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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缝

时间:2023-11-05 23:00:02  状态:完结  作者:忘了下鹽

  董丁旺说:“快两岁。”

  “两岁一个月。”寡妇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啥时候发现孩子不见的?”

  “一早清起来就不见他,以为他自个儿跑出去玩儿了,找了上半天没找著。村里也没人见过他。”

  院子里的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警察扫视的眼睛,也没有人吭声。警察问:“村里有陌生人走动不?”

  “应该没有。”

  “有啥奇怪的事儿不?”

  大家正琢磨著,突然一道声音说:“俺爸半夜杀猪算吗?”

  所有人看向董聑。

  聂丰秋一愣,给了董聑一个耳光:“恁个憨种瞎扯啥?老子啥时候杀猪了?”

  董聑捂著脸,有些怯懦地看了眼不远处的警察。警察把他招到身边:“继续。”董聑说:“那天他回家吨吨地喝酒,越喝越生气,俺问他咋了,他说董丁旺把聂凤借给村长帮忙干活儿,村长把聂凤弄丢了。”

  “恁瞎扯!是恁喊俺喝的酒,俺啥都没说就喝上头了!”聂丰秋在一边喊冤,冤得正在啃骨头的大黑跑过来看一眼。

  警察问聂丰秋:“你喝酒了?”

  聂丰秋不敢再张嘴。董大爷儿子也来了,一句“糊涂啊”让村长抬不起头。周围的人都说自己看走眼了,怎么会选这么一个人当村长,不知道这些年背地里还干了什么坏事。村长眼里兜著泪,说:“俺以为让别人也沾沾聂凤的光,他们惦记着聂凤的好咱村就不吃亏……”

  “这都是恁跟董丁旺的花头(1)!”聂丰秋以为站得远了就能跟村长划清界线。

  董聑退到警察身后说:“俺爸说村长孤家寡人是个赤脚的,他拿村长没辙儿,但董丁旺有媳妇儿有儿子,要董丁旺也尝尝他的滋味儿。”

  警察又问董聑,“他咋杀的猪?”

  董聑看了眼险些要心梗的聂丰秋,不敢张嘴。警察拍了拍董聑的背:“别怕,有咱们在,你实话实说。”

  “……他昨儿个说要去买猪,俺快睡下他才回来。俺看不清,那猪感觉不是特别大一头,他放到锅屋里。俺问他够全村人吃不,他不让俺靠近锅屋,还拉着俺喝酒。喝到半夜俺去睡了,他到锅屋砍东西,砰砰响,俺被吵醒了,听见他砍完东西就烧柴烧水。后来俺睡过去了,醒来闻到香味儿,他说他烧了汤。”

  聂丰秋一屁股坐地上,手里的酒撒了,重复著“瞎扯”便没别的话。没散去的那些人大多喝过肉汤,反应过来哇地把吃下去的饭菜全吐了,有一两个年纪大的当场晕了过去。警察顶着酸馊味喊来聂丰秋的邻居,大家都说半夜听到声响,跟董聑描述的差不多。警察展开搜证,董聑把藏在米缸里的衣服裤子交给警察,衣服有些烧焦的地方,还有零星血渍。

  “俺看见俺爸把好端端的衣服烧了,趁他没注意救了出来。”

  聂丰秋终于想明白,指著董聑喊:“是他杀的!俺啥也不知道,喝了酒俺就醉倒了!”

  一直没出声的小队长定定看着董聑,一个十来岁的人虽然有些胆怯,但思路清晰而且过于淡定,像跟聂丰秋交换了年纪。这时院子里来了个人,大声叫喊聂丰秋的名字。警察一走出去插腰站住,来人便收起嗓门退缩起来。

  “你谁啊?”警察问。

  来人是王长盛,没见过这场面吓得腿有些软。他很快站住脚,向警察哈腰敬礼:“警察同志恁来得正好,俺要举报聂丰秋杀人!”

