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没等对方说完,初澄已经麻利地掏出车钥匙按下了解锁键。 “哎!” “……” 喻司亭在身后笑着呼喊,前方的初澄却充耳不闻,连头都不回。 国庆假期的第一日到来。 即便昨夜是在身体极致疲惫后才昏昏睡去,有深刻的工作生物钟作祟,初澄依旧醒得很早。他在软被下蹭了蹭,只稍有动作,就觉得自己已经腰酸到仿佛断了两截。以后的姿势黑名单里无疑又多添了一个。 初澄自嘲,为了片刻欢愉必须隐忍成吨的痛苦,作为一个成年人,获取乐趣的方式里都蕴含着人生大道理。 简直比上班还累,这假不放也罢。 缓和片刻后,他习惯性地朝着身旁搂了一把,却没摸到人。床铺另一边只有空荡荡的枕头。初澄拖着疲惫的身体起来洗漱,然后披了件外套,走出一楼房间,站到阳台边。秋日的天气正好,视野清亮,阳光温柔。 过了夏季花期的露天院子有些萧条,但好好打理一下,春天就又能生机勃勃了。天井花园的玻璃房里摆满等待种植的空花盆。喻司亭正在那里亲自收拾清扫。初澄认出水桶中用生根剂浸泡的都是洋牡丹根球,十分好奇:“你怎么想起来种这些了?” “我也来学习一下表达爱意。”喻司亭说。 初澄:“种给我的?” 喻司亭:“不然呢?” 上午的阳光从屋檐边洒下来,落到身上暖洋洋的。 初澄合了合衣襟,坐到一旁的休息藤椅上托腮看着,欣赏忙碌的身影,不自觉弯起嘴角。喻司亭回头瞥一眼:“笑什么?” 桌边人的眸光朗霁,嗓音轻柔:“在学校里冷直毒舌、人人都怕的喻老师在亲手为我种花诶。” “不止吧?”喻司亭停下铲土的动作,故意做出仔细回忆的样子,“你的衣食住行吃喝玩乐,我好像都参与进去了。” “是是是。”初澄站起来凑近两步,从后抱住腾不开手的喻老师,把下巴垫在他的脊背上,“我现在的白白胖胖都是你养出来的行了吧?” “本来就是,你还有什么要申诉的吗?”喻司亭笑笑,承着背上的重量,继续忙着。 初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在他身上赖了会儿,忽然想起正事,开口道:“喻老爷子还在亭州吗?昨天我们俩算是逃过一劫,今天总要去正经拜访下长辈。” 喻司亭说:“他可能没空见你。” “嗯?”初澄挪了挪下巴,从对方背上离开。 “昨天喻襄在家等了一晚上也没见老头子回去,后来才知道,他和金董的较量从饭桌上转移到了市拍卖会。两人今天上午还要约着去打高尔夫呢。在各方面分出高下之前,是不会消停了。” 初澄怔怔:“啊……那要不要我给金董打个电话?让他别带着六十岁的老头子胡乱折腾。” 喻司亭:“没事,我爸的身体硬朗着呢,在国外还时不时去攀岩。你有替他操心的时间,不如想想我们两个的假期计划。” “我们俩啊?”初澄思考了一会儿,“我不想走太远,要不然再去一次枫叶谷?自从上次去过之后,我对那锅鱼汤念念不忘。” “好啊。”喻司亭一副那还不好办的神情,“明天就去。” 初澄还没来得及说好,一道声音从二楼露台上响起。 “喝什么鱼汤?”鹿言含着电动牙刷探头出来。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吃了多久的瓜,如果不发出声音根本没人发现。 少年接着问:“你们要去哪里玩?我也想去。” “不带。”喻司亭毫不犹豫地回答,“你留下好好陪着老头子。” 鹿言嘴里含着泡沫,有些含糊道:“姥爷昨天一晚都没有回我的消息。我妈说你给他找到了新的人生意义。那他还需要我陪吗?” 喻司亭并不多言,自顾自开出诱惑条件:“免你假期的数学作业。” “……”鹿言把还没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改换一副服从命令的样子,“那我再给他打个电话去。” 初澄看着孩子的背影笑笑,蹲身搭手,一起种花。 桶里的那些根球没有做标签区分,都是暗色的老树根状态,不知道具体都是什么颜色。初澄问时,喻司亭说自己也记不得了,种出来就当是惊喜。 初澄数了两遍,新花盆的数量是56,不解道:“这是什么寓意,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喻司亭却在架子的最后一个空位上摆了原先套圈来的一盆。 “一共是57。” 送给吾妻? 初澄在瞬间就反应过来这道谐音,嘟囔一句“谁是你的”,然后低下头继续埋土。手上种植的动作却更为精心了,就像是生怕哪一盆开不出似的。 * 假期第二天,喻司亭说到做到,再次开上那辆已经在车库里吃灰很久的越野,和初澄一起出发去了枫叶谷。 每年十月,这里都是层林尽染的景象,漫山遍野的枫树,变成一片橘红与明黄交汇的色彩世界。山脉俊秀,云雾如画。 两人沿着怀柔的山谷骑行,一路说说笑笑,边欣赏风景,边回忆初识时的那份小心悸动。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从前歇脚的小竹院。 “Hello!” “又来老朋友了?” 每到假日,小院里的游客虽然不多,但也不会只有一伙人。不管大家认不认识,总归是有些面熟的,会热情地打招呼。 “老赵不在?”喻司亭向四处看看,询问道。 坐在一边给单车做保养的旅友扬扬下巴:“喏,回来了。” 院门吱呀一声,满身泥浆的老赵牵着两只大狗,兴高采烈地回来,腰带上还挂着几条硕大肥美的黑鱼。 “哟,都是熟面孔啊。” 来骑行的朋友们围上去:“我的天!你下次可别再说自己在钓鱼了,你这是下河去捞的吧?”“别乱说,这真是我钓上来的!我满身泥是因为这两只狗子……哎~” 老赵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牵着的那两条体型超大的高加索犬已经发了人来疯,没耐心地向前一个冲刺,把主人带得赳趄。 “我靠,我的鱼!别闹,裤子扯坏了……”老赵艰难地和爱犬做着斗争。 旁边的熟客们皆在看热闹,还有人笑着催促:“我们都饿死了,快点做饭啊!不然一会儿把你的摊子砸了。” “你们是魔鬼吧?”老赵回头吐槽,“我就是因为不想上班才隐居在这儿,被你们这波人搞的,我又有了早八晚五的错觉。” “不管,快点,饿!” “那边有地炉和炭,案板上有早上刚宰的羊,你们先自己烤点肉串吃。我得洗个澡。” 一片吵闹中,大家各自上手帮忙,忙碌起来。 天空暗淡,暮色降临。 院子里点起了篝火,旅友们用小地炉烤着羊肉串,肉香散在秋日晚风中,飘传很远。老赵把炖好的鲜鱼汤端出来,分给大家品尝。鲜美的味道惹得人垂涎三尺。喻司亭坐在篝火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动手盛了汤递来。初澄一连喝了两碗,肚子里暖暖的感觉驱散了秋日傍晚的寒凉。 这一年来,老赵每天沉迷于遛狗垂钓,没学会做几个新菜,只有鱼汤的滋味和从前一样好。不止是这个熟悉的味道,古朴的小院,有趣的老板,还有陪同来喝汤的人,也没有变化。旅友们说笑的背景音下,初澄的视线落向一旁,满眼满足地看着火光边的英俊面庞。直到喻司亭也转头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来说:“送你的。”“这是什么?”初澄伸手接过,打开后,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枚男士钻戒。 银亮亮的颜色,主石加双排密镶,设计细腻而沉稳,戒臂上的每一颗碎钻似乎都在闪闪发光。 初澄愣了愣,视线上移,注意到对方的颈间也多出一根细链。抬手拨开喻司亭的衬衫衣领,发现对戒的另外一枚被他串成了项链戴在脖子上。 “这也是新学的表达爱意的方式?”初澄问。 “嗯。”喻司亭捏起初澄的手腕,帮他戴上,尺寸刚刚好。 初澄感受到自己手指被包围的冰凉感,久久低头凝望。他记得两人第一次来枫叶谷的时候,就有骑行者在这里求爱,还把戒指掉在了山谷里。 “揣了这么久,你不怕也弄丢了?” 喻司亭笑:“最好由你弄丢,反正我是送出去了。黑灯瞎火的,如果掉在这里,这辈子你都别想再找到还给我了。” 初澄收拢五指,趁着四下无人注意,凑在喻老师的脸颊边亲了亲,轻声答他:“放心,不丢也不会还。” 就在两人附耳说话时,一旁喝酒的老赵忽然回过头来,恰好看见浓情蜜意的一幕。 他的眉峰挑了挑,惊讶之情溢出眼眶。但片刻后,他却只是朝着这边竖了竖拇指,然后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转了回去。 他们这群,是全天下最爱自由的人,所以也最懂尊重。 初澄拉着喻司亭起身,凑到一众旅友身边,和大家一起围着篝火开心地玩闹起来。 吃饱喝足、玩累闹够后,喻司亭载着初澄从枫叶谷返程,回到繁天景苑时已经是下半夜了。 从院子里仰头看,家里二楼平层的灯还亮着,透亮的落地玻璃窗连帘子都没有拉。 “这孩子怎么还没睡?”初澄觉得有些奇怪,留下喻司亭一个人整理单车,自己上楼去查看。 鹿言房间的门没锁,翘着一道窄窄的缝隙。初澄隔着门缝看到好大儿穿着睡衣趴在写字台上睡着了。 少年被身边的响动吵醒,细密的眼睫颤动着掀开,呢喃着:“你们回来了啊。” “睡觉怎么不上床也不关灯呢?”初澄注意到他脸颊上略出的痕迹,应该已经睡着很久了。 鹿言睡眼惺忪,指了指正对面依然亮着灯的窗户,眸光晶亮地笑着:“震慑一下对面的小子。”初澄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应鹤的房间。 他一边笑着好大儿莫名其妙的好胜心,一边催促:“恶意竞争可不行啊。快点上床好好睡,这都几点了。” 动作间,鹿言看到他手上的戒指,眯着眼睛调侃:“?,终于被人套牢了。我的,小舅妈~” “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管。”初澄被那种拉长的尾音叫得不好意思,赶紧推着孩子上床,帮他拉好被子才关灯下楼。 “他大半夜的干什么?”喻司亭已经整理好了东西,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脚步声,扭头过来询问。 初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对面栋灯火通明的一楼扬起下巴:“那小子不也在搞事吗?”喻司亭蹙了蹙眉,思考两秒后一语道破:“是因为出月考成绩了吧?”“哦对。”初澄恍然,摸出手机坐向沙发,登录校园管家程序查询。果然,9月月考成绩刚刚发布。
105 首页 上一页 101 102 103 104 10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