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的事不需要确切答案。 晚霞完全沉入海平面,夜晚,天空呈现出春日特有的深蓝色,澄澈而忧郁。旅馆的温泉规模不大,与庭院隔着重重叠叠的竹帘,除了水声,偶尔似乎听得见虫鸣。 赵以川站在温泉边良久没等来裴哲,入水前脱掉了浴衣。 他突然想知道裴哲有什么反应。 而裴哲如他所想,在入水后乌龟似的躲到了温泉池的另一端,坚持不看他。 第一次坦诚相见本不该在露天温泉里,既私密又空旷,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后,空气中的旖旎与皮肤温度一起不断腾升,很快就口干舌燥了。 裴哲刻意躲着赵以川,但赵以川找他说话,他又如释重负地多去看一眼。 这算爱美之心吗,或者色.欲是人之本能? 穿着衣服时尚能看出赵以川有一副诱人的身体,触手可及的距离中,水波下朦胧的小腿经过光的折叠,影子与他缠在一起。 抬起头,赵以川趴在温泉边缘伸手够小酒杯,背肌舒展开来,肩胛就像蝴蝶翕动翅膀。脊柱沟无比性。感,线条引人遐想地蔓延进裤腰深处,然后是被泳裤包裹住的—— “你喝酒吗?” 赵以川扶着飘在水面的木盘,转过身。 裴哲猝不及防没来得及移开视线,不等赵以川说什么,他先一步红了个彻底,结结巴巴,答非所问:“……好像有点热。” “是嘛。”赵以川说,撩起粘在额前的几缕碎发露出光洁额头。 裴哲掬水擦了擦脸,用毛巾盖住五官。 热度蒸腾,他周身发烫,仿佛被清淡的、微苦的香气侵袭了全部五感。 裴哲把这些归咎于温泉。 直径不过两米的家庭型温泉池,要靠近一个人再轻松不过了。尽管彼此之间存在某种吸引力,但从未像这般坦诚相对过,赵以川也不知裴哲是否属于重欲的人,暂时以为对方耳尖的颜色真是因为热。 赵以川顺着边缘朝裴哲移动,木盘中,清酒在两个小杯中剧烈地晃动起来,直到它被裴哲握住涟漪仍无法平静。 “我们明天去哪儿?”赵以川问。 “你有非常想去的地方吗?” 听裴哲这么说,赵以川先摇头,和裴哲一碰瓷杯,压着清脆的响声,似乎心也跟着频率小幅振动,能将埋藏好的真话尽数倾吐。 赵以川嗓音沙哑,仿佛被水蒸气蒙上一层薄薄的雾。 “我就跟你在一起啊。”他说。 闻言,裴哲正把杯子送到唇边,这话的每一个字都黏着,仿佛赵以川嘴唇的触感。 木盘被水波推动再次飘远,晃晃荡荡。 水面下,暗潮涌动着,裴哲喃喃了一句站不稳,伸手要赵以川牵住。 泡太久温泉会头晕。 但他入水好像前后不过十来分钟? 脚下一点力气都没了,赵以川没牵他,站不稳似的一滑。碰到赵以川湿漉漉的挂着温泉水的胸口时,裴哲明显愣了愣,触感比想象中柔韧,他一时手都没有挪开。赵以川动了动,他以为赵以川抗拒于是突然很着急。 但赵以川突然抱住他的腰,迫不及待往怀里禁锢。 尝到他舌尖一点酒味时,裴哲恍惚地想: 镰仓离海太近了。