  所有人一愣,唯独聂丰秋吸进一口气后躺在地上像个死人,一动不动。

  王长盛给警察递了根烟,说:“这人以前是咱们村的,跟村里一老师好上了。那老师是城里来的,过不惯农村生活,结婚没几年就吵着要离婚。聂丰秋脸上过不去就把人杀了,逃到这村来又娶了个女人。那老师为了跟他结婚跟家里人闹翻了,死了恁么多年也没人找。俺心里一直过不去,想了好多年还是觉得要劝他自首。正好恁都在,他也逃不了了。”

  “俺没杀人!”聂丰秋打了个挺坐起来,“俺跟她吵两嘴,她推俺一把自己没站稳摔石头上磕死的!”

  董聑突然抹了抹眼睛,说:“俺娘早前也死了。也是俺爸杀的吗?”

  聂丰秋两眼一闭倒地上起不来了。

  警察把人扛走的时候董聑问了一句:“俺爸会杀了俺吗?俺啥都往外说了……”

  警察拍拍他肩膀,说:“不会。你是个小英雄。”

  人散了,董丁旺跟寡妇坐在院子里哭。他们原本想捡点汤里的骨头回去安葬,没想到警察说这是证据得全带回派出所,他们把剩下的残渣翻了个遍,一点骨碎都不剩。董聑在屋里往布袋塞了衣服跟钱,从窗户翻出去的时候听见院子里砰砰响。他没回头,不知道村长正跪地上失了神地朝天磕头。

  他一路小跑,偶而经过荒废的房子。那些人去了城里打工就不回来了,房子搬不动只能搬父母。他在其中一间长满杂草的房子前停下,小声朝窗里喊:“董建国。”

  大黄冒出个脑袋,董聑给它喂了块肉。忽然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搭上窗框边缘,董聑探进身子把不够高的董建国抱了出来。

  董建国问:“聂凤呢?”

  董聑抱着个小孩也跑得飞快:“这就带恁去找。”

  ----

  (1) 花头:手段,计策


第19章

  董聑把董建国带到一个寺院,跪在门口。

  小和尚去叫大和尚,大和尚去叫寺主。寺主一来,董聑把头磕地上,说:“俺爸妈没了,能留俺弟在寺里讨口饭吃不?”

  寺主想扶起董聑,可董聑死了心要跪趴在地上,一张嘴说话就吃进地上扬起的尘土:“俺弟还小,好养活。恁叫他当和尚都行,小时候吃多少窝窝,长大就让他出多少力。”

  寺主牵过董建国,问董聑:“他出家要断凡情,包括亲情。”

  董聑抬起头来死活挤不出眼泪:“俺养不活自己,能活命就好。”

  寺主替董建国剃去头发,董建国不哭,吃着窝窝问董聑:“聂凤呢?”

  “等恁吃够一万个窝窝就能见到他。”

  董聑用脚把头发扫作一堆,跟寺主说:“俺爸妈没了俺弟跟着得了一场大病,病见好了但脑袋坏了,以为爸妈还在。他要是闹人恁就罚他,他会乖的。”

  董建国瞧见地上有一列蚂蚁在搬他吃掉下来的窝窝碎,他蹲下来数数,数来数去都是一,没发现董聑走了。

  董聑花光最后一分钱去到女娲庙。他跪在蒲团上看见女娲像是完整的,发髻有一个洞,洞里穿过一根绳,绳拴在横梁上。白天他跪在庙里直望女娲像,不吃不喝。来庙里的人初时见到他都觉得怪,避得远远的,小声说:“肯定是女娲娘娘满意了,不掉脑袋了。”

  等太阳下去,人都走了,董聑翻墙进庙,点亮煤灯,用捡来的铁棍敲打雕像。今天敲眼睛,明天敲鼻子,后天敲嘴巴。来庙里拜拜的人越来越多,听说这女娲像是活的都来看一眼,一天一个样,要说有什么不同他们又说不出来。他们倒是发现沉默寡言的董聑越来越瘦,山上抢人馒头的猴子都要比他壮。

  直到有一天庙祝发现董聑倒在地上只出气没进气,喂了他两口面汤,他呛著活了过来,越过庙祝看见聂凤从门口走进来。他猛地从地上爬起,可那两口面汤只够他喘两口气,这会儿头晕目眩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天在转地在旋,他奋力瞪大眼睛去看那人,等那张脸不再晃动他才看清不是聂凤。

  董聑把剩下的面汤都喝了,问白发苍苍的庙祝:“恁死后谁来打理这儿?”

