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夜里的道路有点恍惚,抬眼望了望车水马龙,光灯繁烁,行人夜徙,恍惚间竟觉得处于另一个世界,不置身这里。 不过还是有些残酷会将人拉扯回现实。 耗子盯着昏黄的灯下那只小爬虫,在水洼里挣扎,却始终无法上岸,盯得出神。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不知是何物般摸出,那头缓缓的一句‘你在哪里’,思绪才回到昏黄的路灯下。 那头的人有些着急,这句最简单不过的问候却递出了些恳求。 “啊,等,等等,我快到……了吧……”站起来,发觉自己不认得这条街,不识得这些景,“等我一下…就,很快了。” 不等话筒对面回答,他匆匆忙忙挂了电话,热锅里似的奔到路边打车。 话筒那头的人在干什么? 他脑子里一直一直环绕着这个问题,却无法思考,像是脑子拒绝了思考,即便是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S酒馆。”他对司机说,“知道在哪里吧?” 手机振动了两下,耗子条件反射一般翻开屏幕。 ‘等你。’ 忽然就这么紧迫了。 “小伙子赶时间吧?”司机往小路去了,直接从居民区横穿过去,“前面就是了。” 不是马路…… “是有点……” “好了,八块。”司机边开车打印发票,从栏杆里伸出来,“有很多年轻人搭公交来这里,结果都不认得路去S酒店。” “谢谢……” S酒店对于耗子来说并算不上是什么奢华的地方,可此时站在它面前如临大敌。 “欢迎光临。” 耗子向服务生点点头,“请问一下…七号房在哪里?” “七号房的话,在那边,直走,拐个弯就是。” “啊,谢谢。” “应该的。” 即便是无比宽敞亮堂的走廊,耗子走起来总感觉是阴森难涉。 七号房到底在哪里…… 有个人在那里,垂着头,靠在墙上。 “那个,请问一下您知道……”耗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后半句话却噎在喉咙里。 怪不得觉得这个身影怪熟悉的。 “我……到了,老猫。”他笑道,“等我很久了吗?” 老猫回过神,诧异地望着耗子,脸色很差。 眼眶是红的。 “……老猫?” 他奔过来猛地搂住耗子,手习惯性环上他的腰。 耗子僵僵地抬手,轻抚他的肩膀。 “我不想结婚……我不要娶她…我不喜欢她……不喜欢……请帖不…我发的…我没,我没有……” 他一次又一次重复零碎的词句,就算因落泪而哽咽也拼命似的倾诉,用压抑得沙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告诉耗子。 耗子缓缓抚着他的背,张嘴想说些什么话,又闭上了。 该从何说起呢? 是从相识那天开始,还是从相爱那天开始? 还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口气告诉他,你应该坦然接受? 说不出口,无论是什么。 好久好久都只有轻声的啜泣。 待老猫的呼吸缓和下来,不再喘气了,手上的力道撤去,耗子才开口道,“放开我吧。” 老猫乖乖收手,像做错事的孩子,在耗子面前垂着脸掰手指。 耗子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房间就是七号。 “不是请我吃饭吗?我可是中午都没吃等着呢。” “啊……按照以前你喜欢的点了东西,不知道你现在还……”老猫推开门。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望着耗子,以一种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复杂。 门刚关上,就被人踢开了。 “哦哦,原来是见你啊。”雪狸笑了笑,走进来自然地在老猫旁边坐下,“和朋友吃饭怎么不叫上我?重新介绍介绍我啊,从女朋友升级为未婚妻。” “你……咳。”老猫差点被后劲噎得说不出话来,清了清嗓子,“你来干什么?我说了我要一个人了吧。” “男人说一个人出来,谁知道会不会是见什么妖怪女人。幸好啊,是个男的呢。”她与耗子对视,露出温婉的笑容,“既然是朋友吃饭,我一起吃也不要紧吧。都是一家人了。” “……”耗子回以最温柔的笑意,“请坐吧。” “你先回去。我送送他。”老猫拨开雪狸钳子一样抓着自己的手,抽出手臂,“快走。” “那他现在是什么身份呢?我想你应该清楚,一个男人回家安全得很。不需要你的保护。” 他和雪狸隔着两步的距离对视着,最终他先挪开视线,“行了,你先回去。” “你想送他到哪里?送他要多少时间?”雪狸冷笑,“或者你可以现在就跟我说今晚不回家了。” “……”老猫看着她上了轿车,转过身看见耗子背对着站在另一头,自嘲地低声道,“我倒是想呢。” “别干没用的事情。你知道你妈怎么想的吧。” 老猫快步跟上,碰了碰耗子的手臂,“我送你回去。” 耗子轻笑,缩回手,“嗯。” 那夜的月真的好圆好圆啊。 那夜的月色真是好蓝好蓝啊,海洋般让人迷醉。 老猫驻步。 他不能再往前走了,那边是耗子的家,黄狗的家。 耗子保持着那样的速度,未曾因为老猫的驻步而有要停下来的念想。 