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疗室永远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像是香薰又像是各种烟草味混合的东西。柯安接过递来的表格,看都不看随意打了几个对钩后还给云修然。 注意到他写的两个字母,云修然合上本子放在一边:“我以为上次我们谈得很愉快。” “看不出来云医生挺自恋, ”柯安将垂落的刘海后顺, 露出堪称锋利的眉眼与目光, “不如说这个我还有点兴趣。”他说的是压在玻璃底下的证件照,少年还有些稚嫩的面庞盯住镜头,眼睛里只有化不开的忧郁。 想到他在包厢沾满泪水的脸,他放在交叠双腿上的手指微动, 克制住想要攥紧拳头的冲动,柯安抬头盯住坐在桌后云修然平直嘴角。 “你知道他名字。” “他是我病人之一。” “叫什么?” “医生具有对病人保密的义务。” 这句话未免有些过于可笑,柯安面容闪过一丝好笑:“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这个规矩。” 云修然没有管他的冷嘲热讽,微微前倾身子将放在面前的相框翻转,让柯安看清合照上的两人。 “他就是无法救赎的主人翁, ”注意到柯安的眼神变化, 云修然还以为他只是被丁玉长相惊艳,殊不知他早已触碰过丁玉整个后背,“跟你一样, 封闭自己内心不想让旁人窥探。” “看来我跟他还挺有缘。” 云修然不可否认。 “只是他戒心比你更强、也更警惕, 最后我失败了, 所以才说是无法救赎的孩子。”云修然将遮光帘拉下,屋内光线不再刺眼。 热茶放在柯安手边,他在里面看到自己倦怠的眉眼。 “你对他做了什么?” “普通心理治疗罢了,”无意跟柯安透露过多的信息,云修然转移话头, “也是一直干涉人避免自杀的手段。” 话语越来越含糊, 不知道云修然瓶子里卖的药, 柯安兴致缺缺别开目光。 他是对大宝贝感兴趣,但不知道从一个堪称疯子人口中得知大宝贝全部信息。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丁玉这张脸,柯安食指抵住鼻尖默想,思绪渐渐飘到其他地方,如果不是公司的艺人,他能接触到的也就剩下服装领域的木可家。 听说月底会有一次素人拍摄,到时候去看看。 自始至终,柯安注意力压根就没有在云修然身上停留,这点与丁玉一模一样。 四年前。 连城的盛夏开始于五月,可直到九月中旬才结束。高温压得人喘不上来气,就算教室开了空调也只有附近学生凉快,靠窗的依旧被滚热包裹。 所有坐在窗边的学生中,只有丁玉还穿着严实的校服外套,连扣子都扣到最上方。 “你不热吗?” 下课后汤亚拍了拍丁玉肩膀,顺势用指尖碰了碰他手背。 “在想什么?”虽然他平常也会对着窗外发呆,但整节课过去还是这幅模样,不由得让汤亚有些担心。 整个年级都知道那位比女明星都好看的男生坐在窗边,来来往往去尽头打水的人出奇多,偶尔与他目光对上后引起一小片骚动,自然也便看到丁玉旁边的女生。 “真的不是情侣吗?” “怎么可能,丁玉高一就说跟她只是姐弟关系。” “我弟弟天天气得我短命,要是跟丁玉这样的我做梦都能笑醒。” “谁说不是呢...看过来了,诶走吧走吧。” 议论声远去,汤亚握紧了背在身后手:“那个医生是学校聘请的心理医生,办公室就在对面综合楼三楼。” 少年偏头,目光平淡,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会说这些。 “心理医生,应该对你走出——” 没等汤亚说完,上课铃打断她剩下的话,不敢看丁玉眼神中的不可置信,汤亚掩去狼狈回到自己位置上。是她太唐突冒昧,不应该在这时跟丁玉提及看心理医生的事。 再次撞见丁玉站在厨房握住刀具在手腕比划,吓得她赶紧联系心理医生,结果第二天丁玉说自己压根没有任何事情。 “他还没有走出来。”汤父叹息:“毕竟没几个小孩子能承受亲眼目睹父母双亡。” 说话间,他视线落在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汤亚:“你要好好看着他。” 不去问为什么,看到摆在桌面上的收购合同,汤亚心脏高高提起:“叔叔阿姨的死,是意外,对吧?” “说什么呢这孩子,”汤父脸上带了她分辨不出来的伤感与惊讶,“谁也不知道小区里会在路中央放那种东西。” 汤母沉默地整理书架没有接话,直到汤亚准备离开时,她才看向仓皇不安的女儿。 “学校来了个心理医生,听说专治方向是心理创伤,要是可以就让丁玉去学校看吧,最起码他能比在家里放松些。” “您怎么知道?”汤亚不记得自己跟家里说过这种小事,眼神也带了疑惑与防备。可回应她的只有母亲的一声叹息,以及缓慢但坚定的关门声。 综合楼三楼只有几个办公室,除了位于外侧的两个档案室,最后一扇门上贴了张预约时间表,下午这个时候正好是一片空白。 就算汤家察觉出丁玉的心理或许不对,可他们最开始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让丁玉随波逐流到某种境界,才假惺惺表现出自己虚伪的担忧与焦急。 发生不幸时丁玉还太小,对当年的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如果汤家想给他灌输其他思想,对于记忆在受到巨大冲击下的小孩子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的事情。 