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六眼鼻涕虫。 那个愚蠢而又笨拙的低阶魔物正在睡觉,似乎完全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直到王子盯着他看了至少有五秒,他才终于感受到了周围异样的气息,缓缓睁开眼睛。 然后就看见了王子。 它惊得立刻清醒了过来,瘫软的身子瞬间恢复成了原状,心虚害怕地看了一眼黑着脸的王子,然后“刺溜”一下从陈封的手逃走了。 王子一只手伸到身后,默默在空中划了个诀,召唤出满满一把的消忆虫。 “我好像被消除过记忆。”陈封说。 王子一愣,荧光汇集在他的手里,消忆虫重新消失不见。 它们又被王子传送了回去。 “你说……你被消除过记忆?”王子问。 消忆虫可以使人丧失记忆,很少有人能抵御它的功效。 与之相对应。 如果一个人被消忆虫咬过之后,没有失忆,那么消忆虫将再也不能左右他的记忆。 陈封点了点头:“我给那个水龙头修理工打差评的那个晚上,好像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厨房的天花板上似乎站着一个黏腻的黑色怪物,他有一双红色的眼睛,还有一根又长又湿的大舌头,它撞碎了我的玻璃,并把厨房弄得一片混乱。还有一群比芝麻还要小的小黑虫,它们收拾好了所有的狼藉。” 王子握着酒杯,手指不断缩紧。 陈封:“听起来是不是很荒唐,但是更荒唐的是,我第二天早上起来,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梦。” 陈封又给自己斟了杯酒,然后说:“除了这个,还有其他不对劲的事情。王河,你知道我们家是没有安装门铃的吧,但我却听到过三次门铃响的声音。” ……齐恬悦。 王子在心底磨牙。 果然被陈封发现了。 低阶魔物没脑子没智商,一昧被陈封气息蛊惑,做了那些蠢事也就算了,怎么高等魔物也一个比一个蠢笨?! 连敲门都能敲出问题。 他湖溟界里存活的,到底都是怎么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智障玩意儿?! 王子在心底破口大骂! 这才过了几天,就一个接一个在被消了记忆的半文盲人类陈封面前,露出来了马脚。 “门铃响过三次。”陈封继续在说,“齐恬悦算一个,但前天住在32层的两名女性也是按了我的门铃,这样看来,她们三个应该是一伙的,目的是为了接近我,但是她们看起来智商都不太高,理由也千奇百怪。比如说水管爆了,床塌了,今天这个更离谱,说自己是一个孤儿的亲戚。” 陈封转头看了眼齐恬悦睡的房间,继续说:“另外,刚刚我给齐恬悦包扎伤口时,也发现了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她的血看起来像是红色的,可是而泅在纱布上却变成了很淡的粉。” “齐恬悦。”陈封自顾自地下了定义,“她好像不是人类。” “我感觉我被盯上了。”陈封说,“齐恬悦似乎就是被派到我身边的,但是我不知道她过来是为了干什么?感觉不是简单地为了杀我。” ……当然不是为了杀你,是为了勾引你。 事情的进展完全脱离了轨道,王子看过那几本寥寥无几的狗血小说,并不足以让他能够很好地应付当前的情况。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只知道,原来陈封并不是喜欢齐恬悦。 原来陈封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傻。 原来脑子蠢笨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湖溟界的那一堆垃圾生物。 王子舔了一下嘴唇,然后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因为我是灵师吗?” “因为你救了我两次。”陈封抬起头看着王子。 两次? 王子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还没想好那种违和感到底从何而来,就听见陈封继续开口。 “你会帮我的对吗?” 陈封直视着王子的眼睛,声音低沉缓慢。 “……有着黑色羽翼,和红色眼睛的大灵师先生。” 王子猛地睁大了眼睛!
