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红其实没那么注重元旦,与他而言除夕才是阖家团圆的重要时刻。 他说:“以后还有机会的爸爸,我自己没问题。” 明鸥尊重明红的意见,但他总是担心明红一个人会寂寞,会不适应,犹豫后还是决定给尚暄发个消息让他帮忙照看明红。 尚暄回复消息时班上正在彩排,大合唱节目顺利经过审核,被学校安排在晚会靠后的位置。他们班因为人数众多,还占得一个休息室,化妆和候场都在休息室里。 休息室一片嘈杂,负责化妆的女生急得眼睛冒火,嘴上不停地说:“下一个!下一个是谁!” 女生都还配合,或者自己就解决了,但男生看着这流水线一般的上妆过程,心有戚戚然。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一副“不肯引颈就戮”的模样。 眼见快轮到他们彩排了,女生直接上手抓人,被她盯上的男生吓得哇哇大叫,一指在旁边发呆的明红,祸水东引,“先给他化妆!” 女生桀桀桀地怪笑,“他不用化妆,你不行,你没明红好看。” “啊——!” 休息室里鸡飞狗跳,尚暄和明红两人分坐两端,互不相望,或者说明红单方面的回避。等到快要上场了,两人才起身站在舞台一侧。 台下的观众同样是来参加彩排的其他节目成员,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最先出场的尚暄身上。 尚暄面无表情地坐下,展开琴谱,合唱团成员陆续站定后,他按下第一个音。 舞台前的射灯齐齐打开,琴音作响,众人齐唱。 彩排完毕,场下观众稀稀拉拉地鼓起了掌。演出效果不好不坏,但没出差错。 “就是有几个小问题。”总负责的老师拿着话筒在台下道:“那位站在后排从左往右第四位的男同学——” 在场众人闻言都看向老师所指的那个位置,站在那儿的是明红。 “你换到中间去。” 明红便和站在中间的男生换了位置。 “好,他旁边那位男生往右挪一位。” 老师随后又点名换了几个人的位置,说:“刚才换了位置的同学自己记住了,正式演出就按照这个站位。” 又叮嘱道:“正式演出妆容问题也要注意啊,不然台下只能看到你们惨白的脸。” 实际情况比“惨白”更差,好多人在舞台射灯下像是没五官的无脸人。 化妆的重任不能只交由一人,等彩排结束后,文艺委员拟出了两个方案给大家参考。一是求助热心家长,让家长负责部分妆容;二是在外联系化妆师,给大家集体上妆。 两种方案各有可行之处,但方案一很快就被大家否决了,原因是“我妈给自己化妆还行,给别人化妆简直就是灾难。”“谢谢,我妈不化妆。”“我不想再打扮成幼儿园的小朋友了,死都不要!!!” 然而方案二有个最大的痛点,负责班费的生活委员小声说:“但是班费不够了……” 钱其实不是问题,分摊下来,请专业化妆师的钱大部分同学都负担得起,但抵不过有人不愿。于是经过民主投票,最终方案变成了分别负责,愿意出钱的就由化妆师统一负责,不愿出钱的就自己解决。 - 到了正式汇演那天,海市的气温逼近零度。 班上集体订的演出服依次分发,女生是长裙,男生是燕尾服。男生们嘻嘻哈哈地拿着演出服去卫生间换衣服,不远处看到尚暄不由眼前一亮,“卧槽!这演出服穿上效果这么好啊!” “我们的演出服哪是这种面料,这一看就是尚哥的私服。” 尚暄只负责伴奏,服饰不用和众人统一,他可以自己准备。 “西装是男人的灵魂。”有男生羡慕道:“我要是有了尚哥的身材和长相,我肯定嘎嘎乱杀。” “是什么让你做梦都这么拘谨?我要是有尚哥的家世……嘿嘿嘿嘿嘿。” 尚暄走近了。他手臂搭着外套,羽绒服里质感极好的衬衫西裤包裹着已经成熟的身躯。但他还没做发型,前额发丝垂下,遮住少许眉眼。少年褪去青涩,转为成熟男性,在这将变未变之际,尚暄就 有种别样的魅力。 “尚哥!”结伴去换衣服的男生们把双手拢在最侧,做呼喊状,“你今天好帅!” 听见夸奖尚暄只是回了个礼貌的笑,然后问:“看见明红了没?” “明红?”男生们互相对视几眼,叽叽喳喳地回:“我没看见。” “我只记得我们一起拿的演出服。” “他好像还在教室吧?不过也不确定。” “行,谢了。”尚暄大步往教室方向走去。 “奇了怪,我咋感觉尚哥这段时间心情特别不好呢。” “你多想了吧,尚哥不天天这样。” 男生们边走边聊,很快就将这个话题抛在脑后。 尚暄去了教室一趟,明红不在。他确定明红连换衣服都在躲着他了。演出服是一起发的,女生已经全部换完去休息室了,几个动作拖沓的男生也在去换衣服的路上。明红既然不在教室,那说明已经换完了,而尚暄没在卫生间碰见他。 何必呢,说不出的躁郁在尚暄心中鼓动。大家都是聪明人,读得懂暗示,尚暄却偏要明红亲口给他个答案。 到了礼堂的休息室,明红居然晚了尚暄几分钟才进。 尚暄正准备出去找人,就见明红拿着领结匆匆赶来。他行动略有些狼狈,全程拎着裤腰在走,然而如此旁人也能清楚地见到西裤往下落了一截。 