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纺挣不过,就上楼小睡一会儿。 店外街上人来人往,三轮车和电动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小孩子在街上嗷嗷叫着跑来跑去,还有小贩和顾客之间讨价还价的争吵,这是平民世界最常见却也最令人安心的烟火气。温郁只听声音,就能还原出他记忆中最朴素的勺子街。 他托着腮发了会儿呆,关于以后怎么办,他现在完全不敢去想。 他没给自己安排过退路。 摸索着找了几朵花在手里把玩,突然听到外面有机车的轰鸣声,声音很耳熟。接着是阿彪的叫喊声:“温郁哥哥!有人找你!” 温郁一愣,不小心被手里的花刺刺破了手指。 店门被推开,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温郁还没张口询问,自己的手就被托起来,手指被裹进了温热的口腔。那人轻柔吮吸着温郁的手指,将血裹走,舌头无意间舔舐他的指腹,离开时舌尖还勾了一下。 “怎么突然走了,”艾喻青好听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委屈,“不想见我了吗。” ---- 虽然但是,艾喻青不会火葬场~(2023.4.29.编辑)
第3章 三、勺子街 温郁有点莫名其妙,他和这人很熟吗? 昨晚确实对他帮助很大,温郁日后会报答的。但也不至于追到这里,问他“想不想见他”。 温郁:“……啊?” “我还想着回家之后能看见你,没想到你招呼都没打就跑了。”艾喻青顿了一下,好像有点自责,“是我没把你照顾好吗?” “没有没有,很感谢您,对我帮助真的很大。”温郁道,“不好意思再继续叨扰您了,就让管家先生带了话,自己先走了。是我考虑不周,抱歉。” “那现在回去吗?”艾喻青直接问。 温郁:“……啊?” 温郁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听起来像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像他这样的年纪,大多数还在上大学,不谙世事说话直白也能理解。 于是他像和小孩子解释世俗规则一样,耐心道:“谢谢您邀请我。但是我已经回家了,不用再去您那里借宿了。那身衣服我之后会洗好了给您送去,您要是不想要了,我可以原价给您。” 艾喻青张望了一下店里满地的鲜切花,转换了进攻方式:“这地方我还从来没来过,感觉挺有意思的,你能带我逛逛吗?” 温郁尚未回答,于纺打着哈欠下了楼,见到艾喻青先是一愣,眼前的年轻男人个高腿长,面容英俊,几乎称得上完美。略微下垂的好看眼睛里带着一丝活泼和狡黠,他好像不该出现在这个城郊的小店铺里,而应该在音乐节灯光四射的摇滚舞台上,被无数粉丝尖叫簇拥。 她招呼道:“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艾喻青抬头,看到来人是位异性,突然有点不爽。还没等他说话,温郁道:“这位是昨天晚上收留我的先生,人非常好。” 于纺道:“真的谢谢您呀,我家温郁受您照顾了。” 艾喻青笑道:“举手之劳,看见他在这边很安全我就放心了。”却没有分给于纺一个眼神。 于纺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少爷,讪讪地站到一边。艾喻青接着说:“可以带我出去逛逛吗?” 温郁犹豫了一下,道:“行,不过我……看不见,可能招待不好您。” 艾喻青笑道:“怎么会呢,你愿意陪着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于纺急道:“你都看不见,怎么出去逛?” 温郁想了一下,伸手摸了摸,碰到一个温热的身体,艾喻青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伸出手来与他相握。 温郁的手全然没有看上去那样光洁细腻,手掌心里反而满是老茧,不知道是被什么磨出来的。 艾喻青悄悄磨搓了一下。 他打趣道:“昨晚还不让我碰你的,今天主动来牵我的手了。” 温郁像是被唤醒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眉头短暂地皱了一下,随后说:“不好意思,昨晚有点不在状态,您别生气。” “没关系,现在走吗?” * 艾喻青刚开始还为能牵到温郁的手而高兴了一会儿,但很快也就后悔了。无他,这都市边缘的街道过于落后,低矮灰白的平房,墙上爬满了裂痕和霉斑,不足两车道的“中央大街”上来来往往都是溅满泥点子的三蹦子和电驴,偶有两辆汽车会车,都要引发一场小型堵车,尖锐的电动车鸣笛和抱怨声,与扬尘此起彼伏。 路边有老大爷坐在轮椅上晒太阳,老旧板结的棉外套上,灰尘和热气在光下升腾,他的轮椅下方,还有一瘫不明液体。 他没想到韶京还有这样的地方。 艾喻青面上不显,心里却有点不耐烦。走着走着,温郁被杂物绊到,往前一摔,被艾喻青猛地提了回来。 “不好意思,忘了提醒你……”艾喻青摸了摸鼻子。他艾大少爷从来也没有过照顾人的意识。 “没关系。”温郁不在意地一笑。 “我记得这里有个便利店,大家平时买油盐酱醋都从这里买。”温郁指着街道边的一家店,但他指得不准,稍微歪了几米,“你帮我看看还开着么?” 艾喻青瞥了一眼:“开着呢。”心中腹诽便利店有什么好看的。 “那太好了,”温郁笑道,“于纺很喜欢去他们家买棉花糖吃,要是关门了她会伤心的。” 