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不够完整,”我用指腹勾勒他脸部的轮廓,仿佛我们并没有在争吵, 只是在调.情,“我不该在去年夏天去我们的秘密基地, 不该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心疼你, 不该将视线落在你的身上, 不该陪你去抓奸,不该威逼利诱丁晓君同你离婚,不该在与你争吵后割舍不下再回到宁县, 不该娶你, 不该将你带回平城, 不该送你读书,不该试图改变你的人生。” 我以为, 我能平静地说完这段话。 我以为,我能一直维持着高高在上、波澜不惊的表象。 我以为,我可以从容地逼迫他、伤害他。 但话语说到了最后, 声音却变得哽咽。 齐康抬起了头,愕然地看向我。他抬起了手, 试图抚摸我的脸颊,这次躲避的人, 不再是他,而是我。 我后退了一步,仿佛在我与他之间划下了一道无法越过的屏障。 “你明明知道,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什么,但你要站在道德的高点上去指责我。” “我并不想指责你。” “但你认为我的做法是错误的,是需要修正的。” 齐康没有说话,他似乎是默认了。 “为什么每一次,被抛下的、被放弃的、需要退让的,都是我呢?”这句话,我想说出口很久、很久了,“齐康,我多想让你偏爱我,哪怕一次都好。” “许皓然……” “怎么不叫老公了?”我打断了他的话,似乎单纯只是表达疑问,“不是说爱我么?再说一次,好不好?” 齐康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想抱一抱我,但我又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 “我一直、一直都想帮你……” “我废了那么多心思,才把你从烂人堆里拔出来,你却说我做得不对……” “丁晓君是个人渣,丁龙是个坏种,你拿他们当宝贝儿,你为了他们欺骗我、祈求我……” “你让亲者痛,仇者快,你要做圣母,不惜伤害我。” “有时候,我觉得你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那个真心待我的、愿意和我报考同一个大学的、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齐康,是不是就死在了十八岁,死在了我独自去大学后?” “不然,我想不通,你怎么会嫁给丁晓君,怎么舍得抱着丁龙不看我一眼,怎么能狠心拒绝我的告白,怎么说出‘你不该’这三个字。” 我每一句话都在控诉、都在发疯,而齐康一直在看着我,没有躲避地看着我。 他没有说话,脸上却布满了泪痕,仿佛他也会感同身受、也会觉得痛苦。 我期待着他能说出什么。 譬如向我解释他当年也有苦衷,譬如向我道歉他当年不该如此绝情,譬如给我些许安慰、告诉我他想明白了不会执意让丁龙回国……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我低头看他落泪,内心的愤怒也一点点地消散,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我回想起当年的种种,想起那些日夜赚钱的日子,想起在信纸上写下的一个个字,想起跨越千里赶赴宁县却收到的一句句拒绝,想起齐康每一次如出一辙的冷淡与沉默……最后想到的,却是那年李子树结了果,我爬上了枝头去摘李子,敢上树却不敢下树了。 我在树上等了很久、很久、很久,等到了年少时的齐康,他站在树下,明明身体也不算强壮,却向我张开了双手。 他说:“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倘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或许会跳下来的。 但那时候的我,眼睛一直看着齐康,却是一点一点从树上爬了下来。 ——我并不怀疑齐康,我相信他一定会接住我,但我担心我太重了,会连累他摔倒或者骨折受伤。 ——对他的担忧,越过了我对下树的恐惧。 我很爱他,很爱、很爱,这份爱从过去,一直持续到今天,持续到此时此刻。 但这份爱,已经让我痛苦了,或许对齐康而言,也是一种痛苦和负担。 没有齐康在的十多年里,我活得也还不错,这世界上,原本就没有,谁离开了谁,不能活。 谁离开了谁,也都可以活。 我放弃了想说的绝大部分话语,言简意赅地说:“齐康,如果你坚持要救丁龙的话,那不如我们离婚,按照婚前协议,你会分到一大笔钱,无论你选择出国,还是接丁龙回家,都变得毫无难度……” “许、皓、然!”齐康打断了我的话语,他的眼睛睁得极大,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法相信的事,“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不如我们离婚,”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笑,于是真的笑出了声,“你做你的真圣母,我做我的坏商人,你去和你那便宜儿子缠缠绵绵,也省得我‘棒打鸳鸯’、耽误你们在一起……” “啪——” 这是手掌击打脸颊发出的清脆声响。 齐康抬起了手,却打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他的脸上出了一道鲜红的巴掌印,神情却是漠然的。 良久的沉默后。 我问齐康:“你为什么要打自己?” 