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食不下咽,只有陈大班不以为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食欲同样很好的,还有戴蒙,他边吃,边透露三个消息。
1.下周开始,正式驻扎魔都,出任【日与夜】CEO。 2.顺应市场趋势,【日与夜】将全力部署种草业务,以创意带动转化,提升传播效果。 3.年底无法成功转型,将会进行抛售
到了这个地位,对话术的把控,都是出书级别。而这三句话,理解起来并不难。
第一个消息,让香港同事的脸色微妙。本以为新老板会把资源倾斜【日与夜】香港,让他们好好出一口被魔都压制的气。结果,戴蒙毅然选择扎根魔都。
刚刚还狐假虎威的贾斯丁,瞬间脸色发灰,吃饭都小心翼翼。
第二个消息,让上海同事的脸色微妙。他们目前的顶头上司陈大班,创意文案出身,一路成为创意总监。
但新老板上任当天,就说公司要向效果类广告公司转型,简直在“啪啪”打陈大班的脸。
如果此时,陈大班说一句:那我走?
大家应该丝毫不会觉得诧异,甚至会鼓掌送行。
第三个消息,除了陈大班外,其他人都吃不下饭。
戴蒙的黑武士真面目,终于浮出水面,大白话:不赚钱就滚蛋。
陈大班吃完最后一口牛排,擦了擦嘴,身体前倾,一双杏眼直视戴蒙。
“戴总,W集团的年度代理商比稿即将开始,你知道吧?”
W集团是国内最大互联网集团,每年的品牌策略和创意业务,均通过比稿形势决策合作代理商。对于目前萧条的广告行业,拿下W,【日与夜】今年的业绩就不用愁了。
过去几年的年度比稿中,W集团并未邀请【日与夜】,而今年W高层调整后,【日与夜】终于有机会一争高下。
戴蒙挑眉,嘴角上扬:“哦?”像是没料到【日与夜】还能有个翻身机会。
陈大班神情坚定:“我想和你打个赌。”
“拿下W,【日与夜】就不用卖了,对吗?”
戴蒙双手抵着下巴,眼底深邃,脸上并无表情,声音依然很沉:“对。”
陈大班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下巴微抬,一锤定音似的:“戴总放心,我能拿下来。”
戴蒙作为黑武士,他深知,如果【日与夜】能接下W,公司价值和口碑也更好,大白话:卖得价格也更高。
而且,像陈大班这种过于理想化的广告人,今年能拿下W,明年就能继续和W合作么?
现在就卖和晚一年卖,对戴蒙而言差别不大。既然,陈大班要折腾,让他折腾好了。
他难得扬了下嘴角,觉得挺有意思,沉声说:“好。”
投屏断开,屏幕上继续播放欧冠比赛。
下半场的尾声,切尔西1:1扳平曼联。
双方进入加时赛。 ----
第4章 04
戴蒙的发言,轻易摧毁了整顿晚饭的气氛。
赴约前,以为是一顿“鸿门宴”,结果,发现是“散伙饭”。
陈大班跟戴蒙打的这个赌,已然成了【日与夜】最后一搏。
虽然,还有一线生机。但离开贺馆时,高层们的脸色,依然一个比一个差。
始作俑者戴蒙,正倚在露台的栏杆上,一脸淡然地看着他们愁云惨雾地告别、上车、离去。
林佐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走到他身旁。魔都夜景的繁华,跟广告失业预备役的落魄,形成鲜明对比。
他不禁感叹着:“戴总,我理解新官上任三把火,但你这把火,烧得太旺了吧。”
“人欢欢喜喜吃迎新饭呢,你劈头盖脸说,你们业绩真差,努力再干干,不行我就卖公司。”
戴蒙双手抵着栏杆,春天的魔都夜晚挺凉,他松了衬衫领口的两个口子,挺舒服的。
对于林佐的话,他并不在意。在他看来,今晚做的事,只是在重复他过往的工作。
恶意收购、解雇员工、拆分售卖。
“我想对【日与夜】做的,他们搞不好比你清楚。有的话,不说清楚,他们就能自欺欺人地混日子。”
“当然,我说了,他们也有理由躺平,等辞退拿赔偿。”
要是想【日与夜】活下去,自然会想办法;如果不想,那他的工作就是善后。
林佐依然不理解,追问:“你爸倾注几十年心血的公司,你真忍心卖了?”
戴蒙没说话,他不想跟林佐争这个对错。
国内广告行业的大环境有多恶劣,这段时间,他已经了解得很清楚。
【日与夜】作为食物链中的一环,没必要做无谓的挣扎。
林佐看戴蒙不说话,自嘲:这人出了名的商界狙击手,利益至上。跟这个老男人讲心血、讲情怀也是疯了。
“不过,那个叫陈大班的,还算有情有义。是他点赞你爸讣告吧?我还以为是个眼高于顶的二百五。”
“没想到,也就他想垂死挣扎。”
“只不过,到底是为了给自己争口气,还是为了戴老爷子的心血,就不知道了。”
说起陈大班,戴蒙眼前倒是多了点玩味。他叼出一根烟,拢手点燃,抬头呼出一个烟圈。
戴蒙咬着滤嘴,嘴角往下压,一脸无所谓。
远处高楼的楼顶,一个巨型LED屏格外耀眼。上面是顶流男星,手持剃须刀自信微笑的广告。广告文案写着:细节不止所见。
无感,戴蒙对所有广告内容,都无感。
他无法理解,人怎么能把生命,浪费在创造广告内容上。
偏偏陈大班就是这种人,特立独行,生命中尽是无谓的浪漫。
有情有义也好,为了一口气也罢,结局都一样。
林佐仍然不解,打趣道:“那么多年朋友,问你一句……”
“你是戴老爷子亲生的吗?”
