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朗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去上班?” “今天周六,你穿的便装。” “侦探啊你,”瞿朗打趣着把杯子放下,回答说:“没有,我自己,趁休息去俱乐部转了一圈。” 周叙白略有触动,问:“上次那个俱乐部?” “嗯。” “你常去吗?” “还行吧,有空就去看看。” 周叙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瞿朗不想让话掉在地上,主动发问:“你上次说这段时间都留在国内,是有什么事吗?” “有个独奏会。” “什么时候?” “还没定,大概一两个月后。” “一两个月……”瞿朗在心里算时间,“有空的话我去听听。” “我给你留票。” “那当然好啊,听说你的票很难抢。” “还好。” “那你多给我留几张,我加价转手狠赚一笔,到手的钱咱们平分。” 就像知道瞿朗只是随便说说那样,周叙白也随便地点点头,半真半假地说了声“好”。 来之前,瞿朗其实做好了这顿饭不会吃得太轻松的心理准备。 从上车开始,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处在紧绷状态,力求在聊天触及九年前时能在第一时间转移话题。 但事实上,周叙白完全没有反刍当年那笔烂账的打算,聊天的内容只涉及了当下和未来几个月的行程安排,全在安全范围内,不知不觉的,瞿朗也放松下来。 周叙白不算是多好的聊天对象,以前不是,现在依然。 他的话太少了。 好在瞿朗是个对方偶尔答上一两句就能聊下去的人,一顿饭在大体融洽的气氛中吃完。 周叙白本想送瞿朗回去,但瞿朗在去洗手间的时候就买了单顺便打电话叫了司机,最后他说着“改天见”在路边目送周叙白的车开走,确定周叙白再看不见他,维持了许久的笑容才落下,平静地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到家时时间还早,瞿朗先去泡了个温水澡,然后打开电脑搜索了几条誉腾大师赛的相关资讯,一目十行地扫完,调出几场最新的击剑比赛当做背景音,靠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 晚上十点,瞿朗打了个呵欠,合上书起身走向卧室,经过衣帽间时停步,进去拉开柜子下的抽屉,周叙白带来的安神香安静地躺在里面。 他盯着那个古朴雅致的盒子看了半天,拿起来把盒盖掀开凑近嗅了嗅,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好闻,可以想见,被这样的味道包围,晚上一定能睡得很沉。 手指抚过盒子外的花纹,瞿朗凝神回想今晚和周叙白吃饭时的场景——只做点头之交的话,也还不错。 他笑着摇了摇头,将安神香的盒子盖上放回去,顺手把周叙白拿来的膏药一同封进大概率不会再打开的抽屉里。 一周之后,俱乐部自查有了结果,老杨打电话叫瞿朗过去一趟。 瞿朗接电话时刚喝完冯欣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老中医开的中药,匆匆漱过口,开车出门。 老杨照常来门口接瞿朗,一起进门时随口提了嘴:“你那个小朋友在南馆那边,用不用过去看看?” “小朋友?谁?”瞿朗疑惑。 “弹钢琴的那个,以前去市体中心找过你几次。” 瞿朗听老杨说小朋友,以为是个小孩子,心里正纳闷会是谁,闻言脚步一滞,脑海中迅速划过某道影子。 印象中来市体中心找过他的,只有两个人。瞿朗猜道:“……陈扬?” “不是,”老杨一摆手,他也记不起具体的名字,只说:“长得挺秀气的,你去国外比赛的时候,他不是还跟过来了吗?” 那就只剩一个了。“周叙白。” 这算哪门子“小”朋友? 瞿朗受不了老杨半截身体快入土式的说话方式,呼吸不自觉地屏住。 半晌,不理解地问:“他来干什么?”