第39章 三九、这是合法义务 接吻时舌尖相互角力,抵着对方,都想要抢夺控制权。 谁也不妥协,水声占据所有听觉神经,随着又淹没在温泉水一下一下拍打边缘光滑石壁的响动之下。 这场争斗在略一分神后胜负立现,赵以川侵吞裴哲的氧气,手臂箍住他,将他往温泉边缘推,放肆地攫取了全部呼吸,他像在深海潜泳。 脊背被抵在石壁上,带点腻的柔滑的温泉水涌进拥抱的缝隙冲刷,冷与热碰撞,一时失重。裴哲胡乱地推开他,脚下慌乱找寻支撑点,不小心好像踩到了赵以川的脚趾,对方短促地痛呼一声,接连咬伤了裴哲的嘴角。 不同的疼痛侵袭中两人匆忙结束了时间超出预期的吻,呼吸顺畅后裴哲偏过头,手臂无力地划了一下迫不及待想和赵以川暂时分开。 太危险了,再这样下去,他…… 再这样下去—— 逃避的意图被察觉,接着肋骨就被赵以川一把搂住。 几乎咔咔作响,好似要将后背的拥抱勒进骨血,重又把他拖回原处。 湿润又潮热的气息没有一刻暂停地再次淹没裴哲,赵以川的手不知何时从胸口攀上,按在脆弱的喉间,强迫裴哲扭过头接受连绵不断的吻。 舌已经麻木,嘴唇撕裂了几道小口,脉搏在赵以川的指尖一下一下,跳动得愈来愈快。 不用听心跳频率,裴哲已经接近窒息。 赵以川前所未有地压制着他,像要把他吞吃入腹,霸道又执着地从背后抱裴哲。小腿在水底纠缠,躯体足够近的距离无法掩饰自然反应,裴哲正清晰感觉到他的轮廓。 ……好热。 不行。 快点停下来。 ……但被亲吻的感觉太久违。 他舍不得赵以川。 喉间挣扎出几声闷哼,赵以川察觉到这可能是他觉得舒服的信号,裴哲不抗拒他,赵以川就愈发变本加厉。不再流连也不再满足于连续不断的吻,他往回撤,视线灼热地望向裴哲略红肿的唇,再往上,是一双潋滟的眼。 无需言语,赵以川贴近他,这次落点在线条钝而柔和的下颌、鼻尖,轻轻地吻,再稍一用力地啃咬,像追逐、玩闹,像一片羽毛落在眼睫。 赵以川吻得很轻很软,身体却将他抱得一丝缝隙都无。 只是亲吻,他就丢盔弃甲了。 被撞到温泉池边缘,裴哲一下子软倒,抗议般抓住石壁想要摆脱,可那里太滑了,他根本找不到着力点,只好慌张地、幅度极小地摇头:“你别……” 可说不出拒绝的正当理由,赵以川真听话地停下,他又莫名感到一点空虚。 仿佛即将抵达沸点,却被迫冷却,温度不可能瞬间降到自如操控的临界处,裴哲当然也没办法突然冷着脸让他滚开。 保持被赵以川困在池边的姿势,裴哲转过头,满脸湿润的不止是汗和温泉水。 见他微张开唇,却半晌都没听到如愿的渴望或乞求,赵以川忍得辛苦,不再继续折磨两个人。他贴着裴哲耳根,呼吸都在颤抖。 “放松,就当喝醉了……” 裴哲眼角都红了一圈。 安全距离彻底打破,所谓的自我堡垒也轻而易举地倒塌。近在咫尺,赵以川喘着气,双臂撑着温泉边缘的石头看似克制,却正好成为他的囚笼。 喝醉了吗。 但他明明连酒都没有来得及喝多少。 那就先把自己灌醉吗? 裴哲想去抓酒杯,木盘却早已飘得很远了。赵以川顺势捞过放在地面的清酒玻璃瓶,含了一口,掐住裴哲的下巴再次长驱直入。 浓烈的液体灌入喉咙,不呛,辛辣味道直冲神经,视线突然收得极窄,仿佛只够看清赵以川一个人。 刚剪过有些短的深棕色头发柔软地湿透了,贴在额头上、面颊上,发梢扫着后颈露出一点。赵以川眼下的潮红色不容忽视,而目光也好表情也好滚烫的呼吸也好都太诱人了,不吻他时光是视线和若有若无碰过的指尖,裴哲就要受不了。 别扭的姿势,对视得太久彼此都有些不能自控了,赵以川沉默着握住裴哲肩膀将他翻过身,两人正面相对,只停了片刻又吻到一起。 