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鸣鼻子一酸,心下难免触动,面上忍不住道:“妈,燕云他……” “小伤而已,不要怕。”说着她从包里拿出湿巾,抬手擦了擦林凤鸣脸上的血,安慰道,“看到你为他这么伤心,对于他来说,可能比挨那一刀更疼。” 林凤鸣睫毛轻颤,下一秒仿佛就要落下眼泪,他用左手接过云英的湿巾,一点一点擦着自己脸颊上的血迹。 那男警察好奇得不得了,扭头疯狂地给他们柳队长使眼色。 柳明华也好奇得不行,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走廊的另一侧又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快速跑来,语气紧张道:“怎么样?” “爸。”云燕喊了一声解释道,“云子还在手术,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 “我又没问他,我问你嫂子怎么样……”燕九州站定才看见被云英遮住的一身是血的林凤鸣,当场倒吸了一口冷气,心疼不已道,“孩子,怎么伤成这样啊。” 林凤鸣擦着脸上的血,闻言心下蓦然一颤,面上忍着那股感动和酸涩道:“这不是我的血,燕云伤得比我重多了,他……” 说到这里,手术室的灯光突然跳了过来,林凤鸣骤然收了声音抬头看去,连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众人闻声也跟着看了过去,过了几分钟,手术室的门从内打开,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后面紧跟着一个护士。 “患者的求生意志很强,好在没有伤到脏器,目前已经完全脱离危险了,只是还有一些轻微脑震荡,可能还需要一段的时间才能苏醒。”医生解释道,“考虑到他脑部受到的重击,术后可能会出现一些症状,头晕、嗜睡或者暂时性失忆都是正常的。” 林凤鸣蓦然睁大了眼睛:“失忆?” “哦,不用担心,最多持续一周,随着淤血的消退很快便能康复。”医生显然忙着去下一场手术,于是解释得非常快速,“这期间他可能会单独忘记一些人,也可能会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比如以为自己还在上大学或者刚工作,当然也有可能二者混合,这都是很正常的,不用担心。” 林凤鸣闻言有些怔愣,医生说完环视一圈道:“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如果之后再有其他问题咨询刘护士就好。” 言罢他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那位护士问道:“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云燕思索了一下道:“昏迷这么长时间会有后遗症吗?” “不会,患者的求生意志很强,术后保持了将近一分钟的清醒……”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一下:“哦对,请问谁是宁宁?” 林凤鸣骤然抬头,云燕连忙侧身道:“这位是,这位是,他有什么话要跟我嫂子说?” “患者清醒那几秒一直念这个名字……”护士说着也有些动容,不由得顿了一下,“他说——” 他说, “宁宁……别哭。” 醒来的第一刻,不是询问自己的伤势,也不是沉湎于身体的疼痛,而是抵抗着麻药的后遗症,下意识哄着他心思沉重的爱人,让他不要为自己的伤势而哭泣。 林凤鸣蓦然睁大了眼睛,那一瞬间,所有压抑的情绪骤然爆发,他忍无可忍地咬住下唇,泪水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直接砸在地上。
第51章 苏醒 燕云的手术很顺利,出来之后甚至不用进重症监护室,直接推进了病房。 林勇辉的情况却非常不容乐观,燕云那一刀直接扎在了他的肾上,眼下正在ICU躺着,需要长时间的治疗,甚至有可能需要换肾,但这还不一定能让他活下来,就算活下来,他接下来面对的也是牢狱之灾。 任敏听到这种结果后当场变了脸色,面对高额的治疗金,她几乎是立刻就生了退意,并且下意识看向林勇光。 之前还信誓旦旦要给弟弟找说法的林勇光此时却绝口不提借钱的事,但依旧满嘴都是:“这不能放弃啊弟妹,勇辉他操劳一辈子,不能落得个这种下场啊!” 任敏恨的牙根痒,刚想硬着头皮说不治,林凤鸣却突然开口道:“钱我先垫着。” 两人闻言俱是一愣,以为他良心发现了,下一秒却听林凤鸣对任敏道:“你手里应该还有十万块吧?明天之前拿给我。” 两人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林建坤死前发生的事情,当场变了脸色,任敏突然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恐惧:“你怎么知道……不对,你还想像害你爷爷那样害我们!那是给你哥哥治病的钱,一分钱我都不会出的……” 得知云英和燕云的关系后,她再不敢像之前那样和林凤鸣说话,可本能的恶意是受不住的,说着说着便原形毕露了。 然而饱含恶意的不止有她一个,林凤鸣眼角还带着刚刚哭过的红,此刻闻言却冷冰冰道:“拿不出来钱,今天死的是林勇辉,你猜下一个死的会不是谁?” 赤果果的威胁,任敏闻言骤然僵在了原地,眼睛恐惧地睁大,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你不是想让林安不再受苦吗?”林凤鸣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冷刃,又像是毒蛇,透着非人的冷漠和恶意,“林安之前选的楼太低了,这次我会给他选一栋更高的楼。” 有些话从一些人嘴中说出来是威胁,从另一些人嘴中说出来却是通知。 林凤鸣显然是后者,他只用了一句话便让任敏崩溃地交出了银行卡。 