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个屁。” 大概是自己年龄真的大了,时允现在最怕他们给自己整这煽情的一套,单手合拳在对方的肩头重重敲了一下——这是他们几个之前打招呼常用的暗号。 “你和陈彬以后的关系怎么发展我管不了,但咱们仨,不是早就说好的么……” 时允说着朝人看过去,嘴角抱着一丝玩味的笑,眉眼却是一如十几年前初识时那般真诚,缓缓道:“一辈子都是好兄弟。” * 领到时长荣的骨灰,送葬的一行人没有多耽搁,直接开车去了陵园。 蒋淑媛当年下葬的时候今日在场的众多亲友都是见证者,包括这次特地从美国赶回来的Doris。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时长荣的骨灰盒会和蒋淑媛的一起放在原先陵园的那座双葬墓里时,大巴司机却在出了火葬场的岔路口,直接把车子开往了另一个相反的方向。 面对众人投来不解的目光,时允面上一派淡定,出言解释:“我在别的地方另选了一块墓地,现在带你们过去。” Doris唤了时允一声,凝眉望过来:“你不打算将他们两个葬在一起吗?” “他不配。” 时允话回得很快,几乎没有给剩下那些人任何质疑的余地,转头望了眼窗外,沉声道:“让他离我妈远远的,两人一个东边一个西边,谁也别去打扰谁,下辈子……也不要再碰到一起了。” “Okay.” 时允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了,Doris深知这已经超出了自己可以插手的范围,便只收了声淡淡一笑:“你想好了就行。” 时长荣的亲妹妹都发话说了没有问题,其余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更不敢说什么了,所以这件事倒没经历什么曲折,就这么由时允一人独自定了下来。 在墓园进行了简单的下葬仪式,待流程完全结束的时候,时允拿出手机看了眼表,时间不知不觉竟是已经过了正午。 陈彬和唐晓淇先一步开车去了饭店,把今天招待宾客要上的菜盯一下。 Doris跟着忙忙活活一上午,一行人从墓园离开的路上才算是找到和时允独处的机会,拉着人袖子刻意将步伐放缓,问他:“时允,你停药了以后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出现过什么不良反应?” 猛地被问到自己的病情,时允低头缓了口气,刚想着答话,抬头时一眼晃过去,却看到迎面朝自己走来那个挺俊的身影。 怕被人听到自己和Doris在说什么,时允瞬间神经紧绷,身躯僵硬着不自觉停下脚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Doris顺着他的视线缓缓望了过去,果不其然,就看见美国家里摆在时允床头那张照片上的另一位男主角,此时此刻正迎着冬季的暖阳,一步步走过来最终在两人面前站定,将时允罩进他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里。 第64章 真相 许临熙过来原本只是想跟时允说一声,自己下午还要赶回医院开会,需要先行离开。 然而走近了这才发时允脸上的神色似是不大对劲,看向自己的眼神隐约间还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慌乱。 今早许临熙一直跟着殡葬公司的人跑前跑后、忙着张罗时长荣遗体火化的事情,也没来得及抽出空闲关心下时允。 至亲去世这种事,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难免会引起人情绪上的一阵低潮,可就时允跟时长荣之间那惨淡的父子关系而言,他觉得时允感慨自然是有,倒还真不至于因此在心理上出现什么问题。 所以在看到对方惨白面色的一瞬间,许临熙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他有可能在生病。 一想到这里,许临熙下意识抬起了手想要探一探人额头上的温度,然而转眼看到两人身旁还有一位女士在场,顿了顿,欲将进行下去的动作又堪堪收了回去,只能克制着语气,低下头问他:“身体不舒服吗?” “没、没有。” 时允回话的时候磕磕绊绊的,脸上的表情也不太自然,眸光闪躲,不经意朝站在旁边的Doris身上瞟了一眼。 意识到自己可能打扰到姑侄两人的谈话,许临熙了然抬抬眉,用最简短的语言给时允说完了正事,之后目光转向Doris,对人微微点了点头以示道别,转身顺着墓园的台阶一路直下,逐渐远离了两人的视线。 然而许临熙离开后,时允还没来得及喘口气,Doris不解的疑问很快又传了过来:“你竟然还没有告诉他?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呢?” 望着视线里那个不断在缩小的背影,时允兀自怔愣了好久才突然发声:“姑姑,我需要时间。” Doris瘪瘪嘴一脸不太赞同的模样:“你需要的仅仅是时间吗?” 说罢眸光垂下去,满含深意地往时允带着护腕的那只手上看了一眼:“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不应该瞒着他的。说不定他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以后还会反过来心疼你,这么好的一个抓住他的机会,你竟然不懂得好好利用起来。” “我不需要他的同情。”时允回答地很干脆,之后心中抱着无望的期冀,苦涩笑了笑:“我想让他爱我。” “Jesus!你的要求可真的是太多了……”饶是Doris知道他是个倔强的孩子,听到他这么说以后也难免跟着叹气。 “或许吧。”