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迷宫有这么大吗?”闻曜风试图从甲方的角度思考问题:“哪怕会展中心的场地足够大,他们做什么关卡都需要一式三份,我们三个队伍各用一个迷宫,做太大也浪费钱啊。” “会不会存在双层结构?”白淳思索道:“我玩过双层和三层迷宫,也许墙上的草丛树洞就是通往下一层的窗口。” “也不像。”闻曜风脚步一顿,看向他道:“白淳,我们试试原路返回,还是记一遍时间。” 白淳隐约觉得这不是正确思路,还是点头答应。 绚烂繁华的景观逐渐变得枯燥乏味,是让人只想逃离的陷阱。 迷宫这个词,原本就可以代指复杂艰深的问题,以及难以捉摸的局面。 闻曜风走在白淳的身后,在此刻突然感觉,他和他的关系像极了这场迷宫。 看不见前路,找不到方向。 千叶千景迷人眼,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 他好像熟悉他,又好像从未认识过他。 他好像亲近他,又好像从未靠近过他。 闻曜风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 他爱这个团队,爱ECHO的每一个人,远胜过爱他自己。 可越是这样,他在看到白淳时越不甘心。 “有问题。”白淳骤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刚才这里是三岔口,你还记……” 现在这里只有一堵死墙,他们走进了一个新的死角。 闻曜风没来得及收回情绪,看向他时眼神仍旧晦暗复杂。 白淳神色一怔,垂下眼睫,默然放弃那半截没说完的话。 像是与从前无数次般承认自己的罪与错,绝不辩解,也绝不抵抗。 “对不起,”他轻声道:“是我想的方法不好。” 闻曜风反应了过来,像做错事般抬起了手,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不是在怪你,”他说话艰涩,就好像完全没办法再和他心意相通:“不要多想。” 却也不肯死心,还想再尝试一次。 “要不我们暂停休息一会儿,我们在这呆的太久……也许脑子早就乱了。” 白淳原先两关还很有参与欲和自己的想法,现在完全服从他的安排,温顺地点了点头。 旧伤疤始终横在他和他之间,一碰就疼得厉害。 “对哦,”闻曜风露出茫然的表情:“咱们两陷在这迷宫里,得靠工作人员原路认领吗。” 白淳低笑一声,不再说话。 他们同时按下了暂停键。 两行字浮现在腕表前。 “系统确认:‘猛A无敌队’是否选择同步暂停休息?” “如确认,请再次按下暂停键。” 键钮按下的同一秒,他们身旁的一堵墙突然滑动向左,露出后面的好几堵迷宫墙。 两人下意识转向开口处,目睹每一面墙都在滑轨的引动下左右拉开,逐渐退让出一条宽敞捷径。 宿姐和副导演就站在场地外,笑着招了招手。 “辛苦了,快来休息下~” 三队都需要独立破局,比赛期间帐篷之间都有隔离措施,即使都出来休息也不能交换情报。 经纪人和助理同样也会被密切监督,不允许透露任何与节目有关的事情。 他们接连和宿姐拥抱致意,按照规则一起进入了休息帐篷。 闻曜风喝了两口水,心里还记着刚才那件事。 他记得那一瞬白淳看向他的样子。 温和,亲切,还充满信任。 他更喜欢刚才那样的放松相处,两个人可以肩并肩谈笑聊天。 哪怕再多讲一个故事也好。 “白淳。”他抬起头,看向沉默喝水的主唱。 “我有话想跟你说。” 白淳动作一顿,平静地坐在他面前。 “好。” 状态就好像已经准备接受一切,哪怕闻曜风勒令他立刻自行退赛,他也不会多挣扎一下。 闻曜风觉得这一幕有点刺眼。 他认识的白淳绝不是这样颓废驯服的人。 白淳从前就像冰川上畅快锋利的风,不会忍受任何人的羞辱和控制。 愧疚心和羞耻感确实可以毁掉一个人。 从精神到人格,逐一摧毁,不留半分情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闻曜风深呼吸道:“我跟你,你跟ECHO,确实有很多事没了结。” “但我们现在是战友。” “白淳,我信任你,也愿意把后背交给你来保护。” 他微微倾身,想要靠近他更多。 这一刻,语言已完全不足以传递他的复杂心绪。 他已毫无觉察地,本能般地再度放出信息素。 犹如牢固木塞被撬起,酒液无声无息溢散入空气之中。 是可以归咎于标记反应的情感渴望,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双向吸引。 闻曜风从未这样强烈地想和他说话。 他想告诉他,有些事,我们不用急着解决。 想告诉他,其实我们可以重新从朋友开始,哪怕只享受这一场游戏都可以。 我不希望你对我的友善全都来自于愧疚。 你不要再这样讨好我。 他突然间什么都说不出口,却又渴望白淳可以听懂。 龙舌兰酒似细雾般在沉闷的帐篷里翻卷,倏然间碰触到另一缕清冷细腻的水仙香气。 两者仿佛再度隔着那堵万叶墙,在左右打转,在不安试探。 最终又如野兽猝然相遇,彼此谨慎地,温柔地,浅浅触碰一下鼻息。 浅尝辄止。 白淳抬眸望着闻曜风,颔首郑重。
