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总是抱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心态来看待我们的这份工作,认为这个世界总归是需要我们的,直到这几年我才发现所谓“底层代言人”的角色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我所做的工作,采访也好,报道也好,他们无法改变任何人所谓的命运,在时代和权利面前,我们都一样渺小如尘土。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份工作的确是有意义的,我们所做的事不会改变历史的进程但却可以让一些人少受一些没有必要的苦难,也可以让我在面对某种的生命的困境时聊以寄慰。 只是不管我怀着如何的心境来面对这份工作,我依旧无法摆脱世俗对我的限制,我可以为了我的理想,为了公平和正义而死,但我不能让我的家人和我爱的人因为我出现任何的差错。这也是当初覃老师出事后我选择逃避的原因之一,我实在不算一个英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记者。 你被迫离开弥新的那几年,我一直有想过要去找你,但却始终没有鼓起那个勇气,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在我的心中你和曾经所信奉的理想早已融为一体,但我背叛了我的信念,也再也没法在你面前抬起头。 有时候我回想这其实并不是我的错,只是我生错了时代,这是个实在悲哀的世界,我们所从事的行业分明是最该说真话的行业,可却也是谎言最多的地方。但这一切都不是我们所能改变的,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尽量去适应环境。 和你说这些我总觉得有些矫情,但又想要告诉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覃老师出事以后,我们曾经收到过一条通知,要将关于民泰制药厂那件事的相关资料都删除,我偷偷把覃老师当初发给我的文档保留了下来,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其实我早该把这份文件交给你,但因为我的一些私心,我并不想让你见到它。我们都知道它的背后藏着一个怎样恐怖的事,我不想意外发生在你的身上,我希望你这一生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但我也知道不管我怎么做你终究会发现事情的真相。 没有人能够阻挡你,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是无所畏惧的,所以我选择用这样一个可笑的方式把它交给你,就当是把这一切的选择权都交给命运吧。 如果你看到看到这封信,我希望你能原谅我这点可笑的心思,也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平安快乐。 ——陈浅河】 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几乎浸透周芒散落的碎发,滴落的泪水几乎要将把手中的纸张浸透,他抬手关掉卧室灯,在一片漆黑之中扶着床边深深喘气,等情绪渐渐平复才耷拉着身子翻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把SD卡查了进去。 这张卡大概是陈浅河刚工作的时候用来存现场照片的,周芒一路下拉,终于找到了陈浅河在信中提到的那份文件。 周芒点开文件,借着笔记本屏幕略微昏暗的光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里面是关于当年覃文负责调查的“民泰制药厂药品污染”的详细资料,这与他手里已有的相差不大。 但周芒很快就注意到,在覃文发给陈浅河的那份文件的最后一段里,覃文提到他找到一位愿意给他提供详细线索的线人,那位线人说制药厂最大的问题并不在药品污染,而是他们在部分药品中违规加入了神麻类药物…… “阿芒,你在看什么呢?” 屋子的灯突然被人打开,炙眼的灯光晃得周芒眼前一花,他关掉电脑,笑着望向站在门口的江遇野,“没什么,新上映的电影,这样比较有氛围。” 江遇野眉眼一挑,似乎是在思考这句话的可信度,“什么电影啊,这么有趣?” 周芒合上笔记本,关掉灯,走上去一把揽上他的肩,“就恐怖片,你不是说今天有拍摄吗,这么早就结束了?” “嗯,就一个杂志封面,要不了太多时间。”江遇野伸手去捏周芒的脸,意味深长地问他,“宝贝,你脸怎么这么烫,你刚刚该不会是在看……什么涩情的东西吧?” ”啊?“周芒神色恍惚,“我就是在看,怎么了?” “哈哈哈……”江遇野笑得停不下来,“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考虑亲自演给你看……” 周芒伸手去弹江遇野的额头,“滚蛋。” 江遇野还是在笑,搂着周芒的腰下意识去闻他脖颈间的味道,“不对,你身上怎么……一股子火锅味?” “前面下班的时候和同事去吃火锅了。” “同事?”江遇野挑眉看向他,“哪个同事?” “和你有关系?” 周芒从他手里挣开,“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冰箱里还有菜,我勉强可以给你弄点吃的。” 江遇野站在原地死死盯着他,漂亮的金色眼睛里闪着灼热的笑意,像是要把谁的灵魂给烫穿,“我当然吃啊,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 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第63章 61 暗潮汹涌 厨房里剩的东西不多,周芒随便给江遇野炒了菜用来拌面。江遇野嘴上嫌弃简单,吃得却格外欢,差点噎到自己。 