明红没想到会被尚暄堵了个正着,他下意识喊了声“阿暄”,就想低头从尚暄身旁绕进休息室里。 尚暄与他搭话,拦住了他:“裤腰是不是太大了?” “对,我去找班长要个别针。” 尚暄侧身让出一条路,“化妆师也来了,班长要是没有你可以去找他们要。” “好。” 正常无比的对话,若不是察觉到尚暄隐而不发的怒火,明红也会这么以为。 明红找班长要来了别针,侧着身给自己别上,但刚一别上裤腰就又落了,半截腰肢袒露人前,白花花的晃眼。他有些急躁地立刻拉起西裤,却弄乱了也不太合身的衬衫。本来被掖好的衬衫下摆卷出半截,整个人都看上去不修边幅。 突如其来的挫败感席卷了明红。 为什么连这些小事都处理不好了?他就像不停追逐毛线球的笨猫,因为抓不住线头而把一切都弄得乱糟糟的。演出服是这样,和尚暄的关系也是这样。 但自己何曾如此急躁,明红一直都被教育要做到有条不紊。如果没有那个吻,他大可以让尚暄帮忙,而不是像如今事事避着躲着,就连开口都觉得苦涩——明明第一个短促的音节都不会让声带振动。 “我来吧。”尚暄说。 别针从明红到了尚暄手里。他俯着身,先把衬衫下摆给整理了。两手扯住衬衫下摆抻了抻,再撑开西裤将衬衫下摆妥帖地掖进西裤里。摇摇欲坠的西裤在尚暄手里听话极了,尚暄一手捏住西裤的一端,另一手则松松把住明红的腰,将多出来的部分慢慢往里收,等确认这个宽度不会掉了,再拿别针穿进去别上。 表情会骗人,身体反应却不会。尚暄的手指只是轻轻地抵在明红腰际,就能察觉到明红克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尚暄规规矩矩地别完别针,再顺势拿过明红放在一旁的领结,“再帮你把领结给戴上吧。” 明红没有理由拒绝,休息室里的男生互相帮忙整理领结的也不少,自己拒绝才显得奇怪。 他不自觉地闭起眼,好像如此就能忽视尚暄强烈的视线。衣领翻开,手指不经意划过颈侧,独属于尚暄的气息随即靠近,以环抱的姿态给明红扣好领结,再把翻起来的衣领理平整。 “好了。”尚暄说。 明红睁开眼,对上尚暄眼底自己的身影。 “……谢谢。” “没什么,去化妆吧。” 化妆师共有三位,进行流水线式的作业。三人分工搭配,一个负责底妆,一个负责彩妆,一个负责发型,最终呈现的妆效可以说非常对得起她们的价格了。 女孩子们在都感叹:“姐姐你技术好好哦。” 男生则道:“妙手回春啊师傅,我这张脸居然还能有这么帅的时候。” 轮到明红上妆时,尚暄在后排队等候。 明红盯着摆了一整桌的瓶瓶罐罐,和在他看来不知是何用处的刷子。化妆师以为是明红好奇,一边解释,一边拿着个类似调色盘的东西,以明红的脸为“画布”开始涂涂抹抹。 “首先先给你做个基础的保湿,以保证最后的妆效。” “这一步是遮瑕,就是遮住你脸上的瑕疵。不过你皮肤好,没什么瑕疵,就是有些黑眼圈,是不是晚上熬夜学习啦?” 明红近来确实有些睡不好,不过不是因为学习,而是心神不宁。 镜子映照出身后尚暄的身影,明红匆匆与他对视一眼,违心地说:“是,学得比较晚。” “你们还是年轻,要我现在这么熬夜,皮肤肯定变差。”化妆师边说边让明红抬头,粉扑不停地在他脸上拍打。 明红不可避免地看向镜面,既看自己,又看镜面里始终不发一言盯着他看的尚暄。隔着镜面,连视线交汇的时间都延长了些。尚暄其实一直都很克制,而越是克制,就越叫明红不知所措,心乱如麻。 “哎哎哎先别闭眼呀,粉底还没给你铺开。” 明红抱歉地笑了笑,不得不继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底妆结束,换到下一个负责彩妆的化妆师。她让明红闭眼,明红就真的从头闭到尾,让他睁眼才会睁眼。他不敢去看镜子里的尚暄,周围声音嘈杂,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过快的心跳。 化妆师却笑说:“别那么紧张,眉头都皱起来了。” 明红半真半假地说:“眼睛有点不舒服。” “在给你化眼线,是会有点难受,很快就好了。” 流水线式的妆容千篇一律,谈不上适合不适合,但眼妆部分却突出了明红本就秾艳的外貌,若不是气质不符,单看相貌真能称上一句媚眼如丝。 化妆师都觉得惊艳了,果然只要人好看,不管怎么化都行。她道:“你是我今年碰见的印象最深刻的顾客了。” “确实很漂亮。”在旁边的尚暄也十分认可。 他侧过头看向明红,“让人眼前一亮。” “……”明红没搭腔。 得到认同的化妆师笑说:“对吧,你同学也说漂亮。” 此时唇色就显得寡淡了,化妆师便继续给明红的嘴唇涂上色彩。 舞台吃妆,最后上的颜色就偏重,一层层涂下来让明红觉得自己是刚喝完血的精怪。他忍不住想抿掉一些,却被化妆师及时制止了,“就要这么重的颜色,舞台光下看着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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