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路灯下,关绪垂着眼安静地喂猫,纤长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仿佛和喧闹的街道离得很远。 “你对我很感兴趣?”关绪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再小一点就要被淹没在车声里,但裴断听见了。 “嗯?” “你对我很好奇?”关绪抬眼看他。 裴断微笑反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关绪一言不发地盯了他几秒,转回头去,挠了挠威士忌的下巴,轻声道:“不要好奇我。” “看来经常有人好奇你?” “不关你事。” 裴断饶有趣味地注视了一会他冷漠的侧脸,正欲开口,腿边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他低下头,看见一只猫蹭着他的裤腿,嗲嗲地喵了一声。 关绪轻轻皱了一下眉,朝猫伸出手:“伏特加,过来。” 伏特加无辜清澈的眼睛看了看头顶那个站着的高瘦陌生人影,又看了看面前朝它伸手的熟人,听话地迈开脚步,忽然感受到一股阻力:“喵?” 裴断轻摁着它后颈拖回去,挠它下巴:“伏特加、威士忌,那是不是还有猫叫龙舌兰?” “龙舌兰是它们妈妈。” 裴断失笑:“还真有。” 伏特加舒服地仰着下巴,喉咙里发出呼噜,裴断问道:“你很爱喝酒?” “还行。”关绪又从口袋拿出一根火腿肠,拆开包装正要喊伏特加来吃,谁知道威士忌趁他不注意一个跳跃,一口咬掉半根火腿肠,关绪吓得叫了一声,捏着它后颈瞪眼威胁:“不是给你的!吐出来!” 威士忌像是挑衅似的,在他手底下大口嚼起来,一边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关绪,关绪气得牙痒痒:“坏小猫。” 他一边控制威士忌,一边把伏特加喊来吃幸存的半根火腿肠,对猫说:“你回去和你妈告状,说威士忌抢你晚饭,让她明天别带威士忌过来了。它老是抢你吃的,你也不知道反抗,胆小鬼。” 伏特加只是温顺地小口咀嚼火腿肠。 裴断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看来你也很喜欢猫?” 关绪头也不抬回道:“还行。” “学校里的猫似乎和你关系也很好,它们叫什么?” “大的叫咪老师,小的叫学长,不过名字不是我起的,它们是学校里的共享猫猫,我入学的时候它们就在那了。”关绪忽然动作一顿,眼皮掀起来,“不过你怎么知道它们的?” 裴断思索两秒:“体育课的时候,咪……老师带我去草丛看你睡觉。” “……什么??”关绪一脸不可置信,“咪老师?带你??看我睡觉???” 裴断忍笑道:“是,带我,看你睡觉。” “不是……”关绪挠了挠头,依旧是难以置信,“它有病吧?” “哎,好好的骂猫干什么。” “所以,它怎么带你去的?” 裴断回忆那时候的情景,如实道:“一边喵喵叫,一边带路,我没跟上它还催。” “那你看我睡觉……干啥了?” “什么也没干。” “真的?” “真的。” 关绪一言难尽地盯了他几秒,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最后他破罐子破摔似的摇摇头捂住眼睛:“世风日下,小猫都成精了。” 他放下手,义正言辞地威胁道:“以后不许去那里,咪老师用尾巴把你砸晕了拖你去,你都不能去,understand?” 裴断点头:“Yes,sir.” 见他态度良好,关绪这才给他一个稍好的脸色,上下扫视一圈,懒懒地撩起眼皮问他:“你叫什么来着?” -
第14章 酒疯 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去,裴断的学习进度渐渐赶上来了,老师上课讲的内容他能听懂了,距离他转学过去了两个星期,而关绪依旧不和他说话。 体育课,打完球一群大男生咋咋唬唬涌进小卖部买冰水,裴断慢慢走在最后,进超市拿了瓶常温矿泉水,一转头看到了关绪。 他抱着一堆零食站在货架前微垂眸,看上去似乎在思考该买什么。三十几度的天,他严严实实套着校服外套,看上去丝毫没有热气,安静又乖巧。 裴断又转头看那几个男生,校服外套脱了挂肩上,个个脸上挂着汗珠,吵吵嚷嚷地和身边人打闹,把小卖部都烘热了,和关绪像两个季节的人,又像两个世界的人。 超市里两个别班的女生在货架后张望半天,终于挽着臂凑到关绪旁边。关绪依然恹恹的,垂眼看她们,女生给他递了张纸条,手在细微颤抖,看上去忐忑紧张。关绪垂着眼睛盯了几秒递到身前的纸条,面无表情地接过,塞到兜里,女生见状眼睛亮了起来,笑着和他告别。 女生走后,关绪跟没事人一样伸手拿了包零食塞进臂弯。 “我靠,真羡慕。”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裴断转头,见方一涵拿着冰水站他背后,眼神落在远处的关绪身上。 “羡慕什么?” “羡慕你们这种长得好看的人啊,什么也不用做,光站那就有一堆女生来要微信,啧,真爽。”方一涵满脸忧愁。 据说方一涵喜欢隔壁班一个女生,追好几个月了,人家一点没松动,可能这一幕有点刺激到他了。 “有个屁用!就他那性格,谁愿意跟他玩。”一个男生走过来,满脸不屑。 他嗓门挺大,关绪朝他们这看了一眼,又冷淡地转回去。 “操,你小声点!”方一涵低下头咬牙切齿道,“你咋不跑他面前说呢!” 那个男生也心虚地低着头,又有别的人凑过来替他说话:“斌子也没说错吧,关绪这人确实一言难尽。” 