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送去警署,叶维莉来保释得他。 那晚他去夜场喝酒,喝得烂醉,在厕所跌倒,扭伤了脚踝。他坐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没什么力气爬起来。明明外边就是拥挤的人,吵乱的音乐,叶维廉忽然感觉自己进到了真空地带,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防身用的小军刀,一下一下割开了自己的手臂动脉。 叶维廉闻到铁锈腥味,手臂上血涌出的地方很温暖,就像靠近了一个火源。他发现自己在流泪。他就盯着血喷出,一边笑一边哭,直到有人跌跌撞撞走进来上厕所,看到坐在地上的他。 他们四目相对。叶维廉脑袋已经昏沉,他当时心里只有想法,这副神经病一样的样子被人看到了,杂志又有的写。 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一间医疗室的躺椅上,手上挂着输血袋。医疗室里空荡荡,只有酒精冰凉的味道。他昂贵的夹克衫全部沾满了血,看起来像凶案现场过来的。 有人走进来,在他身边坐下。 叶维廉看着旁边的人,一个年轻的男人,顾自己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放回去。男人看到他醒,说:“离LUNA没有多远,这是最近的医疗点。待会舒服点了,我帮你联系家里人。” 叶维廉没讲话,他问:“你认得我吗?” 他想说他是叶世齐的仔,全香港都知道。 那个男人却说:“不认得也不能见死不救。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想不开,但我觉得一桩桩事情都会有办法解决,不要随便想不开。” 叶维廉看着他,男人又看了眼手机时间,说:“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发现还算及时。我也不想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自杀。这样好了,我叫王义礼,是o记的助理警司,如果你有什么麻烦,可以随时来找我。” 王义礼看了眼叶维廉,他想翻一张名片,但忽然想到自己来gay吧,没有带那种东西。他停下来,尴尬地摸了摸脑后,发现身边的人一直盯着他。 王义礼说:“真的。你如果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叶维廉看着王义礼,他问:“王sir,你想起来了没有。你自己说的,如果有问题,随时来找你。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王义礼不响。警署后边的大钟敲响了十点整的钟声。他们站着的地方阳光有点太充足,王义礼穿着制服觉得很热。他低声说:“算数。”
第9章 o记部门聚餐,佳文递给王义礼一罐啤酒,旁边伸过一只手,唰地拿走了。叶维廉打开,倒了一口。 佳文翻了翻白眼,又给王义礼递了一罐。她阴阳怪气地问叶维廉:“这位先生,请问你警队编号多少,哪年入的队,为什么我没见过你?” 叶维廉指了指王义礼,说:“警员家属。” 一桌人都默默愣了半秒。王义礼说:“不用管他。” 大家一时间都不知道聊什么好。王义礼看着叶维廉,在这个世界上他一直以为王善礼的脸皮是全世界最厚的,后来林有悔长大一点之后,他发现结论下早了,但自从碰上了叶维廉,他发现,活着就不能随便下“最怎么样”这种结论,因为迟早会被刷新。 叶维廉不仅可以厚脸皮粘着他参加部门聚餐,还可以厚脸皮跟他去朋友家做客。整个香港,好像他都能如入无人之境。 王义礼的老友,顾家谦,前几年转业开了安保公司。他问王义礼:“你后边跟得这位,长得有点像那个,经常上杂志那个。” 叶维廉笑着招手说:“是我。” 然后整场聚餐,变成顾家谦就整个香港上流阶层人际事件和叶维廉进行八卦交流。王义礼自己走出屋企,找了个安全通道抽烟,抽完回来,他们两个还在热火朝天地聊。 王义礼搬出叶维廉那边之后,变成叶维廉常去他家。 林有悔夜里发简讯给叶维廉是这样说的:“王sir这个人,嘴硬心软这个名词二十一世纪最佳代言人。对谁好像都很冷漠,事实上对谁都挺关心的。要想追到他,首先第一步,倾诉。” 出了顾家谦家,王义礼叫叶维廉开他的墨绿色跑车滚蛋。叶维廉在地库站着,不开车也不说话。 王义礼开车擦着他经过,又倒回来问:“你站这里不动做什么?” 叶维廉说:“今天心情本来挺差的,和谦哥聊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我发现其实我从来没有一个这样的朋友,能安安静静坐下来谈天吹水的。” 王义礼靠到车窗边。叶维廉低着头顿了几秒,抬头说:“没事,你先走吧,我去开车了。” 林有悔和叶维廉说:“还有,王sir呢,你也看到了,工作狂。听说他的那位前度,是个警校超级精英。我估计他喜欢和他旗鼓相当的伴侣。所以第二步,要展现事业心。” 叶维廉有几天没有缠着王义礼。王义礼出门发现后面没有跟着一个尾巴,都感觉有点不习惯。 阿超和佳文吃完中餐又跑到另条街带了冻奶茶回来,王义礼不爱喝甜的,他把奶茶又递还给佳文。 手机忽然收到简讯,叶维廉发了张自拍给他,是他拿着一罐啤酒, 叶维廉语音说:“王sir,今晚给你送箱啤酒要不要?” 王义礼回说不要。