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你平时就吃泡面?”司衍问。 “司衍。”商舟没直接回答他,反而很认真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昨天为什么突然出现应激反应?” 商舟的声音很好听,特别是他认真喊司衍名字的时候。司衍没想过他会旧话重提,却又有点欧亨利式。 “因为我放不下。”司衍停顿了很久,突然开口。 “我不需要你放不下!”商舟打断司衍接下来要说的话。说出口的那一瞬,心里涌出一阵塞感。特别是看到司衍眼睛的那一瞬间,心脏酸涩的很,可是又莫名其妙。 司衍答非所问,商舟也没再绕回话题。 对于他们来说,这里的“放不下”就约等于“喜欢”。意料之中的告白和拒绝,两人都给彼此留了余地。 司衍并不喜欢吃泡面,之前和商舟吃是本着浪漫的小心思。但是现在话已经挑明了,他索性放下筷子,将所有的事都讲个明白。 他能把司氏做到这么大,绝不是因为司氏的遗留条件有多好,而是因为他遇事向来喜欢直接解决。 他对于商舟这件事,没说破是一回事,说破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之前没说,是怕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但是现在他也没看出来两人这样的关系算得上朋友。 “商舟。”
第四十五章 抱歉 “抱歉,我刚才的语气很重。”商舟说。 “你是不希望我放不下,还是不需要我放不下?”司衍没理会商舟的抱歉,只是反问了一句。 不希望,还是不需要? 商舟说不清楚,他清楚的知道,在自己心里司衍是不一样的,但这种不一样是偏向哪一边,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者他是不希望的,又或者是不需要,再不然也许这两种成分都有。 像是一张没写地址的信封,不知道归途在哪。 像是眼睛的失明瞬间,落入无感的密室里。 这种没由来的心慌,像是铝和碱的相遇,稍有不慎就会和沉淀失之交臂。 不可控带来的心慌。 “其实我不希望我放不下。”司衍的声音突然轻了,半倚在沙发上,语气变得无比平静,用讲故事的口吻娓娓道来:“小时候从来不是什么诗和远方,只有数不尽的期望的目光让人无处遁形,皮肤被灼得泛红。你那时候告诉我可以看云。” “后来我听见了你和商伯父的谈话,年少气盛,浮生半醉,我陷在纸醉金迷里。可是兜来转去,学会了怎么笑,于是我终于发现,我不需要放下。” “商舟。” “我需要一个理由。”结束这十多年的喜欢。 司衍全程的声调都没变,直到说到最后那几个字是,才转头看向商舟。但他心里却并不如面上那么平静:商舟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无关痛痒的表情,好像什么事都不在乎,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他不知道商舟对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赌都成分远远大于自己心里的把握。 对于感情的问题,以前的那些情人从不敢当着他的面和他讨论,但是这此的人居然是司衍,所以商舟全程听着很烦躁,或者已经带来逃避的情绪:“理由?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每个我都得给他一个理由?” “所以,在你心里,我和你那些各取所需的人是一样的?”司衍的声音隐隐生出些阴鸷。 窗外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各取所需……他还记得啊。 对啊,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司衍是你从小挂念的兄弟?可是人家压根也没想把你当兄弟。 “司衍,我们在一起吧。”商舟突然开口。 司衍微微皱眉,直直地看着商舟,想要透过那双氲氤的眼睛看透他的想法,可是无果。他从前一直说喜欢商舟,可突然间当他一直喜欢的人说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又突然害怕这是虚幻,不知所措。 “我所有的耐心都耗在了小时候那间破仓库,但是现在我想把我对生活仅剩的耐心都放在你这里。我心里一直有一座天平,做任何事都需要放在哪里衡量,我现在想试着把你从哪里移走了。” 不知何时,窗外雨势渐大,豆打的雨滴垂直落下,顺着斜直的梧桐叶在油柏路上溅起一地雨花。 电磁炉上冒着热气,一旁的洗碗槽放着两只凝着油的碗。 司衍双手环着商舟的腰腹,脑袋搭在他的一只肩膀上。 一个上午的时间,司衍已经从商舟那句话缓过来了。不是自己设想的情景,也没有自己设想的心情,但是心里确实很欣然。只是,多出来的那一部分,自己无法形容的不安,他没和商舟说。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一个我做得了的。”商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思考,之后打破了沉默一上午的气氛。 按照以往,如果商舟问的问题没有马上得到回答,他就不会再等了,可是现在,他确确实实坐在原处等着司衍的回答。 “你给我榨杯橙汁?”司衍回答,昨天他看到冰箱好像只有橙子,唯一一盒肉被他拿去熬粥了。 商舟得到了回答,起身往厨房那边走去,途中将自己的衣袖往上折了两道。 司衍坐在原处,看着商舟从冰箱拿出几个橙子,走到灶台。 