周芒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玫瑰花茶,“你慢点,又没人和你抢。” 江遇野两眼一眯,吸溜完最后一根面条,笑道,“我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实在是太饿了。” “你中午没吃饭?” “嗯,他们准备的东西我不太喜欢,又没胃口,就随便吃了点水果。”江遇野把空碗推到一边,手里抱着杯子,懒散地盯着周芒,“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周芒很少听见江遇野用“商量”这个词,兴许是高高在上惯了,他说话时总是带着一股不容违背的气势。 “你说吧。” “明天和我回一趟江家吧。” 周芒愕然看向他,“江……家?” 江遇野勾起嘴角,眼睛里满是笑意,“嗯,后天不是我生日嘛,所以我才想带你回去的。” 周芒眼帘低垂,眸中一片深沉。 见他不回答,江遇野神色微沉,故作伤心,“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就算……” “我陪你去。”周芒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你过生日,我当然要陪你。” 江遇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轻快地吹起口哨,端着碗要去厨房洗,他刚准备进去又掉过头对周芒说,“对了,阿芒,生日那天我们不用待在那,我带你去伯伦斯庄园开party,说不定能见到你的老朋友呢。” 周芒现在完全没心思去思考江遇野说的话,他心乱如麻,只是呆呆地点头。 等江遇野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扶着椅子站起来朝洗漱室走去,胃部传来的强烈痛感让他有些作呕,上涌的酸水灼烧着咽喉,让他难以思考,所幸胃里并没有东西能吐出去…… 一阵痉挛之后,周芒撑着石板打开水龙头,冰凉的冷水让他稍稍回神,但抬起头看向镜子的那一刻,他还是像往常一样隐藏起所有的情绪,面无表情地咧起一个惨淡的笑。 周芒不确定陈浅河的死是否和江家有关,但他知道江家并不无辜,只是江遇野…… 他该怎么面对江遇野呢?该告诉他,自己所做的一切,那些看似暧昧的接触都是为了毁掉他的家吗? 周芒的心里没有答案,他说不出现在的自己对江遇野怀着一种怎么的情绪兴许是怜悯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但他知道他不该再怨恨他,江遇野是无辜的,但他也不能停止。 这不是出于对所谓正义和公平的执着,也不是出于理想和英雄主义情节,而是因为他源于心底的深重仇恨和痛苦…… 江家老宅位于弥南偏远市郊的一座老山脚下,起初那一块是一个贫困村,江遇野的爷爷发家以后便出钱将周边村民都迁到了离城近的地方,然后将原来的老宅扩建成了上千平米的私人豪宅。 江遇野的生日对于江家来说并不算小事,还没等寿星到场,各种受邀过来给他庆生的人已经挤满了后花园。 “真热闹啊。”江遇野叼着烟把手搭在车窗玻璃上,冷眼盯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宾客,转头对坐在副驾上的周芒说,“小时候我最讨厌的就是过生日,虽然表面上他们都是为我庆生来的,但实际上都是为了钱。” “……” 周芒安慰他,“总会有人是真心替你高兴的。” “那你呢?”江遇野反问道,”阿芒你是真心在替我高兴吗?“ 周芒笑盈盈回答,“当然。” 江遇野无声一笑,打转方向盘,把车开进地下车库。 他前脚刚下车关上车门,后脚几个穿着制服的佣人就围了上来,“三少爷好。” 江遇野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有事?” 为首的佣人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家里人在客厅等您。” 江遇野轻哼一声,牵起周芒的手,和他十指紧扣,“来阿芒带你去见见我们家的那些……怪人。” 周芒不大自然地跟在江遇野身后,任由他牵着穿过喧闹的后花园,向着老宅里走去,衣着华丽的宾客在见到周芒的那刻都显得十分诧异,议论声从周边涌起,但江遇野丝毫不在乎,就好像他们身后那些灯火都是虚无的幻影。 江家老宅内部的装潢十分素雅还带着些古典气息,和外面热闹的花园不同,老宅里十分寂静,虽然四周站着不少佣人,但他们都沉默地低着头,像是一排做工极其逼真的人偶。 似乎是感觉到周芒的紧张,江遇野压低声音对他说,“别怕,待会你什么都不用做,交给我就好。” 周芒点点头,眼睛中掠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他的确有些害怕,但不是畏惧江家的权势,而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会控制不住地拿水果刀杀他全家。 穿过百来米的长廊,周芒见到了那位传闻中权势滔天,不可一世的江家家主,他是江遇野的亲爷爷,也是江家能走到今天最大的功臣。 与众人臆想中的形象不同,江老爷子看起来并不凶神恶煞,也没有三头六臂,他生得十分和蔼,只是那双微眯的眼睛里闪着与野兽无异的锋利光芒。 见到江遇野过来,江老爷子微笑着朝他招手,“来,遇野坐到爷爷身边来。” 江遇野淡然一笑,将自己和周芒紧握在一起的手展示给房间里的人看,“不了爷爷,我今天回来,是想带我男朋友来认识一下家里人。” “男朋友啊……” 江老爷子脸上的笑意依旧只是眼神叫周芒有些不太舒服,他微笑着对江老爷子说,“江……爷爷好,我叫周芒,草字头的芒。” “周芒……是个好名字。”江老爷子眉眼一眯,转头对着坐在四周的其他人说,“难得见遇野会带人回来呢。” 一个打扮艳丽的中年女人掩嘴笑道,“是啊,听渐鸿说这个小周啊,还是记者呢,就是以前很火的那个,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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