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药还是不行。 “我不说了。”崔远洵心里也有点闷,他又想起几天前的电影院,还有那个在他面前突然落下眼泪的女孩,“你跟我说过的,每个人都有不能提的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要去炸雷。” 自己好像的确说过这种话,但稍微有一点区别,贺言忍不住纠正道:“也不一定是每个人,我看你就没有。” 这下变成了崔远洵没有说话,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才说:“也对,的确没有。” 他好像渐渐从贺言那里明白了,自己差在什么地方。别人只会说他情商太低,说演得好但又“不够好”,“总是差那么一点”。但贺言说的是“你没有”。 那又是什么感觉呢?骤然拥有了簇拥的粉丝,做什么都有人拥护,会有毫无关系的人操心着偶像在网上被黑得太厉害,觉得他需要被保护,需要被爱。他好像的确很难体会。 贺言突然意识到话题彻底跑偏了,还好这里没摄像机,录不到他们在干嘛,赶紧拉回来:“不是,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拍广告啊!” 广告倒不是什么重点,重点在于,如果真要拉着崔远洵一起营业 崔远洵也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怎么会找我?” “天。”贺言没想到还要跟人解释这种事情,“你就算没有工作室,好歹也签了公司的吧?就没人跟你知会一声吗?你问问你经纪人呢?” 崔远洵并不太确定杜别舟会不会理自己,但意外的是,这次杜别舟很快接了电话。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杜别舟格外阴阳怪气。 “这个综艺突然说有个广告想请我拍,”崔远洵依然只聊事情,“跟贺言拍。” 杜别舟虽然有所预料,但也挺吃惊:“这么快?那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被传成陈总的小狼狗了,老子又在花钱给你删帖。” 崔远洵实在很不能接受杜别舟这种说话完全没有前后逻辑的话:“我是来跟你说拍广告的事情的,你能先把这个听完吗?” “那等会儿我让人对接一下。”杜别舟很有兴趣,“我手下也能出流量明星吗?你说要不要给你马上招兵买马建个工作室?” “你以前还说我不适合当演员。”崔远洵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我说了你也没听啊!”杜别舟回了过去,“但是当流量可就有意思多了,你如果真想感受,没事去搜搜贺言的关键词逛逛。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的抽成收入也会增加很多。” “所以你是赞同的吗?”崔远洵只想问这个,“赶快出名,赶快赚钱,红起来总比被人看轻强?” “我本来想说只有脑子有坑的人不这么觉得,不过我也不能确定你没有。但,是这样的,不仅仅是什么流量的问题,你哪怕没事在我这里多坐坐,你都能听到多少演员来我这里哭诉,因为没有名气没有后台,明明付出努力都快进组还被一脚踢掉。” 杜别舟还想讲给崔远洵听,比如你以为你拍戏怎么这么顺利,你觉得你是靠试镜争取,但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试镜机会,甚至让你被何羽鞍淘汰一次,就耿耿于怀到今天?普通演员的简历,打印得再精美,到何羽鞍手里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但这种话是不能说的,他平时言语间对崔远洵再不客气,却还是要留点空间。 “多跟贺言接触没坏处。”杜别舟最后这么说,“有什么商务也别拒绝。他可比你聪明多了,现在他风评不好,肯定愿意跟我们这边合作。但也别太刻意卖了,正常相处,剩下的我这边会帮你处理的。” “怎么样?”贺言看崔远洵挂了电话,又在发呆。 “他说你风评不好。”崔远洵说,“所以要多跟你合作。” 这是崔远洵看多少影视作品都学不到的逻辑。他不知道该不该妥协。
第34章 “你哭得不对。”回到练习的房间里,崔远洵又开始了,“再哭一次。” 也是贺言自己找事做,他又试着把第一次翻拍的那场戏演了一次,明明这次更加真情投入,涕泗横流,满怀怨愤,崔远洵却在对面说不对。 “你真的该去科班学一学。”崔远洵靠在墙上,放空了几秒,突然左眼就流下了眼泪。 贺言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崔远洵已经收了回来,又冲着他说:“这种时候,这个情节,要么不哭,要么镜头特写单边流眼泪,效果要好很多。” 贺言简直有些目瞪口呆了:“可、可是正常人流泪不是这样的啊。” 是这样吗?他有些想不起来了,毕竟他虽然看人哭,自己也会偶尔哭一哭,却从没意识到过这种问题,他哪里会去看人的眼泪是哪边先掉下来? 不过或许,崔远洵的确会看。 “普通人生活里也有区别的,但没这么大。一般相隔不到半秒。”崔远洵说,“电影电视剧里很多选择这么拍更多是为了镜头的美感。你看过那种说演员不敬业滴眼药水的吗?其实很多人,虽然不专业,挤一挤眼泪还是有的,只是要流单边眼泪就很困难了,所以才滴眼药水。”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专业课,并不是简单的凭灵气、凭自己钻研就能行的。 “我没时间。”贺言马上拒绝,“能找老师上表演课就很紧张了,难道还要去考……” 妈的,不能这样,不能说,等回头被剪上去,简直是要被骂死的节奏。 贺言又像个跑步选手,火速跑离了崔远洵的周围。低头看着距离,确认以后才继续说:“我也准备考学,就是得等时间合适,有时候要看公司安排。” 如果以后没考,那就是公司安排有问题,反正跟他无关。 话说回来,今年马上就要二十周岁,其实连粉丝都很清楚他不可能会走科班的路了,时间这么宝贵,哪有时间去学校打卡,也只有崔远洵会提出这么不切实际的建议。 崔远洵却没有这么轻易放过他,一眼就看了出来:“你不会去考。” 贺言又快崩溃了:“你没完了是吧!这么热心劝学你资助山区儿童行吗?我九年义务教育早完成了!” 崔远洵皱着眉看向他,像是陷入了什么困扰之中,最后妥协了:“好吧,那我以后多跟你讲讲。” “……”贺言一下子就被堵了回去。 他确信崔远洵的那个经纪人不会教这些,只能说,崔哥在真情流露中,达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效果。 崔远洵不久前还在想着贺言留下的问题,但似乎,贺言说的那种感觉,来得不算慢。 比如杜别舟不愿意再交流,直接给他发来了一个数字,写道:“拍广告的费用,给你谈下来的。” 并不算高,但是相比崔远洵之前的片酬,俨然不在一个级别。 杜别舟看他没有回复,马上又打了一行字:“怎么?这就惊讶了?很正常啊,有人喜欢你了。不如去问问贺言要多少钱吧。” 但这似乎并不是钱的问题。 崔远洵为了演戏,也额外学过很多别的东西。 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里,最底层是解决基本温饱的生理需求,依次往上增长,变成了安全需求、社交需要,而最顶层,是尊重与自我实现。 这是崔远洵学到的,但了解知识以后,实践总是困难,他在社交的那一块就已经卡住了。而在他的设想里,他是应该越过这一块的,毕竟历史上,被人厌憎众叛亲离的名人也不是没有。 真的可以一点不在乎吗? 很多年以前,他去国外跟别的同龄人一起夏令营,有人给他递纸条,让他帮忙打掩护,他们晚上要溜出去玩,他没理。后来事情就变了,回到宿舍的时候,床上会被泼上不明的液体。他问是谁干的,别人都瞪大眼睛说不知道,难道不是你尿床吗?然后一群人哄堂大笑起来。或者临时变了行程,也没人告诉他,等他按照时间到原定的地点时,已经空无一人。 他第一次漫无目的,在大街上乱逛。用手里不多的外币,买了一张剧场的票。 那个戏似乎也不太好看,毕竟热门一点的舞台剧,老早就被抢光了票。他买的,只是一场不受欢迎的、也没有多精彩的戏,是那时候挺新鲜的沉浸式演出,演员突然跳下来,握住他的手。念了一首他没听懂的诗,又在黑暗里拥抱住他。 他后来也去查过,那首诗是里尔克的,演员念的那一句是,此刻有谁在世上哭,无缘无故在世上哭,在哭我。 但是那一瞬间的感受,他往后的岁月里,很多次想要寻回,却并不是诗、也不是什么影视作品找得回来的。 反而是,最近发生的,别的某些事情,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的改变。 比如刚才,当贺言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咬牙切齿,跟他说着,人应该被看得起,应该被尊重。贺言不断说着谎话,认为人应该充满虚假但被人喜爱地活着,用获得的金钱来衡量价值。 他看见了那双眼睛。
第35章 贺言并没有在这里面真的停留一整天。 一到下午,他又要准备新的行程。同市有一个时尚盛典,红毯是今晚开始,离他这里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补一下妆,差不多就可以出发了。 崔远洵正在跟争论着戈达尔与特吕弗的好坏,贺言完全听不懂也没兴趣,但是多听了几句,就听见崔远洵说:“我当然看过他的访谈录和书信集,我去学了法语,看的原版……” 十八线果然很闲,还有时间去学新的语言,贺言一边这么腹诽着,一边要奔赴下一个地方。 走出去的时候,贺言又想起什么,转头看了一眼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短暂地停了一下,还是直接走了。 红毯外的粉丝和媒体极多,走过去,全是快门与闪光,贺言依旧像往常一样,摆好姿势对准镜头。 站定以后,主持人例行公事地提问:“最近是在参加《演员的抉择》是吗?好久没有参加这么长时间的封闭综艺了,感觉怎么样?” 的确时间太长了,正常的综艺拍摄,都是每一期抽出一两天来拍一拍,丝毫不会耽误任何工作。而这个综艺要拍的时间一个多月,都快赶上一部短剧的进组时间了。 要知道,他原本的预定时间只给了一周,录完三期立刻撤退。可是现在却推迟了很多的事情,如果不尽力把利益最大化,简直对不起他损失的钱和曝光度,还有一部分名声。 但面对主持人和镜头,贺言只会做出另一副样子,说着在节目里学到了很多东西,说大家都很好相处。希望各位继续关注。 走完红毯,有人领着贺言去席位上坐定。好巧不巧,旁边的名牌是许心哲。 贺言觉得自己最近脸皮薄了很多,想起上次跟许心哲见面时候的事,居然会有几分尴尬。许心哲踢馆失败以后离开,他也没去送一下。好在许心哲这个没脑子的人也没有很介意的样子,一坐下来依然跟贺言聊得欢,时不时又瞟一眼远处的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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