第9章 幻觉 【01:13:24】 他们再度返回赛区。 双胞胎姐妹刚刚如释重负地离开第二关,也顾不上什么偶像架子,异口同声说要小睡二十分钟,刚才疯狂挨揍半小时实在太累了。 演员组的两个大叔试图反超,目前在迷宫里呆了快三十分钟都没出来。 闻曜风洗过脸后清醒很多,此刻再度站在迷宫前,总觉得自己看见过什么线索,但是又抓不住它。 白淳又掏出那个黯淡的金球,蹲下手腕一划。 道具可可怜怜地咔了一声,被当成粉笔在水泥地面上留下浅白痕迹。 “虽然声音有点刺耳,”他中肯道:“但可以用来记地形。” 闻曜风脑袋上亮了个小灯泡,也蹲下来掏出小球,用力更猛。 这回他手里的道具球被直接捏扁,金漆都蹭到了地上。 “要不我们回第二关多拿几个?”他随口提议:“节目组不让带纸笔,用这个不算犯规。” 白淳略同情地看了眼道具表面喷涂的希腊文字,昂首看远方绿意葱茏的迷宫。 “要不……我们一个在门口,一个往前走报位置,先画出附近地形试试?” 闻曜风当即应允,自己走了进去。 “前三,左转。” “好。” “前四,左右都有,我先左转。” “好。” “前二,左弯死路,右转。” “记下了。” 他在这一刻仿佛是被白淳注视的棋子,穿越在国际象棋的黑白方块间。 “右二,直路。” “三岔口。” “等等。”白淳的声音在远处已经有些模糊:“队长,你往回走。” “回起点?”闻曜风隐约觉得他离出口很近了,张望远处恋恋不舍道:“要不我再走远点?你还能听到我声音吧?” “不是这个,”白淳声音有些焦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这迷宫——它可能在动。” 白淳一开始低估了游戏的变态程度,只当是节目组把场景做得复杂点儿,多跑几回应该就能通关。 但是他越画越觉得不对劲。 闻曜风刚开始报方位的时候,白淳还能在地面上同步绘制骰子图般的行进路线。 可就在刚才,闻曜风前进的地方居然和刚才他画过的死角重叠了。 这是今华市的会展中心,不是什么魔法世界。 答案只可能有一个—— 在闻曜风往前走的时候,他四周的墙壁可能都在无声移动转向,甚至平行移动。 然后重构出一个并不存在于记忆的新迷宫。 闻曜风转头看向白淳的方向,立刻转身:“我现在回来。” “你不要乱走,”白淳冷静下来:“我报方向和步数,你一边注意附近的墙一边走。” “倒退两格墙,往左。” “到了。” “再倒退四格,往右。” “到了。” 闻曜风记得这里走过的路,一想到那个假设就有点后背发麻。 白淳在迷宫口外,可他却像置身于恐怖片的无人区里,骨缝都渗着凉意。 “……往左,退四格。”白淳对比着记忆和地面涂鸦,再度指引道:“然后就应该又是一个三岔口。” “不。” “什么?”白淳抬起头,听近在咫尺的声音:“你现在背后不是三岔口?” “是死路。”闻曜风喃喃道:“我可能出不去了。” 白淳随即站起,不假思索地踏入迷宫。 “我听见你的声音很近,”他用指节叩击墙面,不断确认他的位置:“感觉的到吗?” “我在这里,”闻曜风快步去找震响的方位,隔着墙再三叩响:“是这里吗,你在不在?” “不,不对,我和你还隔着一堵墙。” 他们在同一秒加快步伐,用手背和指节不断敲击墙面,在迷宫中打着转寻找对方。 “很近了,我听得见你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又远了?!” 闻曜风无意间一个急回头,骂道:“操,这墙真的会动!” “你不该进来,现在我们估计都——” “别担心这个,”白淳打断道:“我现在跟你应该就只隔一堵墙。” 他轻敲三下,对面也传来清晰回应。 “对,”闻曜风深呼吸道:“我就在这。” 他们在看不见对方的情况下同时抬手,隔着同一堵墙掌心相触。 闻曜风突然心跳一滞,感应到白淳的焦灼情绪。 他第一反应以为是幻觉,又很快记起来,他前几天还标记过他。 是标记关系中罕见却存在的情绪共情。 白淳从刚才起就似乎一点都不着急,说话做事都沉稳冷静。 这种共情……是真实存在的吗? 白淳侧耳等了许久,询问道:“你还好吗?” “还好,”闻曜风还有点想不明白,半晌道:“要不,我们暂停退出去,然后重新开始?” “等一下。” 墙对侧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 “闻曜风,你再说一次那只狗的事情。” “狗?”闻曜风听见他抬步走开,下意识叫住:“哎,你别走。” “没事,我听得见,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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