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看到了他的动作提示道:“客人您稍稍注意些,往常客人是不允许进到小公子的住处的。” 小公子? 应该说的是卢心尧。 灿星收回了目光,目不斜视地跟着管家走,一路上曲径通幽,移步换景,他都没记住路线。相较于真正的世家,电视剧里的置景都显得太单薄而廉价,随手摆在那里的物件都是美而自洽的。 约莫走了二十多分钟,他终于看到一身清爽的卢心尧在等他。 “是不是会有点累?”卢心尧笑着问他。 “还好,不过你家相当大。” 灿星在大字上加重了语气。 “姜叔,送一壶消暑的茶来。”卢心尧安排好,管家点点头,“好啦,你跟我来录吧。” 卢心尧的琴房宽敞而明亮,大面积的玻璃窗,在屋里就能看到外面的庭院,还是他小时候那家黑色钢琴,不过他已经比那是高很多,不需要再踩着矮凳才能坐上琴凳。 “这里可以吗?”卢心尧轻车熟路地帮着调整机位,“这里刚好可以拍到脸和手?” “卢心尧……” “嗯?” 灿星艰难地问完:“是我想的那个‘卢’吗?” 卢心尧眨眨眼睛,把手指放在唇上,狡黠又灵巧,像是林间的狐狸。 “答应我,不要说,好不好?” 灿星被砸得晕头转向,卢心尧应该是他认识的社会地位最高的人了,他那个娱乐公司的老总都没有资格与之相提并论。 这时,佣人送来了雪梨薏仁茶还有冰好的水果,考虑到灿星是客人,不熟悉他的喜好,一旁还有备好的果汁。灿星摆手,果汁含糖太高了,他要保持身材,不敢喝的,还是跟着卢心尧一起喝茶。 少了外界的干扰和噪音,这次录制非常流畅,很快就录好了。钢琴的质感和音色恰若溶溶的月色,灿星关了摄影机,还有些舍不得,又按了几个键。 “想学吗?” 卢心尧单手撑在钢琴上侧脸问灿星。 灿星总是这样不坦诚,不直视他的眼睛,眼神却不自觉地流露出渴望,“就一点。” “那你坐过去一点,我在高八度的地方教你。之前我和我朋友也是这样的。” 在德国的时候,没少和诺恩一起练钢琴,他早已习以为常。 卢心尧按下的琴键温柔得不可思议,分明是一样的旋律,却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你的这首歌是讲暗恋的,那是少年心事啊。” “是这里应该给一个渐弱吗?” “唔,再和谐一点,和前面的部分连起来。就这里,再弹一次,试试看。” 卢心尧点点头,“这一遍好很多了,粉丝会更喜欢你的。” 灿星被他逗笑了,“她们更爱我的脸,唔,没准你的也行。” 卢心尧慌忙摆摆手,“完全不行。”按照他街头表演卢从景吃醋的架势,如果他真去做个明星,可能第二天那个公司就被纳入收购计划了,还不够折腾的。 有时候他也会想,他是不是骨子里也是喜欢卢从景这样对待他的,还是只是出于从小到大的习惯他已经丧失了忤逆卢从景意志的能力。很快这个想法就被他搁置了,卢心尧很满足于当前的现状,并不想要深入地分析清楚背后的逻辑。 两人有说有笑,灿星抬眼看到一个人,对卢心尧说:“有人找你。” 脚步停在庭院门口的正是卢宗铭,他们中间隔了一个池塘,遥遥地对视。 卢心尧心口微微一动,觉得陌生又熟悉……卢宗铭为什么要这么看着他? 卢宗铭很快走开了,背影消失不见,就如同他来时那般莫名其妙。灿星没有问那是谁,他还不至于那样不懂人情世故,只是非常自然地又找了个话题。 卢心尧心里却隐隐惦记着,那样的眼神很难有人不触动,卢宗铭找他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是因为灿星在场他又没说。 一上午过去以后,灿星也起哄似的跟着叫卢心尧小少爷。卢心尧窘得不行,在外面听到有人这么叫他总感觉很奇怪,他不是喜欢这样。好在他只是调侃两句,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称呼。 灿星下午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所以婉拒了留他用餐的邀请,不到十二点就走了。
第五十六章 礼物 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卢心尧如此想道。 他索性倚坐着水榭里的鹅颈靠椅看荷塘里的锦鲤嬉戏,荷花到这个时候已经开败了,只有月洞门前的玳瑁色坛子里的睡莲还好好的,像这样生于天地灵气的花草都有自己的节律,几时开几时败,皆人力不可违。 “在看什么?” 卢心尧更放松了一些,斜斜靠在来者的身上。 “只是在想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小时候它们就是如此,长大了还是如此,时光只在人身上留下了痕迹。” 卢从景捏捏他的脸,“怎么突然在想这个?应该轮到我来感慨才对吧,那时候你还那么小,现在都这么大了。”卢从景伸手把他拉起来。 卢从景说:“我看到你教他弹钢琴了,你们还四手联弹。” 卢心尧扑哧一笑,解释道:“那是他弹错了。” 卢心尧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拉着卢从景进了琴房,自己坐到琴凳上。想了想,又说:“小叔叔,你坐。”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琴凳。 卢从景依言坐下,他们挨得好近,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卢心尧牵起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握着他的手再度放到琴键上。 卢心尧微笑道:“这才是‘四手联弹’。” 