戴蒙转头盯着林佐,细眯了眼睛,带着“你说什么?”的质疑。
林佐被他瞪得浑身发冷,连忙解释:“你看啊,你爹天马行空的广告老顽童,你呢,压根不爱看广告。小时候,我们看动画片,播广告的时候,你总跑去玩。”
“那时候,我记得戴老爷子代理麦当劳,每次我拉你去麦当劳,你都拒绝,宁愿去肯德基。还有……”
戴蒙摁熄手里的烟,没忍住打断了他:“你闭嘴吧!”
掏出手机,在上面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林佐。
林佐惊讶:“干嘛?”
戴蒙都懒得看他一眼,漠然:“我妈,我是不是亲生的,你直接问她。”
电话里传出戴蒙母亲的声音,林佐瞪大眼睛,无声地做着“玩那么大?”的嘴形。
戴蒙故意抬了抬手,示意他赶快接。
林佐只好接过电话,礼貌地:“哎,阿姨,我林佐……嗯嗯,跟戴蒙在魔都呢……”
恶作剧完的戴蒙,又点燃了一根烟,思绪伴着烟雾,飘向了远方。
……
那年,戴蒙会考前的最后一个暑假,他本应该专心备考,戴日朗却坚持把他带来魔都。
老头希望戴蒙能与他一起,见证【日与夜】魔都分公司的成立。
因为复习计划被搅乱,到魔都后,戴蒙情绪一直很烦躁。
陌生建筑、语言环境、饮食习惯,都让戴蒙觉得不适应。
那几天,他只愿意呆在酒店和分公司,对这座城市提不起任何兴趣。
【日与夜】成立当晚,戴日朗邀请全公司,到黄浦江的游轮上共进晚餐。
戴日朗的许多好友,专程从香港到魔都,出席了这个晚宴。
游轮上的时间,过得格外缓慢,他们一群老友闲聊,难免聊到即将会考的戴蒙。
“戴蒙明年会考了吧,还被你拉来这里……”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小孩多见识见识,应该的。”
“戴蒙成绩听说不错,会考之后,有什么打算?”
戴日朗那时已经喝得晕乎乎,满脸通红:“我儿子,当然念广告!”
“我都想好了,等他大学毕业,【日与夜】就交给他。我带着她妈去环游世界!”
那晚,大家都很开心,船内气氛闹哄哄,戴蒙借着上厕所,闷闷不乐地逃离船舱。
他走上甲板,吹着江风,眼前掠过著名的外滩夜景。可惜,当时的戴蒙,并没有一丝心情欣赏。
醉醺醺的戴日朗,不知何时,上了甲板。“活抓”躲在甲板的戴蒙,大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老头喝了酒,说话有点大舌头:“外滩夜景和维港夜景,哪个好看?”
戴蒙没回答,手指捏着甲板围栏,心口堵得很。
戴日朗这才察觉自己儿子情绪不对,问:“不开心?”
他拍着戴蒙的肩膀,许诺:“分公司刚成立,事情有点多。这样,剩下几天,Daddy陪你玩,好不好?”
连续几天的压抑,戴蒙憋到了临界点,他甩开戴日朗的手,愤怒地喊:“我不想玩!我要回香港!”
戴日朗愣了愣,他从来不打骂小孩,儿子长那么大,冰块似的,也从没大喊大叫过。
突如其来的大爆炸,让老顽童还觉得挺新奇,只能服软。
“OKOK,给你买明天回香港的机票。”
可戴蒙的愤怒,像开了闸的水坝,一发不可收拾。
“你总是擅自主张!擅自打乱我的计划,非要我来这里看分公司开张!!”
“明知我文科成绩不如理科,还要擅自作主,要我念广告!我对广告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
以老顽童的地位,好久没人敢指着他鼻子这样骂了,他摸了摸鼻子,想了半天。
“你文科不好吗?我看成绩单都是A啊。”
戴蒙初出茅庐的愤怒,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只是,从那之后,戴日朗没再强求他念广告,也没要求他回【日与夜】。
……
周六中午,陈大班整个人埋在灰色长绒毛毯里。
昨晚“鸿门宴”之后,他被白嘉嘉拉去酒吧,一直喝到凌晨5点,才肯把他放回家。
他白皙纤细的脚踝,露在被子外,踩在毛绒上磨蹭出一条浅色的痕。
上海从昨晚开始降温,此时窗外正下着细雨。雨丝打到玻璃窗上,不时发出“哒哒”几声。
窗缝吹进一丝北风,夹缝中发出“呼呼”的尖叫。和温暖舒适的室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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