  庙祝端起碗狠狠敲在董聑脑门上。

  董聑说:“俺想借剃刀。”

  “甚们(1)?”

  “剃发。”

  庙祝没敢把刀给董聑,挑了个吉日亲手替董聑剃发。“人家是剃掉烦恼丝,你剃完像个劳改犯。”

  庙祝可能怕董聑死在庙里,天天给董聑送吃的,也不敢给他吃多,怕一下子撑死。这天警察找上门,庙祝刚看着董聑吃下半个馒头和一碗水。庙就那么大,警察很快转完一圈,走到董聑倚靠的角落。

  “董建国在哪儿?”

  董聑面黄肌瘦要死不活,说一句话喘几口气:“啥意思?他不是死了?”

  “汤里的是猪肉,他没死。”

  董聑长舒一口气,刚吃鼓起来的肚子随着这口气又瘪了下去。

  “你跑啥?”

  “那房子死了人,俺怕董建国的魂回来……俺还想找俺哥……”

  警察借香火点燃烟,放嘴里抽了两口,“在庙里出家,你可真聪明……”

  董聑吃了几天馒头力气回来一半,等那些在暗中注视着他的眼睛消失后,他依记忆找回聂丰秋的车。他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推到加油的地方,用木塞把漏洞堵住,车子加油后又能跑起来。油钱是向庙祝借的,董聑把车开到一个客运站吆喝:“有到女娲庙的不?三分钱一个,三分钱一个!”

  满满一车客人,董聑听见他们说:

  “我来求姻缘的。你咧?”

  “想要个孩子,一直怀不上。”

  他们说着说着拍了拍董聑:“这女娲娘娘灵不灵啊?”

  董聑没回头也没应声,把车开得飞快。他不单单把车开得快,还开得危险,这样他就必须专心开车,不至于把心里的想法实诚地告诉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有了董聑的专门接送,庙里的香火一年比一年旺盛。梦蝶差不多每年来一次,庙祝用香油钱和梦蝶给的钱把庙扩大两倍,还给董聑盖了间小屋,董聑就住在庙里。庙祝年纪大了,扫一次地要歇几回。董聑接过扫帚继续扫。

  庙祝问他:“等我翘辫子了你有甚们打算?”

  董聑回头看了眼女娲像:“俺还在这儿。”

  庙祝似乎不信这话,走到董聑屋里铺开一张纸写下招聘庙祝的要求。董聑拔完地缝的杂草又跑去拉客。

  今天客运站的人不多,董聑做的铁皮路线牌有些脏,他擦了擦放在最亮眼的地方,开始吆喝。往日一叫就能坐满一车人,现在好一会儿都没有人上车,估计都去串门拜年了。正好一阵风吹来,董聑赶紧缩起脖子,低头把脸埋进围脖。

  “这是去女娲庙的车吗?”

  董聑听见声音赶紧抬头,可一抬头他就愣住了。他这回不饿也不晕,但不敢认眼前的人,那像掉泥地里的酥梨洗干净了他就认不出是梨了。

  那人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再见到董聑,错愕一阵后跨上车。

  “去女娲庙。”

  ----

  (1) 甚们:什么


第20章

  聂凤从厕所的窗口爬出去,放轻手脚摸索一段路后拔腿就跑,不要命地跑,眼里的草木变成一道一道线,他开始气促脑袋发晕。他可能听错了,听见村长叫喊的声音,也可能只是他狂奔的脚步声和心跳声,还有像鬼叫一样的风声。在他快要喘不过气时膝盖突然发软,倒头栽下山坡,屁股在头上面他才看见自己腰上的绳子──被梦蝶剪断了尾巴,绳套还勒在腰上。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解开绳套扔地上。在他停止奔跑之前,冷风灌进他喉咙又冰又涩让他连咽嗓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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