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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修正对着镜子系领带，见状露出个无奈的笑意，“临时有个应酬出门。” 应酬？祁羽羲瘪嘴，老婆正事要紧。“路上让司机慢一点，等你回来哦。”说着他乖乖松开手臂放人。 “好。”宋明修答，低头亲亲小宝贝安慰，答应说忙完应酬就回家。 祁羽羲一直送人到门口，看着庭院里的声光亮起又熄灭，不得不面对大晚上独守家门的事实。聊天框里的宋明哲，还在不停地拍拍他催促，祁羽羲连续练了几天游戏，实在是练不动了，手机一关，回电影房看片子去。 经纪人说他入围不了明年的玉汝奖，他偏要试一下。下半年还有戏要拍，他要把握住机会。 电影房存放的影视资料，一直是宋明修在整理。祁羽羲翻找了半天，也没从书架上找到想看的影片，只好找来钥匙，打开放映室后方的储藏间。 储藏间为了保证干燥避光的环境，一打开里面黑漆漆的。祁羽羲没有开灯，趁着走廊里的微光，继续翻找印刷了年份的箱子。 根据时间顺序，他越找越往前，最终停留在手机搜索到的影片年份。 啊～五六年前的经典片子了，祁羽羲感叹着，找到正确年份的箱子，从角落里抱出来，然后抽走想看的几部。 原封不动归位时，他的视线，落在箱子底部一个硬盘。没有像其他影盘贴着醒目的图片，只有一个简单的日期，甚至是手写的，墨迹都晕染了。 仅有的光线里，祁羽羲分辨不清更多，只好拿着影片一起走出房间。 硬盘重见光明时，祁羽羲一点儿都不意外地发现，上面是宋明修的字迹，依稀能看到年月日。 五年前，六月，某日。 好奇心驱使祁羽羲先播放这张佚名硬盘，想看看老婆又刻录了什么家庭影像，偷偷珍藏这么久。 寂静无声的放映室里，黑黝黝的片头播放了会儿，忽然在某个节点亮起，祁羽羲看到荧幕中央的宋明修。 果然是专门刻下来的影像。祁羽羲自觉又发现了老婆的小秘密，自在地躺进沙发，怀抱靠枕，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观影。 然而，五年前录像里的宋明修，面对镜头时，露出了堪称沉重的神情。 他沉默地调整好机器，走到书桌前，坐定。 “或许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有些事情不记得了。” 这什么狗血开场白，祁羽羲听得心脏都要跳停了。一个仰卧起坐从沙发里跳起来，死死盯着正在播放的录像，生怕下一秒听到的，是晴天霹雳。 “医生说车祸造成的颅脑损伤，可能会出现短暂的逆行性遗忘。这种遗忘，是潜意识对身体的保护，除了事故当时记不清，不会影响远期记忆，也不需要特殊治疗。” “虽然科学是这样解释的，但是我还是选择录下这个视频，以免不期而至的意外，令你遗忘了重要的事、重要的人。” 听到这里，祁羽羲终于反应过来。这是老婆当年出车祸后，自己给自己留下的“备份”，防备某天突然忘记了什么，也会有迹可循，重新回忆起来。 怎么这么叫人心疼呀，祁羽羲看着屏幕里“年轻”了五岁的宋明修，只觉得眼眶和鼻子都酸酸的。 录像还在继续。 要为自己备份记忆的宋明修，以亲历者的身份，讲述起自己的过去，神色意外得平静。直到第一次提到祁羽羲这个名字，眸色才泛起波澜，望着镜头，声音也温和许多。 “......父亲陪母亲回京州探亲，赶上祁老先生寿宴。作为宋家继承人，你也去了，在后花园撞见翻窗户的羲羲。” “他的全名叫祁羽羲，祁老先生的爱孙。你在花墙下面接住了他，这是你们第一次相遇。羲羲当时小，不记得了。你要记得。” 祁羽羲忙不迭按下暂停键，仔细回忆老婆说的事情，发现真的记不起来了，只好愧疚又甜蜜地继续看下去。 视频里的宋明修停顿两秒，讲述下个重要的记忆点。 “回到海城后，你在十岁生日那天，遭遇了绑架。” “绑匪索要巨额赎金，父亲报了警。绑匪恼羞成怒要撕票，你拼命逃出来，却意外伤了眼睛。” “你的视力就是那时候受损的，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必须终身佩戴眼镜。” 宋明修说出这番话时，镜片后的眼神没有怨怼，没有遗憾，只是平静地望着镜头，好似说的不是自己的故事。 祁羽羲却听得快要崩溃了。 修修竟然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情？！天啊，那时候他才十岁！十岁！ 祁羽羲一想到这个残酷的事实，就难以控制地大哭，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挡不住录像里的声音，无孔不入钻进他的耳朵。 “父亲带你看过很多医生，严重的时候，几乎失明......母亲因为你的事情忧思过度，演出之前车祸，去世了。” 说到真正伤痛之处，录像里出现了冗长的沉默。 半晌，宋明修食指轻抬，侧身擦了下眼角，隔着镜片，神色不明。 镜头外的祁羽羲，早已泣不成声，他捂着嘴强迫自己听下去，一字一句，千疮百孔。 “海城乱了些日子，父亲想要送你回母家，被你拒绝了。” “最终你还是去了京州，父亲的故交，祁叔叔家。你再次见到羲羲，也是那个时候。” 镜头前的宋明修说着，好似有些累了，端坐桌前的姿势一松，向后靠在椅背。他终于像个老朋友，对镜头后某天“失忆”的自己，语气平和地诉说。 “我不知道你听到这里感觉如何，只是想告诉你，你人生中最漫长的十年已经过去了。这十年，只要你用心查，就会查到，就算忘记了，也无可厚非，事实会帮你回忆。” “你不能忘记的，是人生中的下个十年。你将发现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也终将是一生的挚爱。” 祁羽羲听到这里，终于没那么头晕目眩了。 哽咽的气息喘匀，放任眼泪宣泄的痛苦褪去，模糊的光线里，他看清楚黑暗中的光亮，那个说着“一生挚爱”的宋明修。 “你刚到祁家的时候，羲羲还不及你腰高。他睡在下铺，每晚都要听故事。” “雷雨夜惊醒，他会偷偷跑出房间，被祁叔叔发现抱回来又跑出去，来来回回，最后跑累了，才会乖乖睡觉。” 宋明修想起十多年前对小宝贝的初印象，客观评价道，“不太聪明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时，祁羽羲破涕为笑，对着录像嘟囔一句，“才不是笨蛋！” 好似听到了他的心声，镜头前的宋明修想了想，纠正说，“其实羲羲很聪慧，没多久就发现了你的秘密。” “他不怎么会安慰人，只会趴在床边一遍遍叫醒你，然后陪着你失眠。想给你读故事书还失败了，白天在学校习字，光顾着打瞌睡了。” “有段时间，他喜欢一个人躲角落玩，被找到才发现是在抹眼泪，手心通红，很伤心的样子。” “祁叔叔告诉你，羲羲在学校功课做得少，总挨老夫人戒尺，被问原因也不解释，嗓子都哭哑了，还不许大家跟你说。” 宋明修说着笑起来，捏捏眉心，眸光愈发温柔。 “后来啊，变成你哄他睡觉，给他念睡前故事。你慢慢不再失眠，不再讨厌光。你一点一点，看清楚他的模样，埋下爱的种子。” “他就是种子发芽的阳光、空气和水。他是命运馈赠给你最好的礼物。你要记得，不准忘记。” 老婆说他是命运最好的礼物，祁羽羲又开始流眼泪了。 水龙头止不住地往外流，没有一开始暴哭的崩溃了，情绪过了应激期，眼泪也变成爱的共鸣。 录像总共一百多分钟，纪录片似的，也确实是部记录片，进度条就是时间线。 因为从未想过某天开启它的是别人，所以那些惨痛的悲伤的过去，总是言辞确凿，没有半点掩饰。 祁羽羲分秒不差地看完了，最后仰倒在沙发，房间黑漆漆也不开灯，纯粹发呆。 他突然好想好想老婆。 明明分开才不到两个小时，寂寞和爱意，和淌干的泪水一样，泛滥成灾。 宋明修接到小宝贝电话时，还在酒桌上谈笑风生。 盛云集团付总做庄，和他聊了两项合作案，高朋满座，俱是尽兴。 接电话时，他告歉离开酒桌，走在安静许多的走廊，找了处茶座。 “怎么了羲羲？”他问，听到撒娇的声音，顿时笑起来，“竟然没玩游戏，表现这么好？” “当然啦，我想你了。”祁羽羲吸吸鼻子说道，怕那边听出来声音不对，还说家里冷气低了。 “调一下温度呀，别冻感冒了。”宋明修笑说，没有着急回酒桌，喝了口茶座备着的热茶，舒服地喟叹一声。 祁羽羲问他在哪儿吃饭，还要吃多久，吃完还要去哪儿玩，一副很关切的样子。 “蓝夜这边的酒庄，宝宝不是来过吗。过会儿结束就回去了，没有余兴节目。”宋明修一一答着，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又要笑起来，“羲羲，你是在查岗吗？” “才不是。”祁羽羲嘴硬，被笑声戳破心思之后，又改口说，“作为老公，查岗怎么啦？” 宋明修：？羲羲自称老公的时候，竟然有点反差萌？ 电话那端的沉默，让祁羽羲心中生出些许忐忑。 雯桦哥说，忙正事的时候，最烦简大哥打电话查岗了。怎么办呀，老婆要烦他了O?O...... 胡思乱想之际，宋明修深沉的嗓音入耳，“宝宝说得对，老公查岗，天经地义。” 祁羽羲听得脸热，还要说些什么，发现那边有点过分安静了，顿时紧张起来，“老婆，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宋明修说着看向安静入座的男人，原本不设防的笑意，因为外人收敛许多，语气却没变，“宝宝乖乖在家等我？” “好，我等你回家。”祁羽羲答应，担心自己误事，没再多说就挂断了电话。 宋明修熄灭手机屏，饶有兴致看向偷听他讲电话的男人。 “爱人在家等着急了，打电话过问一句。”宋明修大方解释说，手臂搭在沙发臂，没着急起身，“付总有事吗？” 付时清不语，沉默饮了盏茶，好半天才开口，“你们感情很好。” 废话。 优雅如宋明修，都要忍不住腹诽一声，面上却笑意微露，客气搭话，“我和羲羲相识近二十年，婚后四年，夫夫感情一直很好。” 付时清点头，礼尚往来讲起自己的事情，“我和爱人结婚六年了，我出门，他很少打电话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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