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所有的苦情歌里,他最喜欢的还是这首,不管从哪一句开始听,都能接上旋律继续往下哼唱。 他拿捏不准这个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什么代价,也拿捏不准到底是在等着怎样的一天。 是婚礼呢,还是葬礼呢? 但人的一生中,很大可能都会经历这样的两个一天,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社会与自然结合的规律,人自己是无法选择的,那么为何还需要代价呢? 这可能跟俞扬的爱情太顺理成章有关,也跟俞扬从来没有真实地死过一回有关。 他参加过自己的婚礼,参加过老豆的葬礼。 在两个仪式上,他都是相对重要的主角,作为婚礼的新郎,作为死者的直系亲属。 时间地点不同,现场氛围不同,参与者也不尽相同,可时隔多年俞扬自己回想起,莫名地感受到两者之间微妙的相似。 作为其中主角的他,对于仪式上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兢兢业业地犹如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按照既定的模式一步一步地走。 无悲,也无喜。 心始终悬在那半空中,与周遭的一切都有了隔膜。 哪怕葬礼上的死者是他的父亲,婚礼上的新娘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但…… 冷漠,还是冷漠。 所以到如今,也没有支付过什么代价。 离婚后大醉一场算吗,还是会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想起老豆,算吗? 如果这些算是代价,那也太过浅薄。 * 哦,对,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为老豆的死掉过一滴眼泪。 离婚也没有。 他习惯性带上笑容的面具,去面对种种挑战,甚至于面对他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两场仪式。 与其说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不如说彻彻底底是一个假人罢了。 车窗外的雨细细密密,拍到玻璃上折射着远处近处的路灯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回南天的雨。 * 连续两天高强度的工作,终于挨到第三天,也就是和母亲约定早茶的那一天,总算抽.出来半晌空闲,得以好好地慢悠悠地叹早茶。 七点二十分,俞扬准时把车开到简抑楼下。 老式小区道路窄,且弯绕多,好在他对这里头的布局了如指掌,轻易就找到了目的地。 简抑已经在楼道口等着了,俞扬借着后视镜,看到了他百无聊赖的侧影。 今早没有下雨,但简抑还是带了伞。 上车,理所应当地坐在车的后排。 “早晨好。”俞扬率先打了招呼。 简抑略一点头,没有回应,只不经意问了句:“你又换了佛珠?” 说的是俞扬挂在车内后视镜上做装饰品的佛珠手串,其实大体的颜色与上一串没太大区别,就是珠子细密了些。 “嗯,是前段日子我干妈去惠能寺求来的,让我给换上。” “也是,惠能是六祖禅师,总比别的什么庙灵。”简抑话语淡淡,略带倦意。 后视镜里,他眼底都有乌青。 “昨晚没睡好?”俞扬发动车子,稳健地打着方向盘。 简抑抬手揉了把头发:“准确地说是没睡。” “当心猝死啊。”俞扬道。 简抑笑了声:“反正死了你给我收尸。” 俞扬按捺下想把油门一踩到底,用能开出漂移的速度把后边这位脑子里的水给空一空。 但他是惜命的,毕竟他的美好生活还没完全开始。 退休,啥时候能退休啊? 干他这一行的,有退休一说吗? * 另外,俞扬也没忘记回答简抑:“收尸是另外的价钱。” “谈钱多伤感情。”简抑说。 “咱俩这感情,也不是钱能伤到的吧。”俞扬说。 * 他们在白天鹅宾馆大厅的人造瀑布边见到母亲,她老人家正低头仔细看着池子里悠闲摇摆的锦鲤。 俞扬扫了一眼,觉着这群鱼能和唐代的仕女媲美,身形丰腴而颜色华美。 白天鹅的伙食是真的不错。 听他们走近,再依次问过好,母亲才抬头浅浅地做了回应。 “难得赶上你们俩都有空闲的时候。”母亲说,“边吃边聊吧,我也想了解下你们小年轻在忙些什么。” * 俞扬自然不敢触母亲的霉头,说自己成天忙着劈叉。 母亲有意把家族中的其他生意交付到俞扬手中,但俞扬已经劈叉出一条自己的路子,对于母亲明里暗里的托付都毫不留情地打着马虎眼。 “您还没到六十呢,而且家族的事情不是还有舅舅姨妈他们吗?” 这话说得怂,但也着实得罪人。 母亲不跟他多计较,只是眯了眯眼,转头问起简抑最近忙着拍什么戏。 忙着打游戏呢。俞扬腹诽,自顾自夹了筷蒸排骨碟子里的芋头,就着虾饺一块吃了。 一抬眼,母亲和简抑都齐刷刷地盯着他。 俞扬为缓解心慌,把碟子里剩下的芋头块也给夹走。 说好的芋头蒸排骨,几乎每家茶楼都是排骨远多于芋头,好在聚餐时大家都基本盯着排骨,没人跟他抢为数不多的芋头。 老豆还说他口味奇怪,但为照顾他奇怪的口味,特意做过芋头比排骨多的芋头蒸排骨。 