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躺在餐桌上闪个不停。 柳玉山搁下餐刀抄起手机出了屋,他把房间门一带,通话接通却没放到耳边。 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声嗓从听筒里传出来,上来就是责问:“你怎么做哥哥的?这么荒唐的事情你也看得下去!” 柳玉山根本懒得费口舌。 “他顾怀瑾再厉害做事也该有个分寸!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打谁的脸呢? ” “他打谁脸了?” “呵,你少给我来这套,我还没死呢!你,去问你那位好兄弟,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容没回来他背地里玩的过些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小容回来了,他的那些鸡鸭猪狗都给我该收拾收拾该打发的就打发,别什么都搁在屋里,也不怕脏了床!” 柳玉山听着他家老爷子骂,等老头一口气骂完了,他看着手机背景上很多年前某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写给他的一副字,目光渐渐冷却下来,声音也冷下来:“这话是让我跟顾怀瑾说么,您应该让柳容跟他说吧,又不是我要嫁顾怀瑾。” “你!” 老爷子气顿,冲着手机沉吟半响,说:“胳膊肘向外拐是没有脑子的人才做的事,你要下半辈子想做个傻子你就去做,但是只要我活着,他姓顾的就别想委屈了我的孙子,这话你说给他,让他好自为之,我们柳家也不是闭口任人欺负的!” 老头放完狠话就把电话撂了,柳玉山毫不在意转身推门,人还没进屋就听见厕所里池镜又咳又吐的声音。他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一脚踢开洗手间的门,池镜正趴在水池上吐得眼都发红。 柳玉山皱起眉来,池镜吐完了先漱口再洗脸洗干净手,慢条斯理把自己拾掇完他抬抬头看了一眼柳玉山不善的神色。 他一点都不在乎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反胃。” . 正午明艳的阳光照不透病房中那片厚重窗帘,护士刚来为郁凛换过纱布,病房里现在还残留着一些血腥气味。 有人敲门,郁凛靠在升起来的床头上让他进来。 顾宅的佣人推门进来,将保温袋里的餐品依样拿出来,问郁凛:“您现在吃吗?” 郁凛说:“就放那里吧,我等下过去吃。” 佣人把晚饭摆在了小长桌上。 晚上的菜式和中午又大不同,鸡汤炖海参,芹菜牛肉丝,酱炒猪肝,清炒菠菜,紫米桑葚粥,以及这两天一直都有的一碗红糖血燕。 这些补血补气的东西是从顾宅做好直接送过来的。 郁凛靠在床上看手机,过了很久才下床去喝了一点粥水。 晚上顾怀瑾来了,手上拎着一个绿色纸袋,上面印着个很大的黑色LOGO,他把装着肉桂卷和苹果挞的盒子从里面拿出来。 他从长桌边拖了张椅子过来,就放在病床边上:“管家说你有话跟我说。”他坐下来。 “顾总。” 顾怀瑾眯起眼睛。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郁凛轻轻垂着眼,脸色神情都染着一层虚弱的灰白:“我给您添麻烦了。”他说。 顾怀瑾无声地看着他。 “我没有大碍,您不用再让管家送东西来了,医生说伤口恢复的不错,等拆完线……” “我有件事想问你。”顾怀瑾盯着他打断他。 郁凛向他扭过头去。 “为什么要寻死。”顾怀瑾问他。 他的问题抛出来,郁凛眼中似有闪躲,他想扭回头去却被顾怀瑾一把捏住下巴,将他脸扳了回来。 顾怀瑾坐在椅子上静静地逼视他,郁凛躲不开,视线被迫与顾怀瑾相撞。 “回答我,为什么想死呢。”顾怀瑾不依不饶。 郁凛眼神不稳地望过去,看向顾怀瑾时眸子里像含了一层雾。 顾怀瑾捉他下巴那只手松了点力,他盯着郁凛的眼睛问:“你不是什么都能忍么,你不是对什么都没感觉么,那为什么要寻死呢?” 郁凛呼吸里带着一点痛感,连细长的睫羽都在轻颤,顾怀瑾今天一定要一个答案,他把他逼到无路可逃。 他目光在轻散中渐渐聚焦,看进顾怀瑾眼底的时候甚至给了顾怀瑾一种他看错了的感觉。 他看着顾怀瑾的眼睛回答:“——你说呢?” 顾怀瑾显然一怔。 郁凛这样被他抓在掌中,可似乎在某一个时刻,他们之间主与从的身份就已经颠倒过来了。
