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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和夏煦则一直和她说话，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没有，这个点大家都睡觉了，没有人来找你，更没有人能伤害你，而且我们都在这里，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这些都是你的幻觉，我们不理他们好不好？你饿了吗，要不吃点东西，或者我们一起看电视？” 夏希没有理会他们，愣了一会儿，突然推开烤火桌，嚷着要下楼：“他们已经到楼下了，我要下去看看。” 时间仿佛陷入了循环，夏希一会儿害怕着急，一会儿又要求去楼下看看有没有人，身边的人一直劝也没有作用。 实在拗不过，最终他们答应陪夏希下楼，大门砰的一声关上，整个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吴一宁睡意全无，关紧房门回到床上，拿被子裹紧自己，在浏览器里搜索起相关的症状。 过了二十几分钟，门外再次传来动静，是他们回来了。杨清和夏煦带着夏希下楼，把她说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确实没有她所说的人，夏希这才安心了一点，逐渐平静下来，但还是会时不时自言自语。 已经六点多了，夏希也没心思睡觉，和哥哥坐在沙发上烤火，杨清去做早饭。 早饭做好了，夏煦敲了敲房门，叫吴一宁一起吃早饭。吴一宁装着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放下手机去洗漱。 吃完早饭，收拾好东西，大家便启程去市里了。 一路上夏希没怎么说话，大概是不愿意妈妈和哥哥总为她操心，但她眉头紧皱，还时不时扭头往后排的玻璃外面望，一副有人要跟上来的样子。 后来她趴在妈妈腿上睡着了，大家都暗暗松了口气。没一会儿，吴一宁瞥见夏煦在副驾驶座上也闭上了眼，眼下乌青，看得人有些心疼。 到了医院附近的酒店，夏希始终慌慌张张，嘴里小声念叨个不停，但也竭力控制着，没再反应激烈。 夏煦订了两个双人房，晚上杨清准备去洗澡，便先送夏希到隔壁房间让哥哥们照看着，现在可不敢让她一个人待着。 开门的是吴一宁，夏煦也正好在洗澡。 夏希不说话，吴一宁就陪她静静地坐着。忽然她站起身往窗边走，吴一宁赶紧跟着上前，不敢直接阻拦影响她的情绪，也生怕她做出什么危险的动作。 夏希走到窗边，没有别的动作，只是一直望着对面黑漆漆的楼。看了一阵，她扭头对吴一宁说：“一宁哥，你看到对面窗户里的人了吗？” 这句话让吴一宁猝不及防，他下意识望过去，只有一片漆黑。 “他们看了我们好久了。” 夏希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格外清晰地落入了吴一宁耳中，激得他毛骨悚然。 直到杨清把夏希接走，他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这就是夏希犯病时的世界吗？以为自己随时随地被监视被跟踪，一直觉得有人想伤害自己。 吴一宁很难过，她才十五岁，一般这么大的小孩或许会为早起上学烦恼，零花钱不够用烦恼，大大小小的考试烦恼，但都不会像她这样胆颤心惊地活。普通人的生活，失去的时候就成了奢望。 · 第二天一早，夏煦轻声穿好衣服，拿着东西就去隔壁洗漱了。 医院里，夏煦和杨清带着夏希做了好几种情绪测量表，接着又做了好几个项目的检查，医生看完结果后，把夏希每天吃的药增加了0.5mg，让她先回去吃一段时间观察一下。 三个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夏煦打包了饭菜，拎了一部分到自己住的房间，和吴一宁一起吃。 夏煦和吴一宁大致说了一下妹妹的检查结果，然后有些犹豫地开口：“我妈说小希很不习惯在外面住，陌生的环境影响她情绪，休息得不好，所以还想麻烦你今天再开车送我们回去。” 吴一宁觉得夏煦有需求愿意对自己说出来是好事，今晚回去和明天回去也没有什么区别，自然是一口答应。 一整天都在陌生的环境里，夏希始终处于一个防备的状态，回去的路上她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到了家她才安稳了些。 深夜，夏煦一个人在客厅，没有开灯也没有放电视。黑暗加剧了一切负面情绪的侵袭，过去的种种在他脑海里混乱地穿插。 他靠坐在沙发上闭着眼，不知是他刻意想放任自己，还是由于情不自禁，这一刻他卸下了所有的提防，逐渐被这些情绪啃噬。些许水光从微微的缝隙里渗出，他眼皮轻颤，浅浅地发出吸鼻子的声响。 忽然，他手心上一热，身体下意识抖了一瞬。接着他支起耳朵，分出些注意力，以为吴一宁会说些什么。他预设了吴一宁的提问，和自己的回答，心里一团糟。但周围一直是安静的，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他逐渐被干燥温暖的手掌熨得服帖。 吴一宁就这么坐在他身旁，他明白夏煦的性格，控制欲强，极力想要掌控自己的生活，失控的漩涡里别人拽不出来他，得他自己坚定地走出来。可吴一宁还是不想放任夏煦一个人挣扎，他想伸出手，试着拽一拽，拽不动也至少拉着手站在夏煦身旁。 安静了许久，吴一宁拉着的手突然动了动，那只手的手指用力，握紧了上面的手掌。感受到信号，吴一宁才开口：“今天也不去睡觉吗？” “我……我不敢睡。”夏煦有些沙哑地开口。
