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见他窝在院子里的竹椅上不说话,就笑他:“你还真当那孩子是流浪的小猫、小狗啊,能随随便便养的吗?” “不是!”他怄气地将脸埋在椅背里,不想理外婆。 外婆一愣,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是觉得人家好看,想和他做朋友?” 他闷着不作声。 外婆就轻叹了口气:“我家小阳阳是寂寞了,想要个伴。” 冯枞阳从小到大,性格古怪,又长得漂亮,总因为某些原因,交不到同龄的朋友。外婆知道他很孤独。心想,孩子长大了,也需要一个能一起玩耍,一起聊天,一起分享喜怒哀乐的知心朋友。 “要不,明天你再去找他玩。顺便问问那孩子喜欢吃什么,外婆帮你好好招待他。” 外婆伸手抚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指尖温柔如春风,带着那橙花的浅浅香气,让他倍感安心。 他高兴地抬起头,环抱住外婆的腰,撒娇地说道:“外婆不准骗人,骗人是小狗。” 外婆没有骗人,从那天以后,他站在别墅外的那条道上等小男孩的再次出现,每次都会打电话给外婆说:“今天我要带他过去见你,要好多好吃的。” 外婆总会在家给他备好一堆吃的,可他也总是没将小男孩带过去看她。 直到中秋节假期过去,他跟着冯女士离开C市,都没再见过那个小男孩,也没再将他带到外婆那里,找她要好吃的。 “原来我才是那只骗人的小狗。”冯枞阳喃喃自语道。 “什么小狗?”俞树拉了拉他的手指,没明白他突然说这话的意思,刚不还说“误入歧途”吗? 冯枞阳回神,垂眼看向俞树勾着自己的食指,道:“不骗人。” 再抬头,检票处已经打开了通道,工作人员开始检票了。 他松开俞树的手指,对他说:“说好的,陪我去。” 俞树瞧着他,发现冯枞阳其实挺孩子气的,他好笑地将手臂抬起,伸出小拇指道:“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 “幼稚。” “说谁呢?” 他俩相视一笑。 目送俞树检票进站后,冯枞阳才转身出了火车站。 火车行驶没多久,俞树坐在车上接到了一通电话,是从社区派出所打来的,说是他母亲方兰被人骗了钱,今天中午回来后,就和他继父起了争执,现在一直赖在派出所不肯回去,让他过来接人。 俞树给派出所的警员说,自己现在在火车上,明天清晨才能过去。 警员无奈,因为又联系不上他家的亲戚和他妈的朋友,只得让他妈在派出所过了一夜。 一路上火车颠簸,俞树坐在硬座的最里,望着窗外漆黑一片,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几人的呼噜声也随之此起彼伏。 他突然想起儿时,方兰带他第一次乘坐火车去C市时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虽然还小,可却烙在了记忆深处,总能在午夜偶尔窜入他的脑海。 车内的光,折射在漆黑的车窗上,映着过道上挤满的站票人群。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双手紧紧地扒着硬座上的套皮,生怕过路的行人来来往往将他撞倒在地。 他的母亲不知道去了哪里,刚才还说要给他买一桶泡面吃,可转眼人就不见了。 直到火车到了终点站,年轻的母亲还没有过来接他,他顺着人流往下走,走着走着就哭了起来,看来是他妈妈不打算要他了,准备把他丢弃在这个陌生的城市。 最后火车上的人都走完了,他就站在那个空旷又冰冷的车站口,列车员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了他,以为是走丢了的孩子。 列车员将他带去了警卫室,并广播播报寻人启事,似乎等了好久好久,方兰才迟迟出现。 她应该是中途后悔了,又转回身来接他。 就像后来好几次,方兰将他丢在福利院门口那样,最后还是带回了家。 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不是随便收养的小狗、小猫,还是怕他饿死在街头吧。 如果当初不是方兰心软,他现在可能就真成了一个孤儿,或者……已不在人世。 火车到站后,几人各自道别。俞树乘坐上最早的一班公交车,赶了回去。 到派出所的时候,正好是清晨六点多。 他站在门口,望着大厅里那个躺在长椅上的中年女人,依旧是那件她最喜欢的红色长裙,原本精致的妆容也糊了全脸。露出的手脚,都做了漂亮的美甲。 看来,她应该是满心欢喜地想和那个男人私奔的吧。 俞树叹息一声,他的母亲方兰此时就像是那飞入烛火里的扑蛾,不顾自己,不顾身边的人。 或许,他从小不敢接触异性,也来源于方兰的不安定因素。 他背着包走进派出所,走到长椅前,他伸手拍了拍方兰的肩膀。 “妈,起来了。” 方兰从浑浑噩噩中醒了过来,半眯着眼就看到了俞树。 她一下子情绪就上来了,起身扑进她儿子的臂弯,就大声地哭诉了起来。 “儿子,妈妈好苦啊!他们怎么都那么坏了……明明说好的,要爱我一辈子的……” 俞树由着她哭了许久,直到下夜班的警员过来,给他说明了情况。 无非是方兰和俞齐军各自在外面有了情人。 