老豆很会做菜,连带着俞扬也继承了一些手艺。 不过俞扬很少给自己做菜,倒是给母亲给简抑做过不少,以前还跟程程在一起的时候,也给程程做。 似乎给别人做菜,成就感会更高一些,老豆也说很乐意给俞扬做菜吃。 另一边母亲和简抑终于也动了筷子,边吃边聊电影的艺术。 母亲在这方面造诣挺深,如果不是平时太忙脱不开身,估计能和简抑促膝长谈七天七夜。 而俞扬,顶多就是书读多了一点的老豆,品味不了其中更深层次的内涵。 * 说起来,俞扬唯一能找到的父母亲之间的联系,就是他们都看电影,看那种文绉绉不说人话的电影。 区别在于,母亲能将电影的构思布局说得头头是道,而老豆只能在影评本子里写下演员长得很正点。 不过,这也足够暧昧了。 只是不知暧昧的是故事,还是事故。 * 饭桌间,俞扬的视线偶尔和简抑交错,心想着黑眼圈果然还是蛮影响颜值。 简抑曾经数量可观的粉丝们在论坛或者贴吧里吹过简抑是所谓的神颜,里头还放过不少简抑像素感人的剧照。 那都是离现在有些久远的时候了,现在的粉丝们都习惯用微博,论坛贴吧什么的,倒闭的倒闭,沉寂的沉寂。 俞扬耐心地整理过论坛贴吧里的照片,然后将其一张张打印,依次放进相册里,再把相册塞进办公桌右手边的第三个抽屉。 虽说平日里也能经常看到简抑这张脸,但总觉得照片里的更好看些。 甚至可以说,更真实些。 照片里的简抑不会躲避镜头,相反,还会刻意地去抓捕,有种挑衅镜头背后之人的张力和美感。 啧,当经纪人久了,这种有文化的套词也能张口就来。 俞扬试图挑走最后一只虾饺,但被他对面的简抑截了胡。 余光里,简抑明显是为这只虾饺挑了下眉,待到他真的抬眼追过去,简抑的表情又恢复到平日里的淡漠。 可惜俞扬不太会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何况他也拿捏不准,简抑是否有心跟他玩这一出。 ---- 不知道看文的小伙伴有多少是广东一带的呢…… 我看评论,总觉得看文的大家好多都是来自广东或者川渝地区。 能不能举个手呀,诸位,我想统计一下~ 因为我是在重庆长大,在广州读的大学,对这两个地区都有亲近感。 另外,如果文里插入的粤语有问题,还请捉虫。 我本人其实不太会说粤语… 感谢在2023-05-08 10:45:10~2023-05-09 19:5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ulvu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9. 和俞女士聊天虽说也很愉快,但余光瞥见俞扬神游天外,又觉得有些不爽。 因为这点不爽,简抑特地抢了好些俞扬爱吃的点心,最后逼得人又新点了一轮菜,面儿上也没跟他多计较。 这让简抑的一点点不爽变得更为不爽。 而他和俞扬的日常相处也多半如此,他进一步,俞扬便退一步;他退了,俞扬才肯稍稍前进。 维持着纵使看对方不爽,也不会真的闹掰打起来的假象。 憋屈。 简抑给自己倒了杯小青柑,见俞女士的杯子见底,又忙忙换了装大红袍的茶壶,给人续上了茶。 俞女士点了句:“小抑倒是心细。” “他一直是细节狂魔,拍戏拍得都有强迫症了。”俞扬终于接上话茬,也找着机会损了简抑一嘴。 简抑大方认栽:“职业习惯。” 俞扬干笑了声:“不然怎么能成影帝呢。” 倒是比你不及哦。简抑心说,要俞扬转行做演员,保不齐还能比他先达成国内奖项大满贯成就。 至少他演戏前需要把假的当成真的,而俞扬无需这个准备过程。 “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简抑回怼,“多亏了你挑本子的眼光,大经纪人。” “只是起个辅助作用,关键还是影帝您演技高超。”俞扬皮笑肉不笑。 最后俞女士听得不耐烦,直言:“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 简抑和俞扬不约而同地扮起无辜状,但俞女士这个“又”字很灵性。 似乎只有她老人家听出来他们俩言语往来的不对劲,可不知为何,她老人家也跟其他人一样,依旧信任着他们俩是铁打的好朋友。 很是好奇俞女士眼中,好朋友的定义呢。 * 俞扬岔开了话题,以向俞女士询问旗袍师傅的联系方式为由。 “小抑竟然要拍这么有意思的戏了吗?”俞女士对此果真很感兴趣。 “想做一下新的尝试。”简抑点一点头。 “那上映了我一定包场。”俞女士是真给面子。 简抑觑了俞扬一眼,而俞扬只圆滑道:“到时候您包场,请务必给我留一张票。” “你十有八.九能拿到点映票,还需要我包场的票做甚?”俞女士对自家儿子并不客气,估计多多少少带点儿方才俞扬婉拒接手俞氏产业的不满。 而俞扬自然也知道这种不满,打岔说道:“陪干妈您一块看嘛,我总是想着多抽些时间陪陪您。” “你这话说的,哪怕是假意我都心领了。”俞女士煞有介事道。 “保管是真心的。”俞扬弯了眼睛。 简抑忍了心下嘲讽,他大抵也猜的到这对母子间的嫌隙,不过他从不当人面儿拆俞扬的台,可能到时吃完饭在回家路上,可以阴阳怪气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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