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梧忽然看向屈樱:“炼狱午腰上挂着的东西,是你给他的?很浓的红豆味。” “是我。”屈樱点点头,“是一袋生红豆,没什么气味。但装红豆的袋子是前两天用来处理豆沙的,上面有比较浓的红豆味。” “给红豆干什么?”彭彭皱眉问。 屈樱轻声说,“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算不算靠谱,但试试无妨,所以就擅作主张了。” “ 你说。”千梧看着她。 “我不知道对不对,但我隐约觉得,炼狱午有点喜欢炼狱子。”屈樱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的语气。 江沉惊讶挑眉,和千梧对视一眼,而后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也有察觉吗?”屈樱闻言松了口气,“那我就有把握多了。从哪看出来的很难说,大概是一种微妙的直觉。昨天见他对炼狱子恶狠狠的样子,我反而觉得像在炫耀哥哥包容的小孩,还有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笑容满面地走进来,我第一直觉就是和炼狱子有关。” 千梧未置是否,他垂眸看着屈樱的手臂,那条红色神经颜色淡薄,但放在普通玩家间已经算小有天赋。 屈樱在上一个本里几乎毫无作为,但在这个本里,却明显比其他玩家敏锐太多。千梧恍惚间忽然意识到,或许除了极致的天赋者之外,其他人的敏感各有场景,能力的体现未必是稳定的。 “所以刚才他盯着我看时,我送给他两包红豆,让他留一包,转达一包给炼狱子。”屈樱低声道:“我说红豆是我们老家寄托思念的东西,尤其是在亲人之间。初来镇上很受他和炼狱子的照顾,这份红豆希望他和炼狱子能受下,算作小小心意。” 彭彭惊艳道:“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怎么反应?”江沉问。 屈樱说,“他可高兴了,说他那废物哥哥就喜欢这些穷嗖嗖的东西,正好用来还昨天的拨浪鼓,两清。” “你是想让炼狱午杀死下一个陈家人时,留下新的痕迹,让炼狱子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钟离冶皱眉道:“这可不好说,陈家人只是按照当年事实的轨迹接连死去,未必是现在的炼狱午亲手杀人。” “就是他亲手杀的。”屈樱闻言摇头,这一次眼神很笃定:“如果我们前面所有的推测都成立,炼狱子重新捏造了这个时空,但他因为心疼弟弟而篡改了关于陈马的命运。陈马没有被人贩杀死,只是自然而然地生命停止在了某一个时间点,没有进入炼狱。明白吗?炼狱子不希望弟弟进入炼狱,所以不会同时有两个炼狱午。” 众人沉默,千梧却忽然低眸笑了起来。 “她的意思是,在这个被稍作篡改的时空里,死去的陈马只是安安静静地死了,没有成为恶魔,不存在献祭至亲的能力。”他轻轻转动着一只小小的茶盅,“可是陈家人依旧在接连死去,是炼狱午本人,为了让一切看起来和当年一样,在无数个轮回里,一遍一遍重复着邪恶的事。” “啊——”彭彭两眼发直,看了千梧一会,又看向屈樱。 “我仿佛是个傻子。”他说道。 千梧笑着用小茶杯在屈樱手边的杯子上撞了一下。 “所见略同。”他说,“决定把酸梅水分你一杯喝。” 江沉幽幽地瞟过来,“分什么,你早喝没了,心里没数吗。” “这样吗。”千梧把竹筒翻过来倒倒,“你的呢?” “也没了。”江沉捏着竹筒冷漠道。 千梧进门前明明还听见他竹筒里晃荡晃荡的水声,瞟他一眼,勾勾唇角没有吭声。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闻力说道:“炼狱子查了这么多个轮回,为什么查不出来是炼狱午在动手?” “嗯?”屈樱一愣,“炼狱午那么厉害,半夜想悄无声息地杀掉一个人,再简单不过了吧。” “炼狱子夜半巡街。”闻力皱眉摇头,“巡街的目的是什么?不至于连亲弟弟进入陈家院都发现不了吧。” 千梧眼波平静,他随手从江沉胸前口袋抽出那支铅笔,把玩着说道:“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陈蜀当年没有被献祭,恰好是唯一一个活到最后都不会被炼狱子怀疑的存在。且陈蜀本就是炼狱子的童年,他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如果我是炼狱午,我会在夜半乔装扮成陈蜀的样子,再去做事。” “很有心机啊。”江沉挑眉,“千梧老师,有点可怕。” “彼此彼此。”千梧笑眯眯,拿过他手里的竹筒,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酸梅水。 彭彭:“……说好的没了呢,骗子。” “那你就不知道了。”千梧被酸得轻轻眯了下眼,瞟着江沉,笑吟吟说,“指挥官先生一肚子坏水,张嘴就骗人。” 江沉冷哼一声,“先照照镜子,再说这话。”
