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淹没了许幼,他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整个人颤抖起来。 随后有越来越多的泪水从指缝滑落,怎么掩都掩不住。 ...... 即使医生那么说了,许幼依旧倔强的选择留下这个孩子。 因为他舍不得,这是周翰就给他最后的一切了。 你看,他这样卑微,却换不来那人的停留。 / 养育一个孩子并不简单,因此许幼重整旗鼓,又回到了饺子馆上班。 离开时老板娘曾打趣他是不是要做家庭煮夫,见许幼回来了,老板娘本想问,“你家那位不把你藏着掖着啦?” 可是她分明看到许幼眼里没有了以前的光,脸色苍白,甚至反应都有些缓慢。 老板娘心里疑窦丛生,却也不想揭许幼的伤疤。便装作不知。 后来见没过几天许幼好像又回复从前了。只是没那么害羞爱笑了,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甚至她问许幼,“最近怎么样?” 许幼还微微笑起来,有些以前的样子,说,“挺好的。” 她便放下心来。 直到两个月后,许幼用刀划破了自己的胳膊。 老板娘看到时一条血线顺着许幼的胳膊蜿蜒而下,嘀嗒着在地上积了一小滩血,许幼也站着,挺着日益吹起来的“啤酒肚”,无措的站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这里还是饺子馆,他这样算什么? 许幼快急哭了,觉得太对不起老板和老板娘了。 老板娘自己把刀夺过来,又从外面叫了老板来看店,而后拿卫生纸给许幼胳膊裹了下,强做镇定,“没事的,小许,没事的,我们去医院。” “对不起,”许幼声音里带了哭腔,“对不起,可是好疼。我忍不住。” 老板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心惊,隐隐的担忧许幼的状态,她没想到那个Alpha那么重要,“没事,没关系,先去看医生,好的吧?” “嗯,好。” 等到了诊所,张医生叹气,他一边包扎一边道,“小许,你真的不打算引产吗?” 老板娘一惊,“他怀孕了?” 张医生一顿,看着许幼没有反对,告知了老板娘一切。 “所以.....你是说,他用刀划伤自己,是因为孕期没有足够的Alpha信息素导致腺体整日不间断的疼痛,他实在忍不住了,想以疼止疼?” “......是。” 老板娘再也忍不住,捂着嘴流了泪,许幼反而朝她笑起来,“没事的。我,我愿意的。而且以后,以后我会忍住的,不会把店里弄脏了。” 张医生已经出去了,屋里只有老板娘和许幼,她哭着说,“你别这样,小许,你别这样......” “你哭一下好不好?小许,你哭一下,算我求你了,别这样,你哭一哭呀......” “不行的,”许幼笑了一下,“我都忍着了这么久了,这一次没忍住的话,以后可怎么办,我总不能天天顶着个核桃眼吧?” 老板娘哭的更凶了。 “您,”许幼有些无措的拍拍老板娘的脊背,“别哭了好不好?不痛的,这几个月以来,我都习惯了......” “我很厉害的,对不对?” “......对,”老板娘又哭又笑,“小许很厉害。” “很厉害,小许......” 老板娘蹲坐在地上低着头大哭,撕心裂肺,许幼却呆呆地在旁边无措的用没有伤的手安慰他。 她可以替他流尽眼泪,却不能替他受痛,更无法让他回到从前。
第22章 张医生是对的,许幼怀孕的每一天都是一种折磨。 刚开始还好,大约是周翰走了并不很久,信息素还有所残留的缘故。可是后来从怀孕三个半月起,每一天许幼的腺体都在疼,因为它在渴求那个人的味道,希望能有利齿咬破它,注入信息素。那种痛是绵绵不绝的痛,有时会猛地加重,痛到许幼心悸。 可是许幼想,万一呢,万一他可以把宝宝健康的生下来呢? 起先许幼吃不下东西,等到四五个月时可以吃下了,却吃不了太多,荤腥更是不太能碰。尤其许幼怀孕五六个月的那段时间,正是七月到八月的中旬,非常炙热的一段日子,蚊子也很多,夜里许幼因为肚子不舒服,常常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往往是深夜他才能进入浅眠。 可能四个月多一点许幼开始感觉到胎动。这是许幼第一次感受到小孩在自己肚子里动,他可以看见自己肚皮有一小块滑动,看见的那一瞬间许幼觉得什么都值了。 那天后许幼经常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摸着肚子,和宝宝说话。 “宝宝,今天好热呀,你在爸爸肚子里怎么样?” “小没良心的,爸爸好累,你乖一点,不闹好不好?” “宝宝,你说呀,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呢?” “宝宝......” ...... 可是怀孕这件事实在是太辛苦了,长此以往,许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老板娘也曾劝他尽早引产,许幼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用行动拒绝。 ...... 可是最终,这个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许幼怀孕七个半月的时候,晕倒在路上,路人打了急救电话,X院把他接进ICU后,发现孩子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了这个Omega的生命健康,并且......