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估计是烟瘾犯了,捏着打火机把玩,吧嗒吧嗒地点火,无聊至极。 我不说话悄悄地挠脖子,他侧过脸看来,问:“已经消肿了,还痒吗?” “有一点。”我放下手,对于他莫名关怀的语气有点不适应。 “你在车上问我有什么烦心事?” 现在并不是很想知道。 章陌生自顾自说:“孟拾肆,你知道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我斜过眼,余光中他继续啪嗒啪嗒地按打火机,火光一亮一灭,显得他郁郁寡欢。 “什么人?”我好像抓错了重点。 想念什么感觉我当然知道,我不知道原来冷漠无情的章陌生也有念念不忘的人。 他怔了一下,很快跟上我的脑回路,慢慢答:“一个……朋友。” 他说这话的时候在看无名指上的戒指。 “一个已经去世的……”他似乎很纠结,挣扎着措辞。 我对“去世”这两个字可太熟了,难不成说的又是我这个“朋友”。 他章陌生可不是桑吉,算不上我的“朋友”。 于是冷冷道:“‘朋友’?难道有什么过命的交情,值得你这么‘想念’?”
第32章 你跟我吧 我咬字很重,带着明显的个人情绪。 出乎意料的,章陌生并没有恼怒。 他蹙眉看我,忽地笑了笑:“感觉你像个小刺猬,总是对旁人充满敌意,怪不得出道这么多年也不火。” 语重心长般教导我:“你这样不讨人喜欢。” “我干嘛要让别人喜欢?”我翻了个白眼。 怎么,死过一回了还要讨好你吗? 现在我们之间除了一份公司的劳务合同之外没有任何关系。 更何况,明年我和新悦的合同就过期了,孟拾肆原本就没打算续约,合约到期,他连我老板都不是。 估计是我们说话的声音太大,远处的声控灯一下子亮了,走廊里灯火通明,过了好一会儿才次第渐灭。 章陌生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像是拿我没办法。 又过了许久,我歪着头轻轻打呵欠,困意朦胧,忽听见身旁人说:“他要是像你这样就好了。” 我转过头,与他对视,章陌生正像个神经病一样盯着我。 “什么?”我继续打呵欠。 “这么坦诚,这么鲜活。” “呵。”大半夜开始胡说八道,当自己做梦呢。 我不客气地:“照你这么说的,我去死了呗。” “没有说你的意思,他比你要大几岁,可总像个小孩……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眼前这个人仿佛魔怔了,凌晨的夜里看着我去思念另外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想要什么都不敢说,带他去商场,他只会眼巴巴地盯着喜欢的东西看,问他想不想要,他立刻摇摇头。”他像是陷入某个回忆,竟然浅浅地笑了,“再问他一遍,才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可是没一会儿,他就又改变主意说不要了……” “受了委屈也不肯告诉我,就会一个人躲起来偷偷擦眼泪,平时乖得要命让他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可是一喝醉就变得伶牙俐齿,指着我的鼻子控诉个不停,等酒醒了,又期期艾艾地问我,自己喝醉了有没有乱说话……” 章陌生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吸了吸鼻子侧过脸,没有看他。 他顿了一会儿,忽然抓住我的手,心跳错了一拍,他说的却是:“别乱动扎针的手,鼓了又要挨一针,就快滴完了,再坚持一会儿。” 我慢慢放松,原来刚才不知不觉手指蜷紧了,有点回血。 他正仰头看半空中滴滴答答落的针管,我仰头看他,他的下巴瘦削如雕刻出的轮廓,领带都歪了,喉结在领口滚动。 “看什么?”他垂下头,我忙错开眼睛。 “章陌生,我患有抑郁病,你最好别大半夜讲这么消极伤感的故事。” 他哽了一下,摸了摸我的头,道:“第一次听你叫我的名字。” 不是第一次。 章陌生,第一次是在二十年前,你教我念你的名字,你说:“陌生,陌生的哥哥,我叫章陌生。” 我一字一顿:“章、陌、生。” 你说真棒,然后摸摸我的头,就像现在一样。 就算是成为孟拾肆,也曾在心底叫过许多遍。 章陌生,章陌生,你是我的梦魇。 再聊下去,保不齐我旧病复发。 但章陌生显然没将我说的话放在心里,甚至变本加厉伤口撒盐:“我冒昧地问一句,得了抑郁症是什么感觉?” 他真会说啊,问的问题让我想死。 “会想死。”我微笑道,感觉自己要分裂成无数细胞,每一个都在叫嚣。 “针头。”他眉宇紧蹙,压住我用力的手腕,“我不问了,你别激动。” 于是输液室内又安静下来。 “他也患有抑郁症,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 你知道的太晚了,倘若没有你,他一开始也不会患上。 章陌生,你才是那个假惺惺的人,到底要演戏给谁看? 他醉得不轻,我更是,不然为什么大半夜坐在这里孤男寡男看他深情脉脉敞开心扉畅谈一个死了的人。 我疯了吗? 抬手将针拔掉,我按着汩汩出血的伤口站起来:“我要回家。” “还没有滴完。” “不用了。” 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和他待下去。 一口气下楼跑到门口,迎着凌晨的寒风,冷的人想哭。 章陌生追上来从身后抓住我的肩膀:“别跑这么快”,他将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我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他强硬地拉紧外套的领口,不让我将其脱下来。 “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这样关心我?” 一直到坐进车里,见我将他的外套剥下来扔在座位上,章陌生悠悠开口:“无父无母,十四岁被夏灵挖进公司做练习生,高中退学,只有一个与你母亲同母异父的舅舅,他有一个患有白血病的儿子,因此每个月向你讨要巨额生活费……” 连我都不知道孟拾肆这个舅舅跟他母亲只有一半血缘。 “你调查我?” 章陌生丝毫不心虚:“了解公司员工的履历,职责所在。” 他终于能吸烟了,啪嗒一声点燃,迎上我不满的目光:“每个月那点工资,全都给你舅舅,生活一定很难吧。” 当然难,事实上,给舅舅的钱那点工资根本不够,不然孟拾肆也不会接私活了。 “你什么意思?” “你跟我吧。”他慢慢吐出一口呛人的烟,“不是开玩笑。” 估计司机听见这话都脑子懵了,突然一个急刹车,我猛地向前栽倒。 骨节分明的大手挡在我的额前,我听见他轻“嘶”一声。 “你想潜/规则我。” 得出这个结论,我像死了一样,心脏被人捏得裂痛。 这就是他莫名其妙对孟拾肆好的原因。 前一秒缅怀故人,后一秒包/养新人。 他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到的。 这样的人为什么不会下地狱?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章陌生收回被我撞红的手,夹住烟搭在交叠的膝头,“不用陪床,只是偶尔见个面吃个饭,每个月打给你一百万,怎么样?” 他说得轻松。 一百万,真诱人啊。 是不是当初跟张怡也是这么说的。 “不怎么样,”原来是这样啊,我也成了那个被他看上的人,可惜,“我不会同意的。” 心脏病复发了,我捂着心口摸了摸口袋,这次里面没有药。
第33章 前任本身 “你会同意的,”章陌生仿佛胜券在握,“你的表弟已经有了可配型的骨髓,很快就要进行手术,这不是小费用。” 手背上的针口还在流血,我攥紧了拳头:“已经有慈善机构为他捐款……” “是章华慈善吗?”我听见他轻笑一声,就像每一次笑我不自量力地想做某些那样,“你说今夜之后他们会不会改变主意?” 竟然是这样。 难为他如此煞费苦心。 “我可以向别人借钱,大不了去银行贷款。”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我太低估他的残忍了。 “公司签约艺人接私活等于违约,你知道违约金是多少吗?”他将我逼得后退到车厢的一角,压下身来,在我耳边一个字一个字道,“一、千、五、百、万。” 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我和他分手的时候,他用一百万打发我,现在逼我和他在一起,要一千五百万。 冷血,无情。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才是章陌生。 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呢? 为什么要这样呢,章陌生,你已经逼死我了一次,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章陌生的拇指上萦绕着苦涩的烟草气息,他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我的脸颊,将泪痕擦去:“别哭。” 撩起额发落下一个湿热的吻,他绕过我的腰打开车门:“到了,下去吧。” 我颤颤地下车,转身关门,他就好整以暇地坐在黑暗中:“回去好好想想,再来告诉我答案。” 我不知道是怎么上的楼,站在门口许久连钥匙都忘记找,就蹲在台阶上抱着脑袋哭。 不该招惹他的,从一开始就是。 不该在下雨的夜里上他的车,不该在明克任他拉走,更不该…… 不该相信他。 章陌生,你说如果有人欺负我,就告诉你,可如果那个人是你呢? 我哭得一塌糊涂,所以夏灵的电话响了很久我才颤抖着手指点开。 “拾肆你到家了吗?”她问,“我听人说你上了老板的车,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 她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我哽噎着答:“夏姐……”只说出两个字就泣不成声。 “你怎么哭了拾肆,出什么事了吗?”她的声音焦急起来,“你现在在哪里?不是告诉你别惹章总,你是不是又……” “他要包、养我。” “……” 夏灵反应过来,惊道:“什么?” “你现在在哪儿,等着我我马上过去,你把事情说清楚!” 半个小时后,我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听见哐哐的敲门声,夏灵站在门外,擦了擦额头的汗,气喘呼呼地:“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灵手底下的艺人不多,也不火,每年组里评比时她的排名总在最后,虽然听她抱怨,却从没被她嫌弃。 孟拾肆入圈时遇见的是她这样的人,真是莫大的幸运。 听我断断续续说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夏灵沉吟许久:“你过敏去医院,他陪你打点滴时说了很多话,说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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