齐康说:“你的话说得很难听,我想让你不要再继续说了。” “那为什么不打我?” “舍不得,会痛,再说,你也没做错什么。” “你也知道,我没做错什么。” “没必要难为一个孩子的。” “如果丁龙死在外面,你会不会恨我。” “……” “说吧,你会不会恨我。” “我不知道。” “你会。” “……” “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再想想吧,要丁龙,我们就离婚。” “为什么偏偏要做这个选择?” “因为每一次,你都是选择了他,放弃了我。” ——因为我也想有一次,成为你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4 11:18:05~2023-03-25 22:2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阿写意、小霸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达达利亚 30瓶;小霸王 20瓶;鸢宝宝ghy 11瓶;甜文主义至上患者 10瓶;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5瓶;华卿 3瓶;12345 2瓶;255346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说完了这句话, 我想转身离开,把空间和时间留给齐康,让他仔细想清楚。 但在我转过身前, 齐康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掌心是滚烫的、炙热的。 我有心想挣脱他, 但偏偏又舍不得。 “我不要和你离婚。” 齐康握紧了我的手, 似乎是很怕我离开似的。 “你确定么?你要放弃你的便宜儿子么?” “我不要和你离婚,”齐康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也不想和你分开。” 我等了一会儿, 没有等到下文,于是问他:“那丁龙怎么办?你舍得让他一个人在国外、孤苦无依?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让他回国么, 想叫他改邪归正么?” “你能不能帮他最后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齐康轻轻地摇晃着我的手, 祈求似的看着我。 我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般的感觉。 我怎么可能得到齐康唯一的偏爱, 不过是他想要“鱼与熊掌兼得”,因此才立刻选择稳住我。 “不能,不可以, 不会, ”我看着齐康, 话语里带了一点嘲弄的味道,“你想稳住我, 哄骗我答应你的不合理要求,那不可能,我从来都不做赔本的买卖。” ——却在你的身上屡屡破戒。 我不接受“鱼与熊掌兼得”的方案, 要么选我,要么选丁龙。 或许是我的态度太过强硬, 齐康抬起了另一只手,握住了我的衣袖, 似乎是害怕一只手握不住我。 “……即使不接他回国,也别让他继续呆在那个学校、那个环境里,好不好?” “我没有限制他的行为,他想转学的话,完全可以自己联系相关人员和机构操作。” “他成绩很差,也不熟悉米国的情况。” “你倒是很了解他的现状,怎么,因为要工作,没空和我相处,但很有空和你那便宜儿子多聊一会儿?” “你……” “怎么?” “你在嫉妒他么?” “我的确在嫉妒他,甚至还憎恨他,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你到底是爱屋及乌,还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他喊你一声爸,你就把他当亲儿子了?” “……” “我第一次在街道上撞见你们,你那时候当他的后爸才几个月?就死死地抱着他,他哭起来的时候,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丁龙救过我的命。”齐康用很轻的声音说。 我却并不相信,说出了很容易找到的疑点:“他那时候才几岁,胡编乱造也别这么离谱。” “他的确救过……” “他怎么救的?” “……” “你怎么会遇到生命危险的?” “……” “我不喜欢你撒谎骗我。” “这次没有撒谎骗你。” 齐康的手从我的衣袖处滑到了我的手腕处,他的拇指压着我的脉搏,似乎是想感受到我心脏跳跃的节奏。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有一点烦躁。 “我曾经自杀过,是丁龙喊人撞开了那扇门,哭着求我不要死。”齐康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偏偏他说的,像是真的。 “为什么自杀?” 很奇异的,我竟然没多少心疼的情绪。那是属于齐康和丁龙的故事,齐康欠丁龙的,我又不欠丁龙的。 齐康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反倒是说:“丁晓君死了,我并不感到难过,也不会因为他去埋怨你。” “你说这个,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不想和你离婚。” “哦。” “我欠丁龙一条命,我得还。”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欠他的,你可以自己还,别再牵连上我。” “……我以后都不会再同他有什么联系了。” 我冷笑出声:“这话我好像听到第三遍了,涉及到丁龙,你的保证、你的承诺毫无意义。” “那你究竟想怎么办?” “要么你和丁龙断联、我也不会给丁龙任何帮助,要么咱们离婚。” “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 我当然知道有很多迂回的、折中的方案。 我可以表面答应,然后派人去和丁龙接触,叫他劝齐康放弃他那些荒诞的想法,我能把他们阻隔得了第一次,自然也能做到第二次,相信这一次,这两人不会那么巧地再次重逢。 我也可以适当地给予丁龙一点帮助,正如齐康建议的那样,给丁龙转个学校,与我而言也算不上什么难事,丁龙远离了危险,齐康也可以完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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