林安是她的软肋,是她在世界上所剩无几的依靠,她可以没有丈夫,却不能没有儿子。 只不过在她眼里,只有林安算是她的儿子。 没人怀疑林凤鸣说的话,他能让林勇辉此时躺在ICU,便有能力让任何人躺在里面,而且是以最干净最开诚布公的方式。 他能做到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任敏只能交出银行卡,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当年之事重演,林勇辉步上林建坤的后尘。 林建坤死的时候,林安失去了成为正常人的希望,如果林勇辉再死去……任敏心下不寒而栗,她不敢想象林凤鸣会把事情做到多绝。 此时的林勇辉就像是无底沙漏一样,将他们的钱和希望一点点漏到万丈深渊,他们明知道希望渺茫,却不得不如此。 林凤鸣转身走向燕云的病房,身后任敏狼狈地跪在地上失声大哭,林勇光根本没空管她,此刻正恐惧又战栗地看着林凤鸣远去的背影。 云燕虽然穿着睡衣还戴着个眼镜,看起来活像个行为艺术家,可她在医疗领域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纵然她不是搞临床的,却还是一通电话就把她兄弟安排到了单人间。 林凤鸣站在单间面前踟蹰了良久,才定了定神推开门走进去。 “医生刚来过,说他大概四五个小时就能醒。”燕九州端了杯水给他,柔声道,“好孩子,到现在都没吃饭吧?你不是有胃病吗?哭了这么久身体会受不了的,我和燕子在这儿守着,让你妈带你去吃顿饭,再回家换身衣服。回来说不定他就醒了,别让他看见你一身血的样子,不然他又该凶你了。” 林凤鸣闻言,泛红的眼眶又有了发酸的迹象:“……我想听他凶我。” 他小声嗫嚅的样子和方才面对任敏的冷漠简直判若两人。 “那感情好。”燕九州听乐了,“这小子醒了说不定能把房顶掀了,你可得提前做好准备。” 林凤鸣抿了抿唇,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他,后果我会承担的。” 燕九州闻言一顿,见他依旧钻不出这个牛角尖,忍不住叹了口气,抬眸看向云英。 云英抬手轻轻拍了拍林凤鸣的肩膀:“跟我来。” 云英常年话少,但是每一句都很有份量。林凤鸣闻言一怔,还是站起来跟她走了出去。 医院走廊上不时略过行色匆匆的家属,而这条走廊的尽头则是一个不大的阳台,云英带着林凤鸣走到阳台边缘站定,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在林凤鸣愕然的目光中,从口袋中拿出了一盒烟,抬手递给了他一支。 林凤鸣完全不知道云英还会抽烟,这位严肃的局长在此刻放松了许多,像是一个普通的母亲般开口道:“我很久不抽了……这次我听到你们俩出事后却犯了烟瘾,出来时偷偷拿来的,你爸不知道。” 林凤鸣曾经没有烟瘾,此刻心中情绪翻涌,却忍不住想去接,手抬到一半他猛地警觉,骤然止住:“谢谢妈,不抽了,燕云他……不喜欢我抽。” “抽一根吧,我不告诉他。”云英却劝道,“这可能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根烟,就当是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林凤鸣犹豫了几秒,接过了那根烟。 “我学会抽烟,是在警校。”云英夹着烟看向远方,点燃是烟头也是思绪,“戒烟是因为怀了他们俩。一开始在刑侦的压力很大,不抽烟的人几乎没有,后来怀了他们两个,我因此戒了烟,也戒了酒,我以为这就万事大吉了。” 林凤鸣安安静静地听着。 “可是事情没我想象的那么顺利。”云英看向远处的北极星,“也是这样一个能看到北极星的夜晚,我怀孕两个月的时候,为了刑侦队副队长的位置,我执意要出外勤,被嫌疑人用酒瓶砸在头上摔倒在地,差点流产。” 林凤鸣心下蓦然一跳:“您——” “后来检查结果是有惊无险,生完他们后我顺利地升了副队长……我当时坐的位置和今天来的那位柳队长几个月前坐的位置一样。”云英收回目光道,“但我一开始并不高兴,因为云燕生出来后有点弱小,不如燕云强壮。我为此很自责,认为是不是如果自己没那么要强,我的孩子就不会这样。” 这可能是林凤鸣认识云英这么久,第一次听这位寡言又干练的女人说这么多话。 “我被酒瓶子砸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受到影响,恢复工作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拼了命的想立功,就是想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云英说到这里却顿了一下,她抽了一口烟继续道,“我陷入了一个普遍的怪圈,我开始认为我的一切都是为他们而生的,我所有的情绪,动机,似乎都是为了他们,那种毫无保留的奉献感让我自以为自己非常无私,但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不是这样的。” “我找你爸结婚,是因为他很幽默,和我这样的人不一样,能让我快乐。”云英扭头看着林凤鸣道,“我生孩子,是因为我喜欢孕育乃至创造生命的感觉,那本质上不是母爱,而是一种类似于造物主的感觉。我的孩子作为生命,是因为我的意愿才得以出生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满足我的一己之私,不是为了任何人。” 林凤鸣闻言怔怔地睁大了眼睛,这些话是林勇辉和任敏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的。 任敏嫁给林勇辉,是为了有个依靠,林勇辉娶任敏,是因为他缺个洗衣做饭还能生孩子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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