方兰气不过,就从家里偷拿了俞齐军保险柜里的银行卡,本来想和她情人张占全私奔去别的城市,可那人却把她卡里的钱全部骗走了。 虽说,张占全是方兰的初恋,可毕竟十几年不见,他的底细,方兰是一无所知。 只知道他在C市有一家美发店,结果她跑去打听。 才知道,张占全只是店里的一个股东之一。但,因为欠了老板的钱,股份也抵出去了。 听店里的员工说,张占全其实是个老赖,喜欢赌博,在外面已经欠了一屁股债。 这时,方兰才察觉到自己被骗了。 现在俞齐军要和方兰离婚,让她立刻从他的家里搬出去,那十万块也必须还回来。 方兰给俞树说,现在她没地方可去,俞齐军把他们的东西全扔了出来,现在都寄放在隔壁王爷那里。 问他以后怎么办? 俞树只觉得脑袋涨得慌,他总不能和方兰一起留宿街头吧。 第49章 老胡面馆开得早,清晨去面馆吃早餐的人挺多的。 俞树带着方兰就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里。桌子很大,同桌的还有一位老太带着个小孙子。 方兰没什么胃口,就给她点了一份清汤面。 俞树坐了一晚上的火车,肚子有点饿,点了份臊子面和驴肉火烧,还有颗煎蛋。 “一早上就吃这么多?”方兰见他端来了吃食,问道。 俞树只说:“这顿我结账。” 方兰看了他一眼,正好瞧见他躬身端面时,衣领里滑出的链子,准备伸手去摸。俞树一激灵,就往后缩了一下。 见他眉头微蹙,方兰有些受伤。 “儿子,现在妈妈碰一下都不行了吗?你这脖子的项链又是哪来的?” 俞树将掉出来的四叶草项链又塞回了领子里:“自己买着玩的。” “看起来像是老金店的。”方兰拿起筷子,又忍不住往他脖子里的项链瞅了两眼。 “仿的,我怎么可能买得起真的。”俞树只是淡淡地回道。 “也是。” 两母子已经很久没这样,坐在一起吃过早饭了,连面馆的老板娘都觉得稀奇。 过来收拾隔壁桌子的时候,打了声招呼:“好久没见着你了啊。今天有空和树苗儿一起过来吃早饭啊?” “这不是好久没陪过儿子了吗?” 方兰倒是显得一派自然,和老板娘闲聊了几句。 “那是得多陪陪,再大点可就疏远了。” “我家树苗儿懂事,不会疏远我的。” “……” 俞树见她扯东扯西,叹息一声,就抬头问老板娘:“老板娘,你知道这边有便宜点的房子租吗?” “树苗儿,你要搬出去住?”老板娘停下手里的动作,瞧向了他。 “我替朋友问的。”俞树说。 此时,方兰眼里透出了尴尬,她知道俞树是维护她的面子,没直接说出来。 老板娘想了一下,就抬手指了指门外往西的方向:“街对面的水源小区好像有招租,你让你的朋友过去问问。那边都是安置楼,应该比较便宜。” “谢谢老板娘。”俞树礼貌道。 “和我客气啥。” 老板娘收拾完走后,俞树见方兰一直没有动碗里的面,虽然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却也没准备主动问。 就像俞树想的,方兰果然是在担心:“房租怎么办啊?我这边没多少存款,要不就借住在……” “不行,你没钱就回去继续工作,房租我能暂时垫上。” 俞树打断了方兰的话,他知道她是想说,可以借住在老头家。但,他已经够麻烦老头了,不想因为家里这点破事,又去打乱老头的生活。 何况,老头和方兰本就非亲非故。 方兰因为要和初恋私奔,才辞了先前一份在美容院的工作,现在又让她回去,不免觉得丢人。 “工作我可以重新找,但是那十万块怎么办?” 她也不敢去报警,原本钱就是她偷拿的。 “等俞齐军气消了,再去找他。”俞树知道她在想什么。 “本来就是他先犯错,凭什么……”方兰却气不过。 “你现在没资格说他。” “可,那人是你……”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骗子。” 俞树冷冷地看了眼自己这愚笨的母亲,她拿走俞齐军银行卡,要和所谓的初恋私奔的时候,难道就没做过最坏的打算? 想必是没有,一直都向往着完美爱情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想那不好的结果。 吃完早餐后,俞树陪着方兰去水源小区转了一圈。 打了几个招租的电话,看了几间房,又用手机在网上对比了一下。最终,俞树给方兰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半地下室。 虽然采光一般,但好在家具齐全,能拎包入住。 “儿子,我住这里,那你呢?”方兰见俞树并没打算和她一块。 “我你就管不着了。” 俞树丢下这句话,就回老头那,给方兰去取行李。 刚准备进巷子,就看见了俞齐军的黑色起亚从里面开了出来,副驾驶上还坐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等车子转出了巷口,俞树才从往里走。 到了老头家门口,见他依旧坐在葡萄藤下的躺椅上,摇着扇子。只是收音机安静地放在一角,像是怕影响他想事情。 俞树喊了声:“老头。” 王老头一惊,差点从躺椅上摔下来,他回头就看向铁门旁的俞树,没好气地骂道:“小瘪犊子,吓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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