叶维廉说:“这是我们自己做的产品,最近还刚刚赞助了一个春季音乐节,等拿到票,我带你去看。” 王义礼忙着整理资料,没再回叶维廉。傍晚回家,叶维廉靠在他家门口,脚边放一箱啤酒。 叶维廉带了遮遮做的菜。他把菜都码进餐盘里,拉着王义礼坐在餐桌边。王义礼在他家的时候就很爱吃遮遮做的小菜,叶维廉说遮遮都记得每个人的喜好,特意给王义礼多做了点带过来。 他们碰了碰酒瓶。王义礼心不在焉地夹了一筷子菜。叶维廉问他:“王sir有心事啊?” 王义礼摇头。金爱衫告诉他,密讯藏的话是:情人游天地。 王义礼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爱衫无奈:“破译了一层又是一层,我也不知道。” 王义礼第一次喝酒是王忠礼带他的,他那年只有9岁,王忠礼已经20。王义礼喝醉了很无聊,只是睡觉,王忠礼就会喋喋不休说话。他们靠在楼底下一间餐室门口。头顶招牌写“百年老店”。王忠礼说:“这世界上没有东西经过一百年还会完整留下来。我们经过一百年也都什么都不是。” 王义礼听不懂,他才喝了半罐,已经脸红红。王思良在街对过停车了,王忠礼收起啤酒罐砸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拽着王义礼飞跑上楼。 王义礼后来总觉得,王忠礼是不是想一百年后自己还能是点什么,所以要做那么多出格的事,出格到他老豆王思良亲手签了对他的通缉令。 情人游天地。 叶维廉点了点王义礼的脸。他夹了张音乐节门票给他,说:“下周末,我来接你。” 王义礼低头看门票,他没有听音乐的习惯,也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叶维廉走后,他顺手把音乐节门票搁在了玄关的钥匙盒里。 过几日,他接到林有悔生活老师的电话,老师在那头说:“林有悔被救护车拉走了。” 王义礼手头有案子,在跟重案组一起出外勤。他愣在原地,王善礼在日本,林家栋也出国了。他打电话给顾家谦,没人接。打给林有悔的阿公阿婆,也无人接听。 王义礼看着屏幕熄灭又亮起来,叶维廉忽然发过来问他:“周末音乐节,你有空的吧?” 王义礼立刻打电话过去,说:“麻烦你去趟圣玛利亚,阿悔昏倒了。” 王义礼忙到快深夜,一刻不停地赶到圣玛利亚。他在四楼ICU病房门口看到叶维廉,坐在走廊上,双手抱胸,半睡半醒。四楼的病房是单独加护病房,林有悔做完心脏移植以来,第一次出现恶性心律失常了。 王义礼透过玻璃窗看里面安静躺着的林有悔。叶维廉把头搁在王义礼肩上,说:“已经抢救过来,没大碍。” 王义礼看了会,出去打电话给王善礼和林家栋。叶维廉从没见王义礼发过那么大的脾气,对着自己的家姐姐夫破口大骂,一直骂到护士出来叫他声音轻一点,不要扰民。 叶维廉站在他身边看着,王义礼垂下手里的手机,又恢复冷冷的神情,他望了眼站在一边的叶维廉,说:“多谢。” 林有悔在第二天傍晚时分才醒转过来。她呆呆看了会天花板,感觉呼不出气。叶维廉伸头过去看她,林有悔看见他的脸,轻声说:“原来天堂的天使真的有长那么靓仔哦。” 叶维廉笑了声,拍拍她的脸。 那周末,作为答谢,王义礼答应陪叶维廉去音乐节。音乐节开在白石角公园,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挤满了人。 王义礼从未逛过那些市集摊位,卖各色手工制品和音乐周边。他穿板正的运动卫衣和牛仔裤,看起来和整个场合都格格不入。叶维廉穿自己品牌的T恤,挂几串莫名其妙的项链。他一直拖着王义礼到处走,和人打招呼。傍晚的余温扫过他们,空气里有热红酒的香气。 叶维廉把王义礼拉到河边坐下来,身后依旧热热闹闹。叶维廉问他怎么样,王义礼思索了一会儿,说:“有点吵。” 叶维廉哑然失笑,他扯了扯王义礼的嘴角,叫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谎报年纪了,王sir,你其实四十爬上了吧,一点都不像年轻人。” 王义礼拍开他的手,忽然笑了一下。 叶维廉都愣了。王义礼别开了头,又去看身边的热狗三明治摊位,他指了指三明治问叶维廉:“要吃吗?” 叶维廉迅速啄了一下他的脸,笑嘻嘻说:“要吃。” 他们一人买了一个三明治,在市集里又晃逛了一圈等着音乐节开始。叶维廉和自己啤酒摊的几个朋友谈天吹水,整个人蹦蹦跳跳的,停不下来。王义礼坐在一边看他,他发现叶维廉其实有很多面,会无赖,会闹脾气,有时也会有点可爱。 身后的音乐节舞台响起了开场音乐。叶维廉吹了声口哨,拉起王义礼朝前排空地飞奔。空气里有香蕉花的香气,王义礼挤在人群中间,很快拖开了叶维廉的手。人群聚到中央空地,狂欢开始。 王义礼还在抬头看舞台,叶维廉打电话给他,周遭实在太吵,叶维廉说了什么,他都听不到。王义礼打字给他:没事,你顾自己看。 叶维廉回他:来舞台侧边找我。 王义礼挤过人群。看到叶维廉站在舞台一边和要上场的乐手谈天。 叶维廉上来拉他,给其他人介绍王义礼。王义礼笑着跟大家点头,看向乱哄哄的后台,道路柜后面挂着一块音乐节横幅:情人游天地。 王义礼愣住了。第一支乐队的乐音在耳边炸开,人群开始疯狂跳动起来。叶维廉半搂着他朝舞台下面走。王义礼愣愣又看了眼后台,他看到一双眼睛也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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