时允收回视线,不以为然地扯扯嘴角:“反正我现在无牵无挂,孤身一人也已经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说罢看向Doris,眼中闪过一抹本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通透,幽幽道:“浑浑噩噩活了25年,日子糟糕得一败涂地,到头来还不能追求点纯粹的感情了么?如果不能,还不如你当初就干脆不要救我。” “我现在既然还好好地站在这儿,当初是靠着什么信念撑下来的,现在依旧得靠那个活着。” “好了好了,你的人生信条就不用再跟我念叨了。”Doris听他这话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向上翻了个白眼:“我真是不明白,你爸这么花心一个人,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死脑筋的恋爱脑。” “我以前可不是,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从来没想过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一辈子。”时允这么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以前不是,后来呢?”Doris问。 “后来……”时允拖着尾音顿了顿:“这不是遇到他了么。” “遇到他,我就是了。” * 许临熙回医院之前需要把许艳萍先送回到家里,但实际他的车里这次不止带了许艳萍一个人,后座还坐着许久未见的王婶。 先绕道把许艳萍送了回去,车子一路开回到时家别墅,停在园区的大门口时,许临熙并没有着急着跟对方道别。 他先是起了个话头跟王婶闲聊了两句,关心了一下对方近期的身体状况,在问到她今后有什么打算的时候,王婶终是没忍住,眼角溢出两滴泪水叹了口气:“这个家,就这么彻底地散了。” “您可以继续待在这儿。”许临熙从中控台的储物盒里抽了两张面纸递过去,出言轻声安慰:“时允不会不管您的。” 王婶将眼泪拭干,等情绪平复以后才“嗐”了一声:“我这身子骨还能动弹,哪里用得上他给我养老啊。” “我这两天也想了想,乡下宅基地那边盖的房也空置了好些年,这大城市里住着也没意思,还不如回去守着我那一亩三分地过点逍遥日子。也省的一个人待在这边,看着时总和太太生活过的痕迹触景生情。” 王婶心里头是个明白人,知道许临熙今天不可能无缘无故把自己留下来,横竖以后也见不到面了,倒不如把话说开,大家今后也都各自活得坦荡。 这么想着,王婶放在大腿上的手握了握,下决心后开口:“临熙,有些话你即使不问我,我也是打算跟你讲一讲的。” “您说吧,我都听着呢。” 怕王婶觉得闷,许临熙将车窗降下来个小缝,灌了些新鲜的冷空气进来。 王婶斟酌了半晌话该怎么说,到最后竟是有些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也不怕犯着人什么忌讳了,直言道:“我一个外人,在主家做事原本是应该把嘴巴闭牢,别多惹麻烦,才是正确的选择。” “可小允毕竟是我看着他长大的。”王婶说着看了许临熙一眼:“当年你们俩的事在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我心里明明知道这祸端的源头是怎么引起来的,却碍着时总和许经理的关系什么也不能说,就这么看着这孩子一路受尽了委屈。” “现在太太和时总都走了,我也要离开了,以后就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我这话一直憋在心里怕长瘤子,不说出来,也总觉得对小允不公平。” 听着王婶开场这番话,许临熙心里已有预感,眼眸逐渐沉了下去:“所以我妈当年,是真的对时允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这话就看你怎么定义了,我只是把我看到的告诉你。” 王婶说着,思绪跟着回忆一起逐渐飘远:“许经理才开始来家里的时候看着倒还正常,人总是和和气气的,也不经常为难我这个做下人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时间待得久了,她总是能在暗地里表现出对太太和小允那种容不下的敌意。” “太太都走了这么多年了,肯定不可能碍着她什么事,可她招呼不打一声,借着收拾书房的名义偷偷把小允之前给他妈妈拍的那些照片都扔了出去。” “这事后来还是被小允给发现了。”五年过去,王婶回忆起当时场景下时允投过来的眼神,仍觉得后脊一阵阵发凉:“那天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是没看见,他当时那个眼眶红得,跟掂着刀随时要到大街上去砍人一样,我真的是怕了。” “我把相册从垃圾堆里拾出来擦干净,叮嘱他好好收着,又逮着人安抚了两句这事才算勉强过去。”王婶说着又深深叹口气,面上表露出些许无奈:“可是小允的性子你了解,他嘴上不说,这些帐,他可都给许经理一笔笔记着呢。” “后来日子刚消停没两天,就是你来把小允接回去那次。” 王婶看了看许临熙,确定人没有因为自己在背后揭发了许艳萍而感到不悦,这才定了定心继续说下去:“许经理没告诉你出了什么事,其实就是她看咱们客厅里挂着的那副十字绣不顺眼,后来问了我,知道是太太亲手绣的之后第二天就换了副国画上去。但她给时总和小允的说辞都是她是不小心把那个换掉的,不知道那是太太留下来的遗物。” “时总一直是很相信她的,可小允没那么好骗,于是三人就这事又起了一次争执。” 王婶说完停了片刻,脑子还在搜索着自己没想起来的其他细枝末节,结果就听见许临熙在自己耳边问了句:“大福生病,肾衰竭那次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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