第67章 === 周叙白的手,是能握剑的吗? 瞿朗很难安心,往前走了没几步,话锋一转:“他在哪里,我去看看。” 两人已经进了北馆,老杨给瞿朗指了个方向,就去接待涉事选手的家长。 瞿朗穿过空中走廊来到南馆,从上方的走廊往下望,很快找到了周叙白的身影。 周叙白身边站着个教练,握着一把佩剑说着什么,边说边侧过身做了个向前的滑步,像是在示范。 周叙白点点头,接过佩剑,却没有立即模仿,而是翻转手腕,观察着佩剑的把手、护手盘,目光寸寸沿着剑身延伸,直到蜷曲的剑尖。 与其说是在研究佩剑构造,不如说是他在透过佩剑,感受着另一个人的呼吸、脉搏和体温。 瞿朗扶在栏杆上的手随着他目光的移动慢慢收紧。 搞什么? “周叙白!”瞿朗居高临下地喊了一声,楼下训练场里不少人循着声音抬起了头。 确信周叙白看到了自己,瞿朗做了个“等我下去”的手势,大步穿过半空中的走廊,乘电梯下楼,进入训练场。 旁边的教练新奇地叫他“老板”——平时他几乎不在南馆出现。 瞿朗点了下头答:“我跟朋友说几句话话。”教练便很有眼力地退开了。 周叙白穿了套白色的运动服,应该是做过了热身运动,额前的黑发有点潮湿,眉眼安静,气质如松如竹。 从半空的走廊往下看时,瞿朗就注意周围许多人在偷偷看他,到了下面,更是感觉有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在悄悄窥探。 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瞿朗瞥过周围训练得心不在焉的会员们,叹了句:“跟我过来。”转身在前面带路。 走出去几步远,身后没有人跟上,瞿朗回头,发现周叙白还站在原地不错眼地看着他,索性折返回去,抓住周叙白的手腕,把他从训练场里拉了出来。 一直到南楼走廊转角的接待区,瞿朗才松开手,转身直视周叙白开门见山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周叙白垂眼扫过刚刚被瞿朗抓过的手腕,说道:“这里对外开放。” “所以你来干什么?别告诉我你突然对击剑感兴趣,来学击剑的。” 周叙白沉沉的目光落在瞿朗蹙着的眉梢上,平静地回答:“我对击剑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就不要来。”瞿朗有些烦躁地避开他的言外之意。 忍了忍,没忍住,说道:“你知不知道这里的人不都是专业的?他们下手没有轻重,打到你怎么办?或者摔到了扭伤了呢?你的手不要了?独奏会不开了?” “我说过,我的手没有那么脆弱。” “是吗?我也没觉得我的手有多脆弱。” “……” 从在星极丘比特号上相遇到说出这句话的前一秒,瞿朗面对周叙白时,都是客气耐心的。 此时他的语气中却带了点讽刺,大约还有点压着的恼火——恼自己多管闲事,也生气周叙白因为无聊的理由就不把自己的手放在心上。 他正想再说几句把周叙白劝走,却听手机铃声在空旷的接待区响起,掏出手机看,是老杨的电话,他挂了一个,老杨很快又打过来,只好接起。 是涉事选手及家长都到齐了,全在等他,瞿朗轻啧着说:“好,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对周叙白说:“你在这里等我。”刚转过身,想想又转回来,改口说:“算了,你跟我过来。” 俱乐部北馆专供选手,没有单独划分的接待区。 四名选手及各自的家长、老杨还有副教练全都聚在三楼的总教练办公室里。 瞿朗在办公室外给周叙白找了个地方,让他等一等,推门进去,本来坐着的家长们立即局促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那几名选手在飞快地瞥过他一眼之后,全都不安地低下了头。 老杨为双方做着自我介绍,副教练将调查的结果递给瞿朗。 瞿朗翻看着文件夹里的训练记录,脸上的表情逐渐趋于冷漠。 成绩有水分的选手叫高旭,今年十九岁,家境不错,长得也挺好,算是个含银汤匙的小少爷。 击剑水平硬要说的话还不错,但比起国际上的同龄选手就不怎么够看,未来想走运动员的路不太可能。 他和他家里的人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早早为他做了打算——在近半年的时间里,高旭通过霸凌、贿赂对战选手及个别教练的方式,把自己的队内排名往上提,想要趁着满二十被转去成人组之前,多参加几场青少年赛事给自己镀镀金,再凭着不错的外形去娱乐圈闯一闯。 想的是挺好,就是没料到会被发现。 被收买的负责评估选手的教练,老杨按照俱乐部规定开除并追责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处置这四个选手。 瞿朗在翻看调查结果的时候,坐不住的六七个家长不断地说情,试图用“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他们就是闹一闹”、“千万别开除我们申请自退”之类的话搏同情。 然而,瞿朗完全不为所动,看完全部记录之后合上文件夹,不容转圜地下了判定:“不好意思,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俱乐部有明文规定,凡是涉及成绩造假的选手,必须在公告后,全部开除。” 办公室里静了一瞬,意识到瞿朗油盐不进后,几名家长哑然相觑了半晌,终于温良不下去,扯下了和气柔顺的假面。 “开……开除?这么大点儿小事,至于开除吗!!” “你知不知道会给孩子留下多大的阴影?” “什么几把俱乐部,还开除,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有激动的高大男人就要上手揪瞿朗,老杨高喝一声:“干吗呢!别动手!”转头给副教练使眼色去叫保安。 副教练帮着把人拦回去,赶忙推门出来,被门口的人挡了一下,周叙白问:“里面怎么了?” “你谁?”副教练火急火燎。 “瞿朗的朋友。” “哦哦,那你快帮忙拉着点,别让他们打起来,真是,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办公室里的吵闹还在继续。 “我们孩子好好的,送到你这里来,什么恶习都学会了,我还想问你们平时都教了什么呢!” “对!这什么地方?误人子弟!” “你们那个教练呢?我儿子在家那么懂事,不可能主动干这种事,肯定是你们的教练指使的!怎么着,你们还想包庇自己人,把责任往孩子身上推是吧!?” “还有没有天理了!” “惯的毛病!我看你敢开除一个试试!” 撒泼耍赖、污言秽语,这几个家长已经无所不能用其极,老杨被骂得脸发绿,气道:“怎么说话呢你们!” “有你个糟老头子什么事儿?滚你妈的!”先前要上来揪瞿朗的高大男人猛推了老杨一把,老杨呼地往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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