我。既然陈誊能够看穿他,那就没必要再掩饰自己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不在意了,也没必要故意装作抵触和抗拒,至少可以在陈誊面前,真实一点,自在一点。 “你婶婶好像并不反对两个alpha在一起。” 陈誊说:“怎么说呢,其实之前她们的态度不是这样的,但村里出了一件事后,就看开了很多。” 原来,十几年前,陈家村发生过洪灾,几乎所有人的房子都被淹了,整个村庄夷为汪洋,幸好在水电站工作的人发现了异常,通知大家转移及时,才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自此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形成了一个观念,天灾人祸躲不过,人生在世不该受太多规则束缚,不然当某天意外悄然而至,抱憾而死可能会成为你生命的结局。 凌初年给他讲了另一个故事:“之前我二伯的女儿在订婚宴上被当众退婚,她的联姻对象就是因为被爆出有位恋人,不仅是普通人,还是alpha,导致公司股票大跌,为了扭转舆论,于是棒打鸳鸯,结果在私奔途中,他的恋人意外身亡。那人心存报复,用最出丑的方式让两家人颜面扫地,最后抛家弃业,出家了。” 他们家财万贯,钱权在握,享受着富足的物质,接受着顶尖的教育,各个声称社会精英,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陈誊一阵唏嘘:“你们上流社会,怎么尽不干人事,谋这谋那的,活得也太压抑了。” “别用‘你们’,现在已经不包括我了。” “没事。”陈誊勾着他的脖子说,“富是生活,穷也是生活,重要的是开心和舒服,更重要的是做自己。况且,还有我呢。” 清淡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自从知道凌初年对雪松味反感后,陈誊就换了另一种香薰。 凌初年受不了这般亲昵,内心扭捏了一会儿,用较为平静的声音说:“把你的手拿开。” 陈誊讪讪。 绕过一个大转弯,眼前豁然开朗,重重山林的另一面是一派的田园风光,荷塘篱笆,炊烟稻田,小桥流水,错落有致地盘踞着几十户人家。 踏上一板小石桥,陈誊朝前方指了指,说:“就在那里。” 凌初年抬眼望去,只见几棵魁梧大树环抱着一处庭院,里面灯火辉煌,心里莫名有了几分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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