看着耗子越来越远,一点,一点,又一点地染上昏黑,老猫张嘴,喉咙里噎住了,好一会儿发不出声音。 幸好在耗子消失的前一秒,声音冲破了什么。 “耗子。” 他停住了,在那边。 “我爱你。” 耗子终于回过身,脸上是往常那样欢颜无虑的笑容,“都多大的人了。告白是小孩子才干的事情啊。” 他的背影没入黑暗消失在深蓝的暮色里。 第十一话 捕鼠 “王皓?里面开不了吗?”陈嘉阳使劲锤了几下仓库的铁门,“下面不是有个那个拉出来的东西?” “分明就是哪个王八蛋在外边锁了门啊!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就差把它砸穿了好吗?”王皓对着铁门泄气,使劲踹了一脚。 陈嘉阳感觉自己措不及防被门打了,忙起身捂住耳朵。 “你是不是踢门了!踢到我了!” “谁叫你在外边铁门上靠着的,略略略。” “走了。” “喂,喂大哥想想办法啊……大哥?陈大佬,哎,大佬?”王皓扒着门缝往外看,却是空无一人。 他心里沉了一沉,没有再说话了。 真是!恨不得从门缝里挤出去! “陈嘉阳,那个资料看完了吗?”学生会的妹子逮住在走廊上晃悠的陈嘉阳,抱着一袋子的钱。 陈嘉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那个实践活动,没什么大问题的,待会儿我给级长送过去。” “哦哦,那拜托会长了。” “哎,你知道谁有体育仓库的钥匙么?” “体育仓库……那肯定是体育老师了啊。虽然今天老师外出学习可是有留下一个老师在哦。” “那个体育老师也不在……” 妹子抱歉地笑了,“那没办法呀,可是我也没有哇。” 王皓从架子上翻出几张仰卧起坐用的垫子,打算在仓库里睡一觉等人来救他。 “等!等等等!卧槽!?” 他正要把垫子扔进角落里,发现角落的一堆垫子里头还有一个人,急忙刹车。 这张脸……这个头发…… “朝白生……” “唔……”角落里的人懒懒地举起身上充当被子的垫子,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睛是真的很漂亮,睫毛长得不可思议,眼白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色,瞳孔是海洋般深邃的蓝。 这种自带特效的感觉……不会认错的。 “唔?你……你在仓库找什么?”朝白生坐起来揉眼睛,没太清醒说话还含含糊糊的。 “没有……被关在这里了……”王皓轻声道。 他脖子上挂着哨子,穿的一身运动服,很显然,他就是那个体育老师。 “关在这里……诶,你好眼熟啊同学。”他瘫下来,靠着墙壁舒服地挪了挪身子,“像我以前的爱人。哈哈,抱歉,因为真的很像。” “那个……” “哦,我没带钥匙。抱歉,我也被关在这里了呢。”朝白生吐吐舌头。 “啊……” “对啦,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笑了,双眼眯成一道弧。 “……王皓。” “……”朝白生的笑容僵了僵,“嗯?” “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睁开眼睛。 “怎么可能有人像我啊,我的帅可是独一无二的。”王皓苦笑。 “……好些时候了吧。”朝白生歪头,“没想到会来做代课老师。” “过得还好吗。” 他使了点劲坐直身子,眼里尽是笑意,“倒是你——想我没有?” 王皓忽然一怔,有些慌张地望他一眼,忙收回视线,故作平静地别开脸,“你还是,原来的样子呢。” 朝白生微笑着看着他好一会儿,“有……新男朋友了?” 不可以。 “我……” “紧张什么。不是都分手了吗。” 王皓立即抬眼看他。 “我们。”他补上一句。 “对不起……我……” 朝白生不知是什么时候爬到他面前来,伸手覆上他的眼,“抱歉。我觉得你会哭,所以……我不想看见。” 他姣好的相貌还是一如既往,温柔的口气也是一如既往,一点都没变,甚至是‘你想这样我就无所谓’的溺笑。 他的温柔总能让人感到罪恶,他的温柔背后,是无尽的深渊。 差点就要忘记了的。 “对不起……唔……” 本来还没有这么强烈的,被朝白生的手这样一捂,眼泪就抑制不住了。 阳光有点更亮了,透过仓库上边的小通风口照进来,打在朝白生的脸颊上。 他发着光一般。 “抱歉……还是让你哭了啊。” 这个男人忧愁的温柔里,那座等待着谁的花园,有着花朵和秋千,阳光和麻雀,那样的,温暖干净的地方。 “我想你了……你走了以后……”王皓感觉自己仅存着能支撑自己勉强站着的力气,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朝白生比王皓大四岁,散发着已成熟的安全的错觉,加之朝白生美好的笑容,足以拐带任何花季少女。 可是这个人就是很奇怪,看上了一个学校初中部里一个被所有人觉得一肚子坏水的不良少年。 “哇,賊难受。你知道吗朝白生……?”他突然笑起来,“……干什么都跟做梦一样的。” “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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