急促呼吸反复痴缠,赵以川埋头啃咬锁骨时,裴哲仰起头,手指胡乱地搅他的头发。 眼角发酸,想哭也不全是因为悲伤。 春夜的蓝色逐渐加深了,成了浓郁藏青,一抹画布上,点缀的星辰仿佛钻石,千百万年前的光抵达裴哲眼底。 风声,水声,吻,叹息…… 幕天席地。 没有前因后果,就和一个人难舍难分。 裴哲从未有过这样的疯狂。 游走的手因他的顺从而愈发放肆,连节奏也被掌控时,裴哲心下一惊,猝不及防与赵以川四目相对,刚要说“不”,赵以川抢先亲了他一下。 深褐色眼睛里只有他的小小的倒影。 那其中,深情仿佛是沉淀多年的美酒光看一眼就能够醉到天地颠倒,裴哲说不出话了,额头埋进赵以川的颈窝,一下一下,啄吻他耳后的一小块伤疤。 发间被温柔地安抚。 同时受到照顾的还有别的,赵以川顺着裴哲并不强迫他,像随时等他喊停。裴哲说不出口,把那块伤疤勾画了一遍又一遍。 水底,暗涌的浪潮,小小旋涡的中心,酒香缭绕。 “不许躲我……” 他的喟叹不像请求,而是命令。 有句“还没到那种程度”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理智旋即没有任何犹豫地向本能投降。 酒店房间的窗外月色铺洒,风声不停,海洋最上层闪动着钻石版的光芒。 裴哲裹紧被子,试图把自己武装得无孔不入,仿佛这样就可以让他忘记刚才在赵以川手里丢盔弃甲。脸颊的绯红褪得干干净净了,但不断升腾的感觉还在,哪怕一切结束,他们狼狈地从温泉池中起身时,裴哲的脚都还有点发软。 卫生间里,赵以川好像在哼歌,伴随水声哗哗,裴哲听不清他唱的什么。 但挺耳熟的旋律。 房间虽然宽敞,家庭旅馆式的服务主打日本传统风格所以卧室也是榻榻米和地板床,而且客卧房都是一体的,容不得他们再去纠结要不要分开睡。 身下的垫子略带弹性不够柔软,裴哲睁开眼就看到一臂距离,还有一张垫子空着。 ……赵以川洗什么洗这么久。 他不满地想。 水声停下的瞬间,裴哲立刻闭眼装睡。 说不清,他不太想面对赵以川,觉得两个人实在不好继续装无事发生,也不知道能聊什么。虽然不是实质关系可擦着危险边缘,谁也无法将它界定为冲动下的彼此抚慰。 赵以川最后还…… 腿根处触感清晰地停留,裴哲想到他的动作,顿时又有点头晕脑胀。 脚步声靠近,裴哲把眼睛闭得更紧,拿被子把大半张脸都掖得严严实实的。 关了灯,夜色充盈了整间卧室,米白窗帘挡不住波光粼粼地投射在天花板上,房间也像静谧水底,安静得只听见呼吸声。 赵以川坐在两张床的中间,他没立刻躺下,伸手,撩了撩裴哲的头发。 “睡了?” 语气是毫无疑问的不相信他能睡得着,裴哲担心他继续装下去赵以川会有别的动作——他都说不上自己会不会期待——索性放弃挣扎,睁开眼。 朦胧光影,赵以川的头发吹得潦草凌乱,看不清五官,大约因为睡衣偏大,他几乎失去了所有棱角,安静坐在那儿不说话时让人很想抱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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