第32章 31.过去与现在 ====== 杨清和夏定雄结婚后的十几年里，一直负责在家带孩子，没有工作。 夏定雄很暴躁，给杨清的生活费用得太快，夏煦没有考到前几名，夏希学东西太慢，这些在他眼里都是错。 夏煦是被打大的。 在夏定雄的思想里，老婆和儿女不听话，他动手教训都是应该的。 小时候夏煦会因为学习不够好被打，大一点了看到妈妈被打跑上前阻拦，会被一脚踢飞，爬起来再跑上去，然后一起被打，经常最后是奶奶跑过来拦着才会起作用。 这么多年里，杨清很多次想过离婚，可她这么多年没有工作，又没有一技之长，靠着在当地打零工的微薄收入，她怕拿不到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她还怕离了婚后一传十十传百，老家的人说三道四，于是就这么拖着过着。 直到夏煦长成少年，武力上可以和夏定雄抗衡，一切才好转了一些，但经济仍然受制于他。 上学的时候，时间被安排得很满，一周也没什么假，只有寒暑假可以在当地打点短期工。打工来的钱不多，他会把大部分都塞在妈妈钱包里，延缓杨清问夏定雄讨要生活费的时间，以减少矛盾的发生。 学生时期，他无比渴望经济独立，他想带着妈妈和妹妹一起出去生活。他厌恶那个明明心底里很恨夏定雄，但还得向他要学费和生活费的自己。 中考时他考上了市里的一所寄宿中学，不是市里的顶尖学校，但比这县城里的高中都要好。夏定雄一直对他学习严格要求，自然是要让他去上市里的学校。 可他实在不放心妈妈和妹妹在家，因为前段时间家里刚大闹了一场，并且杨清和夏定雄离婚未果。但这次杨清也劝他去，告诉他长大了有出息了才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后来他去上了这所寄宿高中，他不在的日子里，妹妹夏希逐渐顶替了他的角色，才五六岁，就会在夏定雄打人的时候冲上去阻拦，她的力量太微弱，有时候会跟着一起挨打，但下一次还是第一时间冲上去。 高中难得回来，每次回来似乎一切都还算正常。高三的一次假期，夏煦回家后借妈妈手机查东西，发现浏览器里很多关于如何离婚和如何成功拿到抚养权的搜索记录。他察觉不对劲单独去问夏希，刚开始夏希还在隐瞒，他一脸严肃佯装生气，才从妹妹口中得知夏定雄的所作所为。 他忍无可忍找到夏定雄对峙，夏定雄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争吵是无用的，解决办法才是关键。 他和杨清商量过后，便和夏定雄做交易，要夏定雄同意和杨清离婚，夏希跟着杨清，不需要他给抚养费。自己马上高考了，高考后不再问他要一分钱，毕业后会每个月给他生活费。 夏定雄养他这么大，又对他学习严格要求，为的就是儿子能有出息，以后好给自己养老送终。现在他得到了儿子的承诺，儿子长大了也不需要杨清在家照顾，以后也不用再给杨清和夏希生活费，有利无害，夏定雄便同意了。 经历了这么多，杨清只想脱离夏定雄，带着儿子女儿一起生活，生活是过给自己的，没必要管别人怎么看说什么，她也明白有钱才能有话语权。成功离婚后，她先把夏希交给老家的父母帮忙照顾，自己外出去厂里打工，吃苦耐劳多少也攒了一点钱。 夏煦高三的暑假也在拼命打工，为自己筹到了第一年的学费，上了大学后也一直在做家教，不得不说倚靠知识挣钱比起单纯靠苦力确实容易了许多，他基本能承担自己的生活费并且攒够下一年的学费。 夏希跟着杨清的父母生活，在当地上学，她年龄小，花了挺久时间才适应新的生活环境。她有时候会觉得有些孤独，但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因为她知道现在的生活已经来之不易。她学习一般般，打架和吃饭倒是很厉害，没人能欺负得了她，杨清见她不是学习的料也不强求，只希望她可以健康快乐地长大。 但这个最朴实的愿望还是没有实现。 夏煦考研那年，夏希生病了。她出现了幻听和幻视，还有被害妄想的情况。她犯病的年龄小，自己无法区分幻觉与现实，而且平时和人打交道也少，等杨清父母发现她的异常时，已经症状很明显了。 杨清和夏煦带着她去市里的医院做检查，候诊的地方很多人，但似乎都没有明显的症状，也看不出来有谁生病了。 等待过程中，突然有个看起来和夏煦差不多大的男孩蹲下嚎啕大哭，一旁的长辈满脸愁容蹲下搂住他。过了一阵，耳边又传来一声中年女性的尖叫声。 杨清和夏煦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望向夏希的眼神也更加担心。 做完所有的检查后，医生给开了药，精神药物用量把控很严格，夏希年龄又小，初始总量很小，然后一点一点增加。 夏希身边离不开人，杨清辞了职，拿这几年的积蓄又凑了点钱，在老家租了个门面开了个小卖部。小卖部在居民区，她在楼上租了房子，带着女儿一起住。夏煦现在已经没课了，于是带着考研资料也住进来，一起照顾妹妹。 夏希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她害怕又着急，脾气也变得暴躁，动不动就往外跑，要去找那些监视她的人，有时候拿起东西就往地上砸，碎片会划伤自己。她不停地自言自语，难以平静也难以入睡。 她有时候就站在阳台一动不动往楼下看，有一天甚至突然说了句：“从这里可以跳到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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