司衍突然很心疼,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就突然想过去抱抱他。 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可他刚把手搭上去的那一刻,他明显地感到商舟整个人的僵硬。连带着他的手也顿住了,最后依着理性放下了。 商舟没回答,沉默了很久,手上切橘子的动作慢了许多。他现在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为什么要说和司衍在一起的话呢?为什么非要和司衍试一试呢? 这时候司衍突然将原本放下的手重新环在商舟的腰腹。 肩膀上突然多出的重量,让商舟放刀的力度大了许多。鼻尖涌入的空气夹杂着属于司衍独有的味道,心情复杂但是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很喜欢这种味道。 或许,自己之前认为的那些信仰可以因为这个人,试着打破重建。 “商舟,我刚才想了很久你为什么突然答应我了?但是我现在已经当真了。所以,就当试一试,试着去依赖一个人,试着去想象和一个人步入婚姻。” 瓷锅里翻出大水泡,腾空一半又突然炸破,全然落下。 温热的气息喷在商舟的脖颈处,带来一阵痒意。商舟有些不自在,将切得一般的橙子块扔进锅里。 突然外来的撞击溅起了一众水花,商舟本能得往后退,但手背还是不可避免地溅到了几滴滚烫的开水。 比起手背那点儿不以为然的痛,后背和胸膛紧贴的温热感更让人注意。他背对着司衍,也看不清那人是什么表情,只是发觉环着自己的手又紧了几分。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眼看着商舟加入几大块冰糖,关了火,在商舟的示意下,司衍终于松开双手,拿了两个玻璃杯过来。 商舟就着杯子浅尝了一口,好像比平时甜一点。大概是糖放多了。 放下自己刚喝的杯子,拿了另一个杯子装上,两杯下来,差不多刚好。 商舟转头想把自己手上的那杯递给司衍。但是这时候司衍拿着第一杯已经喝了一半。 “怎么了?”司衍意识到商舟的目光,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者欲盖弥彰,问了一句。 商舟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两天的空气好像突然轻了许多 ,不由眼尾微微上挑。拿着自己手里的橙汁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然后抬手拿过了司衍手里握着的那杯。指尖相碰,两个玻璃杯齐齐摆在了白色灶台上。 商舟一把拉过在自己不远处的司衍,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微微抬头,一个吻准确的落在司衍嘴唇。 很温柔,是和商舟眼睛全然不同的温度。
第四十六章 翻涌 是上次一样的蹩脚英语。 随着撕拉一声巨响,商舟看到自己乘着一辆斑驳的小船,随着海浪翻涌。沿岸的景色从冰川到绿洲,从沙漠到荒岛。 倾盆大雨顺势而下,随着雷声将海水高高卷起,迎面扑来。像是被扼杀的窒息感让躺在水泥地上的商舟抽搐着惊醒。 破屋子房梁正中央挂着的灯泡不知道什么时候熄了。黑漆漆一片商舟反而能清楚地听到活体爬过地面的声音,以及破水管滴滴的淌水声。 商舟从窒息中挣扎出来,却显得意外平静。 什么变了,但好像又什么都没变。 他好像知道那些小孩是怎么死的了——要么死于第一次针剂注射,要么沉湎于第二次。 那之前那个被带走的小孩呢? 他突然失去了了解的兴趣。没了兴趣,没了了解的欲望,好像没有那么有所谓了——或者还有那么一点期望,希望被人找到的期望。 之前那个被带走的小孩留了为数不多吃的,商舟饿的不行的时候就会去吃,渴了就去喝角落破水管的滴水。 他在正常世界里养出来的所有娇病,在这里磨得一干二净——他等着有人把他带出去,离开里。 他数了不知道几百个三百六十秒,直到耗尽所有的期望。意料之外的他没有失望,他想起了之前被带走的那个小孩。 商舟只和司衍讲了个大概。但是司衍心里听得很不是滋味,心疼得不行。 “几年前,我遇到了之前被带走的那个小孩——Anbeu.。” “怎么出来的?”Anbeu咬了一口汉堡,随口问道。 “别人找到,就出来了。”商舟随口回答。 “嗯。你很幸运。”Anbeu并不想多说什么,“我从那里面跑出来的。” 两人算是生死之交,但是却并没有故友相逢的分享欲。没有谁去问对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不感兴趣,也没有必要去揭过去的疤。 “以前你给了我一道光,以后我就更你混了,司总。” “好。” “Anbeu是不是知道什么?”司衍轻轻问道。 “嗯,或许吧。当初抓人的那个组织,常年混迹在J区,几年前全部落网。我也没问Anbeu了。” “那时候一定很痛吧?”司衍除了心疼,已经找不到其他情绪来疏通心里的郁闷了。 商舟猜司衍讲得是他肚子上的那道疤,那是当年他去那边喝水时,被地上的石块绊倒恰好就撞到一个尖锐的铁管划伤的。 只是时隔这么久,他已经不太在意了,说:“嗯,当时是很痛。” “司衍,我和你说这么多,不是让你可怜我的。只是我尝试将你从天平那里划出来,你就应该知情。而且,我不希望十几年前的事,你要记到现在。”商舟说。 即使我不擅长解释,也无所谓,但是你应该知情。 司衍好像突然知道了。他从没有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愚笨。
49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