孩子本身也是畸形的,能不能生下来也是两可。 问题是手术需要人签字,许幼身边没有人能签。最后实在不能拖了,医生觉得人命关天,还是做了。 ...... 术后两天老板娘来看许幼,那是一个下午,是秋天常见的阴天,病房里窗帘拉开,外面是黯淡的天空。许幼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可能是天色阴暗的缘故,他看起来面色苍白。 七个半月孩子已经基本成型,做的不是人流只能是引产,相当于生了一次孩子,并且因为身体等原因,会有很多并发症,实在不是上上之选。 可是事已至此,已经别无他法了。 老板娘放下她备好的大补汤,轻声问许幼,“小许,你觉得怎么样?” 许幼眨眨眼,缓慢而费力的露出一个微笑,“我......没事。”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您不用,担心的。” 他一直都知道,腊八那天那个和尚解签解的很准,只是他心怀侥幸,不肯相信。 然而天意难违。 ...... 大概是术后身体变差,精神不太好的缘故,许幼总是很快就困了,这时和老板娘没说几句话,他就忍不住想闭上眼睛了。 老板娘见状,嘱咐许幼记得喝汤后就和他告别了。 别的住在一起的病人,都有人陪同照顾,只有许幼是一个人,多麻烦护士。老板娘虽然心疼他,可到底不是家人,住院一个月期间,给许幼带了几次补身体的汤,这已经是很大的情分了。 / 手术和术后修养几乎花去了许幼的所有存款,于是住院一个月后他就再次回到饺子馆里了。 因着心里觉得对老板娘亏欠良多,许幼总是全力以赴的工作,幸好没有耽误过事。 老板娘心里觉得难受,可许幼什么表现也没有,她也不能怎样,只是给许幼涨了点工资。 ...... 这些日子许幼总是让自己变得忙碌,让自己感到无比的疲惫,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 事实上引产一个月后,许幼几乎不能很好的生活。 许幼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活着是为了什么,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累,但是他也哭不出来。 很难描述,好像有一层雾遮挡着他的心似的,叫他自己也看不清疤痕,于是便没有泪,没有痛,没有知觉。 好像一切都是无所谓的。 有一天半夜的时候,楼道里的灯忽然亮了,房东家里传来了一点动静。许幼浅眠,很快起来,没有看到什么,便又睡下了。 后来去交房租的时候,许幼没有看见那只巴掌大的小狗,随口问房东,“刘叔,小狗呢?它怎么没在?” 刘叔摇摇头,“那天它不知道吃什么了,拉肚子拉个不停,去医院也没解决。已经死了。” ......死了。 那只小狗是非常可爱的,也很聪明,很有眼色,许幼私心里对它有很多喜欢。 可是生命这样脆弱。 许幼觉得心口发痛,他回到家后痛的几乎不能喘气,他想离开这里,现在就离开。 取证件的时候,许幼用的力气大了点,抽屉滑落出来,散落了满地的烟盒纸片,还有一个在灯光下静静的自我亮闪闪的玻璃小鲸鱼。 看到这些东西,许幼简直觉得恍如隔世。 累的喘气的许幼终于停下了,他看着那一堆东西,垂着头无措的站着。 那些日子好像又回来了,许幼不自觉的坐在地上看了起来。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出门记得带伞 :)」 ——嗯,我会带的。 「中午想吃可乐鸡翅好不好 :)」 ——好。 「明天我请假一起去买衣服吧 :)」 ——好啊。 「好好吃饭! 不然打你屁股 :)」 ——我会,好好吃饭的。 「知道你睡觉的时候像什么嘛好像可爱的小猪;)」 ——是吗。 「半夜醒来看见你就在身边 忽然觉得安心 :)」 ......许幼用指关节抹了抹眼角。 ...... 「对不起难受一定要告诉我」 ...... “周翰,”许幼小声叫着,“周——翰——”,他终于忍不住哭起来,眼泪从眼眶里蹦出来,一连五六滴,不间断。这是周翰走之后他第一次哭。 腺体痛到自伤的时候他没有哭,引产的时候许幼也没有哭,知道喜欢的小狗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可是看到这些周翰曾在意过他的证明,想起他们那些日子,许幼觉得太疼了,疼到他几乎不能直起身子。 疼到他伪装的坚强不堪一击。 “老公,”许幼几乎是哭着低吼出来的这句话,“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我真的好难受啊,周翰,你在哪......” “你到底在哪里......” 许幼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用袖子抹掉眼泪,他哭的发抖,可不想眼泪打湿烟盒,不想字迹被晕染开。 “老公......”许幼眼睛发直,手心里捏着那个小鲸鱼,“......你抱抱我,抱抱我啊。” “怎么办,我爱你,我好爱你......” “怎么办啊......” 爱是最好的盔甲,叫他勇敢,可转眼又变成最锋利的匕首,将他捅个对穿,叫他遍体鳞伤,再也不敢去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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