一个小孩咋咋呼呼地从两人身边跑过,咕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然后一骨碌爬起来拍拍腿继续跑,艾喻青嫌弃地往旁边错了一下。 温郁像有所感应一样,转向艾喻青的方向,像看一个不开心的孩子,银灰的眸子带着笑意:“很没意思吧。这里和市中心不一样,没什么好玩的。你应该想不到,其实韶京城这样全世界有名的繁华城市,城郊还有希望小学,还有人来支教。要回去吗?” 艾喻青被他戳中,没直接回答,转移话题道:“为什么会觉得它会关门?” 正说着,便利店的老板毕闰雁透过沙网门帘看见了温郁,立刻挥着手走出来:“温郁!你回来了!” “毕叔,生意兴隆啊。”温郁回应道。 毕闰雁没注意到温郁没有焦距的眼神,粗犷地笑道:“那还不是托你的福,要不是你帮忙,我上哪进货去。” 艾喻青还什么都没问,毕闰雁就很兴奋地向他解释起来:“这位小哥是我们温郁的朋友吗?长得真洋气。我跟你说,之前进货的地方都已经谈好价格了,又杂七杂八地加了好多这个费那个费,直接把价格翻了一翻,其实就是黑社会收保护费嘛,我本来以为这生意做不成了,得回老家种地了,好在温郁帮我和那边谈,把价格谈下来了。” 艾喻青奇道:“他跟黑社会谈,还能谈下来?真的假的。” 毕闰雁:“那我就不知道了,温郁办法可多了,我们这条街几乎谁都受过他的照顾,什么事儿他都能摆平。” 温郁有点脸红,笑道:“行了毕叔,您逢人就说这事儿,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这就是个举手之劳……” 毕闰雁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转身风风火火地跑进屋,拿了两大包棉花糖塞进他怀里:“于纺说你喜欢吃棉花糖,你拿着吃,吃完我这儿还有。” 艾喻青挑挑眉,玩味地看向他。 温郁脸更红了:“她瞎说,明明是她喜欢吃的,非要赖在我头上……” 艾喻青笑道:“到底是谁喜欢?” 温郁红着脸不说话了。 苍白的面容终于有了些血色,显得更加白皙通透。下午的阳光落在他的眉眼上,黑亮的睫毛折射出淡淡的彩光,银灰色的眸子含着腼腆的笑,熠熠生辉。 艾喻青看得有些痴了。 毕闰雁丝毫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逐渐发热的氛围,站在街边扯着嗓子喊: “温郁回来了!” “温郁?” “还真是!” “温郁回来了!” 街边的人们注意到他们二人,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和他问好,还有人折回家里拿了鸡蛋水果往他手里塞。 “这是我家鸡下的土鸡蛋,可香了,城里买不着,快拿着吃。” “我儿子给我买的水果,你拿去尝尝,可甜了。之前他被人弄去顶替坐牢,要不是你,我们娘俩这辈子都难见面了……” 艾喻青站在他身边,也沾了光,体会了一把受人爱戴的“村支书”进村的感觉,手里很快也被塞了不少好东西,还被大妈们七嘴八舌地夸着“小伙子长得真耐人儿”,顺带被揩了几把油。 温郁被簇拥着,笑着对这个说谢谢,对那个说不客气,他的眼神在人群中来回扫视,哪里有声音他就将眼睛对向哪里,人们不仅没发现他已经失明,还只觉得他的目光更加温和了。 艾喻青安静地看着他,阳光明明公平地洒在每个人的身上,人群中却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发光。他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却突然想,这个人也许就应该这样,在暖阳下,被人们热爱,被鲜花簇拥。而不是被像他这样的人渣,用亵玩的目光审视。 好不容易哄回了各位邻里,艾喻青牵着温郁回到花店,把东西都放下。 艾喻青真心感叹:“你可真受欢迎啊。” 温郁笑笑:“还行,这里很多人都是我的老乡,和我一起来到韶京的,能帮衬就帮衬点。” “你以前是哪里人?” “……卫城。” 卫城……十三年前在卫国战争中,被邻国夷为了平地。 “……节哀。” “没事,都过去了。” “对了,”温郁说,“到现在都还没问你的名字呢,请问怎么称呼?”谈话间他已经很自然地把“您”换成“你”了。 “我叫……”艾喻青顿了一下,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他隐瞒了自己的姓氏,“我叫喻青。君子喻于义的喻,青色的青。” “姓喻吗?还挺少见的。多大了?” “21。” “比我还小两岁。” “真的吗,”艾喻青顺杆爬,“那我可以叫你哥吗?” 温郁愣了一下,笑道:“当然可以啊。” 艾喻青朝他甜甜一笑,然后想起来对方看不见,有点扫兴地把笑容收了回去。 晚上两人和于纺一起吃了饭。吃饭期间艾大少爷依旧对于纺爱答不理,搞得于纺莫名其妙的。饭后天已经黑了,艾喻青居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提出要继续出去转转。 于纺心道,这人不会是牵我们温郁的小手牵上瘾了吧! “哥……不行吗?”艾喻青道。 “行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两人又手牵手出去了,只剩于纺在花店里疑惑,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 两人聊着天,走得越来越远,周围的灯光也逐渐黯淡。黑黢黢的平房在黑暗中几乎看不清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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