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龙不假思索地摇头:“不打算接了。” “为什么?”初澄不解又无辜,“就针对我一个?” “不是,都不接了。”白小龙背着双手,垂头丧气,“打得太累,想歇一歇。” 初澄见他的气焰远不如之前,顺势揶揄:“无论是作为职业游戏主播还是电竞选手,可都不该有疲软期啊。” 白小龙一脸无奈地纠正:“初老师,您还记得我是个学生吗?” “可这不是早晚的事吗?不然我也不会找你代打。”初澄依然占据着这场谈话的绝对上风,“但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那只能说明你对待理想并没有我想得那么认真。” 白小龙闻言一急:“我当然是认真的,任何困难以后肯定都能克服。” 初澄没说话,只干笑了一声。 那种又轻又冷的声音让白小龙有些不安,脸上面子挂不住,追问道:“你不相信?” 初澄情绪平淡道:“你今年多大了?” “17。” “已经不算小了。”初澄说,“我也有个朋友在这方面小有天赋,15岁就被职业俱乐部看中,高中又被挖到另外的青训预备队当作种子选手培养。但他现在已经是师大的文学博士了。你知道这种转变背后,需要付出什么样的努力吗?” 白小龙低声嘟囔:“我知道自己不是学习的料。” “可我听说你之前学习挺好的,因为几次考试就认定自己不行了?”初澄的视线笔直地落在对方身上,词句清晰,“那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打游戏才是更讲天赋的。” “在你排位一直失败的时候为什么没想过自己不是那块料呢?甚至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可以转手给别人。哪怕跳出原有的舒适圈,去从头学习新的打法和技巧,也要较着劲的完成。” 白小龙急着辩解:“打40星对我来说一直很轻松。这是版本强度问题,我之前的方法不对。” “难道在班里名列前茅这件事,你就没有做过?你没想过,初高中之间也是两个不同的版本,需要不同的学习方法?” 初澄的这两个反问来得太直率突然,使得白小龙怔然,无话可说。 “那,那是因为……” “因为没勇气尝试,因为没毅力坚持。”初澄出言打断,抢先说出原因。 他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孔如旧,周身的气场却与平常截然不同,带着难以言喻的隐形压迫:“小龙,胆小就是胆小,你没有必要给自己找‘不是那块料’这样的借口,去欺骗父母,欺骗自己。” “我没有!”白小龙吼了一声,而后却发现除了如此宣泄情绪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辩解之词。他稳了稳情绪,底气不足道:“初老师,你说话比大哥还要伤人。” “我只是在陈诉事实。”初澄说完这句,语气稍缓。 “人外总有人,山外总有山。如果你真的了解电竞、热爱电竞,愿意做烛火奉献,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但你必须要知道,在手游中找到的成就感和归属感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如果没有足够的付出和努力,早晚有一天,你会在曾引以为傲的事情上察觉到自己,仍然不是那块料。” “至于如何付出,我希望你思考一下自己更需要什么。高二刚分科,谁是版本之子尚未可知。你真的连一次机会都不愿意给自己吗? ” 白小龙沉默不语。 “如果你本人选择逃避,我说什么都是徒劳。”初澄不愿啰嗦,点到为止,缓叹一声打开了微信支付,“结单吧,扫码。” “打得不好,不要了。”白小龙的眼睫颤了颤,丢下一句话,情绪低落地推门走了。 什么时候才会明白时间最珍贵,坚持也会有意义呢? 初澄看着学生的背影,恍然自己竟然也会苦口婆心说出些年少时不以为意的道理了。 片刻后,他低头看向自己可怜的微信余额,心情复杂地挑挑眉。 还意外省下一笔,不然这也算公费掉分了吧。 已经放学许久,走廊另一侧教室的灯都熄了。初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不紧不慢地走出教学楼。 他打开手机,登录自己半个月来已经历无数坎坷的游戏账号。 对战记录真是惨啊。 初澄正心疼着,忽然注意到私信列表。从他上线开始,那里就滚动出陌生id的叫嚣。 初澄随手截了图,发微信给徐川。 [我让你们文明狙击,怎么还开嘲讽了呢?] 川哥的回复带着几分委屈。 [这不是我找的人啊。] [看id应该也是平台的主播吧。你那学生前阵子直播连跪,粉丝都掉了小几百了,被人喷菜也正常。] 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初澄抚额片刻,回他两字。 [上号。 ] 徐川诧异。 [现在啊?] 初澄反复摆弄着这个为教育献过身、流过血的账号。 [战绩丑得我睡不着。] 是夜,晚归的周瑾打开家门。 他本以为室友师弟应该已经睡了,特地轻手轻脚,没想到抬眸就看见那人抱着手机,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 神采奕奕,语音外放。 “让你们别瞎选,这他娘的都三辅助了!” “放屁,老子的大乔是暴力输出。” “你们是GG,还是MM?” “……” 初澄叼着一根牛肉干,完美融入其中:“都是自己人,别骚。开团对面打野怎么不敢上啊?网络460了还是手机低电量提醒了?你们把野区放一放,让他一波,发育好了赶紧过来solo。” “给不了一点,对面法师什么档次?敢跟我套一样的蓝buff。”徐川自带嘲讽的声线很好辨认。 这群人胆大且嚣张,真想拔掉他们的网线啊。 周瑾无奈地笑笑,进自己屋后关紧了房门。 * 严重睡眠不足的一夜过后,初澄打着哈欠走进高二教学楼。 “老师早。” “早~” 他迈着疲软的步子爬上楼梯,一路上回应周围的问候。在7班教室门口,遇见白小龙。 初澄觉得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不想再多言。对方却主动上前,郑重地打了招呼。 “初老师,早上好。” 初澄点头示意,望着被挡住的去路,含着一贯的微笑:“有事吗?” 学生略有吞吐:“恩,我有件事想问。其实从一开始,您让我打单的时候就是故意的吧?” “说什么呢?”初澄假意不理解。 学生却还是当面拆穿:“别装了,我都在b站刷到视频了。和我同平台的一个小主播被隐藏技术大神用辅助英雄打得出不了家门。其中玩杨玉环的那个账号是你的,玩大乔和姜子牙的两个人我看着也特别眼熟。你那瞎眼的代练又重见光明了?” 初澄只能敷衍应答:“啊,你说他啊,厉害吧? ” “为了挽留失足少年,连自己的心血号都能扔出来,你可真舍得。”学生满脸的复杂神色逐渐转为释然,“不过不管是谁,都算替我出了口恶气。” 说到底,学生的那些遭遇还是因自己而起,初澄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别想乱七八糟的了,那些都不重要。” 学生朝着教室里面走,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怀有期待道:“初老师,有空的时候我能和你一起打游戏吗?” 初澄不置可否:“学校可有规定,不让老师和学生一起玩。” “您可不像是会守规定的。”学生晃晃手里新买的基础巩固习题册,继续试探,“放假的时候,偶尔娱乐两把也不行?” 初澄笑笑,眉目英朗,朝他竖了竖拇指。 白小龙高兴地进了教室。 初澄转身朝办公室去,没走两步就差点在拐角处撞到一个人,迎着淡而清冽的雪松味抬眸,瞧见了喻司亭斜倚窗口的身影。 初澄回头看了眼刚刚走来的位置。这么近的距离,他完全可以听清自己和白小龙的对话。 果然,对方率先开口,语气正经,但也听得出几分挖苦:“在钓鱼执法?” 无论何时见面,他总是那样精神充沛的模样,黑发整齐爽利,着装精致考究。说话的风格也是,一贯的使人屈郁。 “花钱去排学生的代打单,还敢堂而皇之地扫码支付,你真是没被社会毒打过。” “你怎么知道的?”初澄脱口而出,对上大哥厄抑性的视线,改为小声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喻司亭站立的姿势较为随意,但出口的话却带着种让人难以反驳的规整:“出了学门,有很多东西都是不一样的。你做事的时候,应该学会带着章法。 ” 这些话表面上虽为数落,其实也是出自一片好心。 初澄自知理亏,只能虚心受教:“以后我会注意些。” “我怎么感觉你恹恹的,压力大?觉不够睡?”喻司亭垂首,仔细瞧着他眉间的倦惮,还以为是自己刚刚泼冷水造成的,稍微转圜道,“工作里如果遇到什么棘手问题,你可以来找我。” “没有。”初澄当然不敢承认自己是因为激情熬夜,敷衍地笑笑。 喻司亭点点头,虽半信半疑但也没再追问。 他随意地插着风衣口袋,走向教室,从副班主任身畔经过时,又操着好听的京腔补充一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话,写匿名信也行。” 初澄:“……” 刚和解两天半,又朝我动手了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初澄(记小本):x年x月,大哥凶我1次,阴阳怪气n+1次。
第12章 早自习铃声响起,初澄不情不愿地踱步进教室。 今早他的任务是最后一排文件架上的那一摞作文。这还是之前一周留下的作业。因为学生字迹太烂,词句很难辨认,所以初澄一拖再拖,到现在还没有批改完。 他自小就长在书墨生香的环境里,从没有见识过人究竟能把汉字写得多难看。但成为语文老师之后,世界的参差逐渐显露了出来。 睡眠严重缺失本就让他异常困倦,现下心情更差了。初澄把自己早上刚洗过的黑发揉得更加蓬松,边批边叹气,将所有的烦躁都写在了脸上。 喻司亭偶然抬头,发现后排已经在怀疑人生的家伙,缓步走下来查看:“怎么了?” “看这些作文写的,简直360度防窥。”初澄随手拎起几张比较过分的展示给他看。 喻司亭接下,沉默着试图辨认那些几乎连不成句的字。他艰难地读了两行,眉头一皱,反手便把作文纸拍在学生本人的桌面上。 “你的垃圾桶还要加个密?” 如此嘲讽拉满的评价方式让旁边的学生们都噗嗤笑出声。 “别五十步笑百步,都写的什么东西?”喻司亭沿着桌椅过道走下去,一边发其他的,一边数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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