第11章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王子冷声问道。 “现在。” 陈封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 王子正准备继续追问,却从陈封背后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血红的眼睛。 王子低头看了一眼面前已经被自己喝了一半的梅子酒,红色的眼眸危险地眯起,声音阴鸷寒冷:“你故意诈我?” “大灵师先生言重了。”陈封又给王子斟了一杯酒,“我只是一个毫无力量的普通人类,这样做也只是无奈之举。” . 陈封承认,他刚刚开口揭露王河真实身份之时,确实有一些赌的成分。 他对王河身份的怀疑,皆是始于今日。 在此之前,他也只是觉得王河有些奇怪而已。 修水龙头青年的那一通电话,让他知道自己也许被篡改过记忆。 那个有着六只眼睛的软趴趴地卧在他手心里的东西,让他确信这世上有怪物。 而齐恬悦的出现,则让他知道,也许他眼睛所见到的人类,也不一定是人类。 . 陈封刚刚在喝酒的时候便在想,如果说齐恬悦是个伪装成人类的怪物,那么当时在他坠楼时,张开翅膀把他抱在怀中的青年,也不一定是他的幻想。 除了齐恬悦和那个有着翅膀的青年之外,不像人类的人类又有哪些呢? 有几个人类,能单凭握手便能把人握得手骨骨折? 又有几个人类,长了一副一看就是不常运动的身子,却能飞身两脚,把人踹到口吐鲜血,肋骨骨折。 初见王河,这人明明亲切又话唠,可之后的王河却总是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睥睨世人的模样,与那位有着惊天容貌的大灵师先生如出一辙。 前两日喝酒,他分明看见王河已经醉得不行,神志不清,口吐乱语,可在楼下看见王河,他却又神清气爽,身上不沾半分酒气。 更别提,他总是隐约在王河眼中看到的,暗红的光影了。 思及此处,他便又想起当时在王河身侧,所拾到的黑色羽毛。 陈封觉得,那黑色的羽毛,如果装在那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上,又显得太大了。 但如果那羽毛不是那个小东西的,而是王河的呢? 这样的黑色羽毛,陈封是见过的。 在那位在他坠楼时,将他拦腰抱起的青年的背上,有着一模一样的黑色羽翼。 而他当时所见到的,那位青年轮廓鲜明的,完美的下颌,却与“驱灵馆”那位颐指气使,高傲模样的大灵师的脸庞逐渐重合。 在空中救起他的青年,第一次见面便弄断了他手骨的大灵师,有着一身怪脾气又禁不住酒的王河。 眼睛里暗红的光影,落在地上的黑色羽毛,一个男人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 陈封或许找不到其他更直接更明显的证据。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此刻的王河,便是那个大灵师,便是那个在空中张起黑色羽翼,将他揽入怀里的,如同天使般的青年。 而陈封的直觉,从来没有欺骗过他。 . 喝了些梅子酒的王河,神情有些许放松,眼睛里又盖上了一层暗红色的薄纱。 所以,陈封看着王河的眼睛,说。 “你会帮我的对吗?有着黑色羽翼和红色眼睛的大灵师先生。” 下一秒,他就看到了王河逐渐变得血红的眼睛。 至此,他才完全确定了王河的身份。 . 王子盯着陈封至少看了有两分钟,才发出一声很轻蔑的冷哼。 他是天地间最尊贵的王子,湖溟界至高至上的存在,即便是被人认出了身份,也没什么好紧张慌乱的。 呵!没错。 他一点都不慌。 王子将了半杯梅子酒喝完,很松散地倚在靠背上。 一对巨大的,漂亮的,漆黑的羽翼从他后背生出。羽翼在空中扇动了几下,周身的瓶瓶罐罐应声落地,巨大的翅膀将王子的半个身子裹住,与之相伴的是金黄色的荧光。 漆黑柔顺的羽翼重新展开之时,王子殿下的真容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镶满珍贵宝石的纯金王冠,花纹繁复款式古老王族服饰,都抵不上这人所具有的半分光彩。 他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明明只是松散地坐在这里,却与整个屋子都格格不入。 仿佛圣洁尊贵的天使,落入破败萧条的人间。 陈封看着他背后已经掉漆了的门窗,第一次有了想换漂亮房子的欲望。 “我该怎么称呼您,大灵师先生。”陈封低下头,又给王子倒了一杯酒。 王子骨节修长的手指握住酒杯,轻轻地摇动两下,却没有直接喝下去。 “没人敢直呼我的名字,他们都叫我王子。” “那我也该叫你的王子吗?”陈封问。 王子把手中的梅子酒一饮而尽:“你又不是我的臣民。” 王子把空酒杯放回桌上,他垂下眼皮,浓密的睫毛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长长的阴影。 “……夜即明。”王子终于开口,“我的名字。” “是一个很讨厌的人取的。”他补充道。 王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有些许的松动,他如宝石般璀璨的眼睛也像是蒙上了一层很淡的阴影似的。 有些厌烦,又有些疲倦。 像是一只漂亮的,脆弱的,从漆黑尘土中挖出来的绝世白瓷。 陈封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瞬,便又低下头去,话语不经思索地脱口而出。 “你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吗?王河的样子。” 王子皱眉:“为什么?你不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吗?” “嗯,不喜……” 看着王子冷冷扫过来的眼神,陈封摸了一下鼻子,更改了说辞:“……不习惯。” 就像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人之后,心底便无名滋生的抗拒和排斥一样,他现在看着这位王子的脸庞,心底再次生出了陌生而又不安的情绪。 不祥的预感也呼之欲出。 “不要。”王子撇了撇嘴,“幻形术很费力量的。” “好吧。”陈封只好尽力不去看他,他扫了一眼齐恬悦的房间,“那个女孩,到底该怎么办?直接赶她走吗?” 王子抬高下巴,摆出一副很高傲的模样:“你凭什么默认为我会帮你?” “你不是救了我吗?”陈封说,“当时在驱灵馆你愿意来当我灵师,难道不是因为你已经发现了我身边聚集的这些怪物,想要帮我把他们驱走吗?就像道士会帮恶鬼缠身之人驱鬼一样,你接近我,也是因为我周边聚集的怪物吧。” 才不是! 王子刚想反驳,却忽然意识到陈封此刻的解释才是最完美的谎言。 如果他不想让整个计划都暴露的话,便只能顺着陈封的推测,将错就错。
70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