第39章 炼狱彼岸 傍晚时又下起雨, 千梧醒来时还趴在客栈大堂的小木桌上,穿堂风扑面而过,将暑热一扫而空。淅沥沥的白躁雨声中,有另一个沙沙的声音在他身边耳旁响起。 他扭过头, 江沉正坐在他旁边写字。 “唔……”他揉了揉睡得发红的脸颊, 坐起身说道:“写什么呢你。” “没什么。”江沉随手把纸折起来放进口袋, 盖上钢笔笔帽, “你睡着了, 我无事可做。” “他们呢?”千梧扭头看了眼楼上。 江沉说,“他们刚才出发去陈家了, 今晚应该有大事发生, 大家不肯躺在床上等结果。” 千梧打着哈欠叹了口气,“怪操心的。” 江沉嗯了声,“毕竟性命攸关。” 屈樱走之前在锅盖下留了两只酥皮的红豆饼,包在牛皮纸里。江沉撑着一把大黑伞,千梧走在伞下, 咬着饼吃。 “我进神经前就撑了把黑伞。”他嘶着热气说, “你说那把黑伞会不会是所谓的入口?” “我们两个是一起来的, 入口应该是一个我们都接触过的东西。”江沉说道:“想想,那天在酒会上, 我们接触过什么?” “难道是酒?”千梧说着挑眉,“我就觉得那天的酒有问题,喝得人头晕目眩。” 江沉微妙停顿, “那是你喝多了。” “难道你没喝?”千梧挑眉,“我看见那么多人举杯朝你去了。” 江沉嗓音低沉,“没喝。那天我本来准备逮住你说几句话,哪有闲心和别人喝酒。” “喔。”千梧张了张嘴, “你把天聊死了。” 他低头继续吃饼。 余光里,江沉很不满地瞟着他,但他却装作浑然不觉。用牙齿撕开酥脆的饼皮,吞下一口甜糯的红豆沙。 “屈樱手艺真不错。”他笑着说,“回头如果能一起从副本里出去,要让她做一桌大餐给我们。” 身边的江沉没吭声,千梧一扭头,发现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千梧问。 江沉摇摇头,随手按上鼻梁,“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奇妙,她竟然是英的主厨。” 千梧勾起唇角,“嗯,严格算起来,我们在神经外都算有交集。” 两只红豆饼,千梧只吃完了一只半,剩下半只江沉咬几口就解决掉了。 他们走到陈家时,雨刚好停歇,天色已大黑。街道空荡荡,江沉在陈家对面的巷口脚步稍顿,片刻后指着巷里说:“他们在这。” 千梧什么动静都没听见,跟着江沉走进巷子深处。 “千梧——”彭彭压低的气音从黑咕隆咚的深处传来。 千梧加快脚步走近,问道:“见到炼狱子了吗?” “他巡街经过一次。”钟离冶语气如常,对着彭彭叹气,“没必要藏吧,我们又不是出来做坏事的。” 屈樱也忍不住说道:“刚才他经过时不可能没发现的,人家压根懒得理咱们这些人,别给自己加戏了。” “这——”彭彭面露犹豫,瞟到千梧后立刻不忿道:“不许笑!” 千梧敛起笑意,摆摆手,“抱歉,我以为天黑你看不见。” 一阵晚风穿巷而过,带起一阵肃杀。 千梧忽然低声道:“他就在这附近。” “谁?”彭彭立刻紧张,“炼狱子还是炼狱午?” 千梧顿了顿,“都是。” 可随后,街道上再次落于寂静,仿佛千梧感觉失灵,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沉无声地翻动着法典,借着一道火折的光,看着上面的小字。 今天千梧睡着时,法典上又出现了一行新的字。 【#2 炼狱午是个幼稚的恶魔,他高兴时或许就不杀人】 “到目前为止只出现了两条,如果今晚副本结束,我担心我们又跳过了重要的采分点。”江沉低声道。 千梧却只回头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纤细的手指在法典空白处随便一指,说道:“炼狱午还是个爱娇的恶魔,喜欢被哥哥让着宠着捧着。炼狱午又是个脆弱的恶魔,当哥哥对他掏出锁链,他会放弃挣扎。” “你说什么呢?”彭彭目瞪口呆,又看看法典,“这上面没有出现你说的话,这是不是猜错了的意思?” “不是。”江沉合上法典,“这本法典只会出现与生存法则相关的规则。” 千梧无声地笑了笑,说道:“还有最后一个采分点,待会去拿。” 江沉偏过头看着他。 他轻声道:“炼狱午是个倔强的恶魔,无论他对至亲做过什么,他都不希望童年的哥哥讨厌他。” 沉重的锁链拖地声忽然划破安静的夜晚。 一道安静寂寥的身影忽然挡住巷口,千梧看着炼狱子的背影,缓缓走了出去。 “你们怎么还在。”炼狱子背对着他低声道:“哪都有你们,你们这些新镇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帮你揭开真相。”千梧说道。 一阵风过,炼狱子忽然回眸,那双眼眸沉静地注视着千梧,安静背后却压抑着一丝悲凉。 千梧神情如常,“你知道了真相,炼狱就会放弃监管这座小镇吧,该让它回到原本的轨迹上了。” 炼狱子许久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他手上缠绕着的拖地的锁链轻轻响动了一声,他忽然说道:“你和小午小时候真的很像。” “到底是哪里像?”千梧问。 炼狱子顿了顿,“除了相貌不完全一样,其余的……如同一个人。” 江沉在背后沉声开口,“你弟弟是个恶魔,有多凶残狠毒,你自己心里有数。” 炼狱子无声而笑,“他小时候还不是这样,小时候他也时常安静下来发呆画画戳自己脸玩,但坏起来时真的一肚子坏水,捉弄我就是他的人生乐趣。对了,那时他还不是恶魔,他只是一个小孩。” 江沉顿了顿,“你要这样说,那确实——” 千梧偏过头瞟着他,于是他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又冷漠道:“无论如何都不该把人和恶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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