这人留着平头,个子不高,挺壮,裴断对他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这人在场上净踩他鞋了。 平头说:“你们不觉得他天天摆着个臭脸装逼很烦吗?” 斌子很有共鸣:“操,我早这么觉得了。” 方一涵说:“啊?有吗?我就觉得他话少,这也不算装逼吧。” 平头说到这有点激动,开始给方一涵细数他之间和关绪产生的摩擦,试图说服方一涵认可自己的想法,裴断没兴趣听,拿着水去付钱。 平头的声音戛然而止,裴断付完钱转头,见那几人都缩着脖子低着头,尴尬的氛围在几人身上流动。 而关绪表情淡淡地从他们中间走过,将零食扔到收银台。 他两手撑在台子上低头看收银阿姨清点零食,那几个人站着他旁边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言难尽地偷偷交换眼神。 裴断靠在台边,没事人一样和关绪说话:“你买这么多零食,吃得完么?” “还行。”关绪头也没抬地回答道。 又是“还行”,他的字典里只有这两个字吗。裴断无奈地想。 关绪从收银台旁的架子上拿了一个东西,等阿姨扫过码后往旁边一扔,直直扔到平头的身上,平头下意识接住——是一包口香糖。 嘴巴放干净点。 想到这层意思的平头面色一僵,握着那包口香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而关绪则拎起一大袋零食,头也不回地走了。 - 漆黑一片的卧室,一个人影坐起,接着手机在他手中亮起,屏幕上清晰显示实时时间,1:26,裴断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脑袋皱了会眉,掀被下床。 他是被强烈的渴意弄醒的,走到自动饮水机前接水,发现饮水机好巧不巧没有响应。 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很烦躁,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强烈地告诉他今天必须喝这一口水。他撑着饮水机皱眉思索了几秒,果断换了身衣服,去小区对面的自动售卖机买水。 凌晨的街上安静又空荡荡,高楼里几乎没几间亮着灯的房间,街道上一辆车都没有,连夏蝉都歇息了,只有微凉的夜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矿泉水哐当一声掉下来,裴断拧开水灌了一口,微凉的液体淌过喉咙,让他体内的燥热稍稍平息。身后传来刹车的声音,裴断转过身,见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 接着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从后座下来,砰地一声用力合上门,目送车开走后,他脚步蹒跚地朝裴断走来。 走得近了,裴断才看清他的脸,是关绪。他一身酒味和烟味,面无表情地无视裴断走到贩卖机前,机器冷白的光照亮他满脸的泪痕。 裴断愣了下,见他在屏幕上不停地点着同一个地方,将雪碧的瓶数加到了9,他皱着眉小声嘀咕:“为什么不出来?” 裴断叹了口气,伸手将他点的雪碧全删了,替他扫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他。 关绪像是忽然发现他的存在,从他伸手帮忙的时候就一直直勾勾又醉醺醺地盯着他,直到水递到自己面前,他垂眼沉思了一阵,才接过喝了一小口,皱着眉嘀咕:“这个雪碧没味道。” 声音带着哭腔,他平静地落泪,鼻尖和眼尾都是红的,长长的睫毛沾着泪珠,微仰头喝水的时候泪水便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划过脸颊滴到地面。 看着好可怜,但是哭得很漂亮。 裴断轻声问:“你怎么了?” “看不出来吗,耍酒疯。”他的声音带着哭泣后的粘腻,语气却很平静。 裴断看了眼时间,“喝酒喝到这么晚?” 关绪忽然呵呵笑起来,含着泪的眼睛弯起,就好像闪烁的湖泊,尾音像把小钩子:“我喜欢,你管我。” 说完他就摇摇晃晃地要走,裴断在他一个趔趄要跌的时候扶住他的手臂:“你要回家么?” 关绪缓慢摇头:“不是,我要找威士忌和伏特加和龙舌兰。”他挣开裴断的手,边走边喊:“猫猫们,出来吧!” 他脚步一歪,直直栽下去,裴断眼疾手快地抓着他的卫衣帽子给他提溜起来,关绪依然像没骨头似的,软着双腿把所有重量都放在裴断的手上,像个秋千一样晃了晃,以至于裴断不得不从他腋下钻过把他扶正:“小猫们都睡了,明天再找他们好不好?” 关绪还想往地上瘫,被裴断死死控住,反而止住了眼泪回过头看着他傻傻地笑起来:“你是新来的猫吗?你妈妈叫什么?起名字了吗?” 裴断知道和醉酒的人讲逻辑是不合逻辑的事情,便随口道:“对,我是白兰地,你是这里的猫老大吗?你家在哪里?” 关绪还在笑,还在瘫:“你好啊,新猫,我是这一片的小猫管理员,我叫金汤力,你来这以后不需要交保护费哦。”说完,他像根弯曲的弹簧朝裴断晃去,一把抱住他的腰,蹭了蹭,“不过要先给我撸一撸。” “金汤力,你最好注意措辞。”裴断无奈道,下意识用手抵住关绪,但他实在太执着,最后只能徒劳地扶住不断带着他一起下坠的关绪,“你家在哪一栋?” 关绪抱着他的腰,下巴抵住他的腹肌头仰着看他,膝盖几乎已经碰到裴断的鞋子:“新猫,你为什么像人一样硬邦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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