因为身体不好,他的手也比常人温度低一点,摸上去如玉般温凉,手指白皙细长,堪堪握紧卢从景的手。双手相扣,动作不便,所以弹了一首很简单的曲子。 在弹琴的时候,这种感觉更鲜明,他的手还是有力量的,常年练琴使得小臂的肌肉线条优美流畅。 卢心尧抬头,转过脸吻了一下卢从景的唇。 “很早之前我就想这么做了。” 他的心思总是埋在火里,烧在冰里,有些东西无所谓,所以怠于争辩;而卢从景不一样,他从那么早就势在必得。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温和无害,他只是没有兴趣争可有可无的东西而已。 他的野心一直在烧。 良久,卢从景回吻在他的额头上。 “阿尧,你可以更大胆一点。” 鉴于卢宗铭回港,便定于本月开家宴,届时本家、旁系和社会名流都会受邀出席。刚好是本月二十五日,卢心尧有点拿捏不好尺度,还是找来了一套比较正式的衣服。 很快就到了家宴当天。 这次宴会是在主宅举办的开放式聚会,大厅两侧摆放着甜品和饮料,也有佣人在那里分切。 “来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 紧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二层的楼梯处,有不少人因为惊讶而露出了略带吃惊的表情。和他们原有的想象不同,他们一直以为卢宗铭会是本次的绝对主角,然而卢从景是带着两个人一起出场的。 “哪个是卢宗铭?”有人窃窃私语道。 他们分不清跟着卢从景的二人哪个才是卢家大少爷。 “欢迎各位来参加小儿卢宗铭的接风洗尘宴,愿宾主尽欢,大家都玩得开心。”卢从景的开场白言简意赅,随后卢宗铭做了自我介绍,他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冷淡,更是验证了父亲不太喜欢他的传闻。 “那卢总右边的那是谁?” “我没见过,应该是卢家的小辈吧?” “哪个小辈这么得卢总喜欢?” “这我就不清楚了。” 大厅中的议论声很小,往往都是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交谈声都压在了现场的舞曲之下。 林舒君冷哼一声,旁人的议论声他听得清清楚楚。 像,比他想象的像多了。 那个跟在他身侧的小孩同他母亲有七成像,根本不像卢从辉的种,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要不是这次开家宴,卢从景可真是藏得好,这么多年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对于这样的场合,卢心尧提不起兴趣来。 到了大厅,卢从景就被拉去聊商场上的事情了,他和卢宗铭也分散开来,有不少人也想找他攀谈,上来就是给他介绍,急于建立合作关系。卢心尧头疼得厉害,这种事他们应该去找卢从景或是卢宗铭,他对此一窍不通。好不容易甩开他们,找了个角落吃蛋糕。 这样简单的奶油蛋糕就很好吃,他缩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舞池里的人不断旋转旋转,忽然很怀念高中的舞会,卢家的宴会就跟枷锁似的,沉重得人完全没有跳舞的心思。 卢宗铭的心情也没有比他好多少。 这些老狐狸话里有话,上来就是试探他的处境,而父亲放任不管的意思分明就是不能说太多,也不能说太少,卢宗铭只好打起精神来同他们虚与委蛇,一会儿是做有色金属的王家,一会儿是做重工的金家。 林舒君走过来开口:“欢迎各位卖我个薄面,这是我外甥卢宗铭。” 卢宗铭却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心,没料到在卢家家宴上舅舅还是插手了。 有人恍然大悟似的接话:“原来卢家少爷的母亲是林先生的同胞姐妹啊。怪不得长得这么俊!年少有成!” 林舒君一来,来搭讪的人更多,也不知道他们是想要搭上卢宗铭这条线还是林舒君这条线,殷勤得让人有些不适。 卢宗铭还是耐着性子应下来,跟着林舒君走了一圈,期间卢从景没有过来,只是和那些世家的掌权人聊天。等到他见过很多人后,一个中年男子突然上前,开口介绍自己,“宗铭,我是你五伯父卢承信,你也这么大了,伯父有心投诚,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卢宗铭面上表情不变,抬眼看了看他,他两手空空,不像是携礼而来的样子。 卢承信脸上带着意味深长又自得的笑容,莫名叫人有些不舒服,“年轻人不要心急,到时候了你自然就会收到了。” 不巧这时精诚重工的董事来找林舒君搭话,卢宗铭只好先放过卢承信那段语焉不详的话,不少人喜欢故弄玄虚,他也没有那个精力逐一研究明白。 “林先生,精诚重工新引进了一批德国的生产线,上次交付的原材料您还满意吗,您也知道,现在原材料价格上涨、行业竞争加剧,产品毛利率下降明显……您要不要考虑采用新的生产线降低机械产品成本?” 林舒君含笑道:“精诚重工的材料和机械产品我是放心的,那就辛苦您公司出个策划书,直接递交给安家地产的事业部就好,我会认真看的。” 挂在墙上的钟时针指向了六,受邀的宾客入席就餐,卢心尧趁着佣人上菜悄悄地溜出去,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才觉得被困在那里的头昏脑涨缓解了一些。他闷闷地吃了好几块蛋糕,血糖升得太快,胃也不是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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