第二十八章 28 === 早上高干病房楼层的护士站颇为清闲,早班来接班的护士长瞅见昨天值夜护士桌头上放着某个高级蛋糕品牌的包装袋,哟了一声说:“小妮子够舍得花的呀,值班吃这个你也太奢侈了吧!” 被极美味甜点滋润了半宿的姑娘咧着嘴嘿嘿笑,一口下去咬完了盒子里剩的最后一点肉桂卷。 . 上港集团会议于那日十点准时开始,顾怀瑾到了公司就直接进了会议室,会开到临近中午他领着几位高管一道上楼,高管们各自回到分区管辖的办公区域,顾怀瑾回到他顶楼办公室。 顶上缺位的次级秘书候在门口等他,送他进了办公室,顾怀瑾吩咐他去找一份材料。 小秘书马上去了,没过多一会儿就返回来,将装订好的文件材料和一杯浓郁口味的拿铁咖啡轻轻放到顾怀瑾办公桌上。 “我不喝这个,拿下去吧。”顾怀瑾将文件抽出来看。 他办公室门被缓缓推开,有人轻浅带笑地走了进来,对他说:“我做的也不喝?” 顾怀瑾寻声抬起头,柳容笑盈盈地向他走过来。 顾怀瑾看了一眼站在办公桌前面他的第二秘书,那小子马上低下头一声不吭赶紧走了出去。 “什么时候来的。”他把刚才那份材料放回到封中。 “十点多,外面小孩说你去开会了。”柳容款款地走过来,卓立身姿经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顾怀瑾身边,“我看外面那孩子一个人都忙不过来,你这里事情这么多,怎么没多请一位来做事。” “嗯,郁凛过几天就回来了。”顾怀瑾漫不经心地说。 柳容听后淡淡一笑,把他做的那杯拿铁拿近了些:“那就好,很多事还是得身边人做才放心。明天晚上有时间吗?”见顾怀瑾没有喝那杯咖啡的意思,于是谈到这次他来的正题。 顾怀瑾靠向椅背里看向他,柳容站在他身旁,手臂自然而然地搭上他的肩:“我爷爷想叫你去吃个便饭。” “嗯,”顾怀瑾缓缓点点头,说:“是该去看看。”柳容走了两年多他还没亲自去柳家门上拜访过,去年春节柳容偶然回来几天,他也是派亲信去送的节礼。 “你上次送的成化瓷爷爷爱得不得了。”柳容看着他笑起来。 顾怀瑾抬眼莞尔,轻轻拍了一下柳容抚在他肩头的手:“明天几点,爷爷有什么想吃的。” 柳容看过去的眼神温情脉脉,神容间有一种拂柳似的美感:“你来就足够了,别的我来准备,那就晚上七点吧?我等下还约了人,就不耽误你工作了。” 顾怀瑾嗯了一声:“我送你。”他刚要起身,被柳容温柔制止。 柳容站在他身边轻声:“以后你可以送我一辈子呢,不差这一次。” . 坐上车,柳公子涵养很好地答复着他的司机对顾怀瑾近况的垂问,这位司机从小便跟在他身边,算是看着他们一起长大的一位长辈。 他与司机闲谈几句后,说了一家挺有名气的老药铺的店名,那家药铺离上港大楼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车停下来柳容让司机去替他买几种补气养身的细料,他告诉司机,要挑最好的,价钱无所谓。 稍晚时分柳容去会朋友,那些精贵的药材补品被悉数送进明睦医院,柳家的司机站在郁凛的病房里笑眯眯地把他主人的意思一一带到。 “容少说他贸然来了倒怕不好,所以叫我先把这些补品给您送来,等您养好了再和你好好说话好好聚。” 郁凛颔首以示感谢:“柳总费心。” “那郁先生你休息吧啊,我走了,告辞。” “慢走。”郁凛站在床边,目送访客离开。 他侧过身眼光极平淡地从那些礼品袋子上越过,缓缓走到窗边,拉开医院厚重的窗帘。 余晖那仿若最后一抹的夕光映射进来,郁凛从容地望向云间,也望向即将降临的夜暮。 顾怀瑾那夜应酬完中央下来的领导已经半夜了,回到家管家下去迎他,顾怀瑾解着领带问管家:“给他送饭了吗?” “送了送了,小刘去的。” “嗯,我去洗澡,给我倒杯水吧。”他今天没少被敬酒。 管家赶紧着去了。 头一宿喝了酒,去柳家时要带的礼物就没看,第二天上午顾怀瑾起来要去公司,家里面的佣人送他到门口,问道:“准备带去的东西您要看看吗?” “让管家看看就行了。”他话没说完人已经迈出了门。 柳家新宅这边天亮便开始准备晚上招待贵客用的食材,柳容自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可他会选会买,也懂得顾怀瑾喜欢的,所以也早早就起来了,坐在厨房外一张沙发椅上和家里的厨娘说菜单。 “花胶还是炖鸡汤吧,扣鲍鱼他不怎么爱吃。”柳容轻声说。 “阿容啊。”老头子打完一套拳,听家里下人说他宝贝孙子在厨房忙活,于是便来找。 柳容从椅子上站起来:“爷爷。” “你来,爷爷和你说话。”老头身影稳健地走过去,拖起孙子的手把柳容拉走了。 原本敲定的午饭柳家自家人吃,下午让女眷们喝个下午茶,晚上再一起招待顾怀瑾,没成想柳玉山来是来了,可他身侧还站着个人,一个对柳家来说不算陌生的人。 柳家老爷子看了他一眼便已色变,还是柳容稳得住些,脾气很好地从正席上站起来,走出餐厅去迎接他的兄长和他兄长带来的客人。 “玉山,你来了,这位是……”他确实和他只有两面之缘,在七年前。 柳玉山没有表情地迈过门槛:“这是池镜。” 柳容笑着向他伸伸手:“池先生,我是柳容。” 池镜站在那里,既没有说话也不跟他握手。 “你都这样大了,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领?”老爷子神色非常不悦。 “柳委员,”听见他吼,池镜笑了笑转过身,他看着圆桌后面中间座位上正襟危坐的白发老人,丝毫不怵地缓缓笑道:“大热天的别那么大火气,当心身体。” 老爷子不听他这些话,冷笑一声后直截了当地讽刺他:“当心身体?谁要当心身体?只怕我活得比你还长才对吧?” “爷爷。”柳玉山坐在椅子上,目光森冷地看过去。 “爷爷!我给您盛汤吧。”柳容旋身而来,脸上带着笑容招呼在座的亲眷,“婶婶们自便啊,都别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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