他猜到了父母的死亡或许存在隐情,就算是现在丁玉也查不出来什么东西,那些事情在十几年的蹉跎中肯定都被人淡忘...... 当丁玉站在门口胡思乱想,拐角传来鞋跟落地时发出的清脆,他循着声音望去,见到方才抱他下树的男人。 “等多久了?”云修然单手拿住档案开门,示意丁玉进来。 “......” “没,”不擅长与陌生人进行交流,丁玉略微退后半步,等云修然离开门口后才进来。 是只警惕性很强的小猫。 云修然背过身将丁玉的档案放入柜中上锁,镜片遮去他已经变得兴奋的眼底。 就当丁玉转身关上木门的刹那,云修然收起眼底神色,端坐在桌后看少年慢慢走到跟前,最后坐在那把小小的木头椅子上。 “不高兴吗?” 还灭来得及看调出来的丁玉档案,他以聊家常的口气询问面前少年哪里不舒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象征体育课结束的铃声响起,丁玉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干坐了近半小时。他无法跟一个陌生人开口说他心底最不安的事情,沉默过后道歉匆匆离开。 即便是炎热夏天少年还穿着外套,撑不起来的衣服空荡荡挂在他肩头,风一吹校服贴在身上,露出他比同龄人还要瘦小的骨架。 关门声细微,就如丁玉坐在面前时轻飘飘的呼吸。 一个漂亮到不像话的男生,心理问题严重到说不出来,无论哪一点都能引起云修然兴趣。 不枉他接下这么个私活,还以为背后的雇主是在诓骗他。 突兀响起的掌声打断了云修然回忆,柯安面无表情收回在半空中鼓掌的手,语气里的厌恶都懒得遮掩:“你确定自己没有心理问题?” 云修然端起茶杯耸肩:“不确定,所以心理医生也有医生。” “你们都只会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特别是你,更喜欢拿别人的痛苦作乐。”柯安毫不留情。 “愿闻其详。” “呵呵。” 柯安脾气臭不是一天两天,更何况这个心理医生或许对他的大宝贝进行过心理打压,气得人恨不得将凳子轮到云修然那张脸上。连虚情假意的客套都懒得说,手插兜起身离开房间。 直到他走下楼,云修然才伸手将相框转过来。 照片上的少年眉眼弯起,站在树下的模样如枝头最青涩的水果,没有人能抵得住将其摘下在手心里看着他变红的诱惑。 云修然尝试过,但他失败了。 果园已经将他驱逐出去,毫不留情面换上了新的守卫。 不去管身后人到底是什么表情,柯安下楼后径直走到被绿植遮住的地下室门口,目光在门锁上来回流转,在前台好奇注视下按下门把。 “柯先生,那个是云医生私人休息室啦。”不想让偶像尴尬,前台解释:“只有云医生一人能进,平常连保洁人员都不让去。” “这样啊。” 语气里满是漫不经心的慵懒,抬手带上挂在胸前的墨镜,柯安笑了笑:“私人休息室,这么隐私的地方果然还是要藏在地下。” 听不懂他是在内涵,前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等开门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保姆车,柯安伸手勾住坐在副驾经理人的衣领,力度大到差点让对方喘不上来气。 “如果还想让我活着给公司赚钱,就不要再找这个心理医生。” 这句话来得没头没脑,经纪人一脸茫然啊了声。 柯安满脸烦躁,连他都能差点掉进圈套里,不难想象云修然当时是怎么对他的大宝贝的。 还真是个,披着人皮的鬼。
第36章 ? 卖画 ◇ ◎ 多少钱?◎ 事情开了口处理起来便很快, 仰头看着丁玉还带了些泪珠的眼角,李墨安露出笑容:“哥哥。” 正忙着处理一堆未读信息,丁玉抬手像揉小狗狗一样摸了摸李墨安的头。 “乖, 等下找你。” 似乎觉得少年发丝手感极好, 他又多停留了几秒。 这一举动像是给了李墨安接来下来行动的默许, 他起身伸长胳膊搭在椅背两侧,将丁玉困在双臂之间。 只顾得回工作上的消息,丁玉哪里注意到他暗搓搓的小动作,等眼前光线越来越暗, 丁玉察觉不对才抬头,额头直接与李墨安的嘴唇相接触。 “哥哥——”少年拉长声腔,“你怎么用头亲我。” 对这种胡搅蛮缠表示无语,反手推开差点跨坐上来的李墨安,丁玉无奈:“别闹了, 我回完消息就陪你收拾东西。” 说话间, 嘴唇开合连带唇珠也受挤压,见到这幕原本压下去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李墨安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度缩短。他无意间发现丁玉怕痒, 手刻意放在青年腰间, 故意装作不经意滑动:“哥哥。” “嗯?” 果不其然, 身下人原本笔直的腰瞬间软了下去,连带着呼吸都带些许急促。 “安墨,痒,别闹。” 已经尝到甜头的人岂能就此善罢甘休,李墨安手指扣住人的腰让其动弹不得, 低头去蹭丁玉变得通红的耳尖。能在高台吸引全场人目光的青年, 对待感情上简直就是出人意料的单纯。 他还发现, 丁玉对已经纳入朋友范围的人没有界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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