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显嘴巴微张,片刻后鼓起掌来,禾方的话有些云里雾里,却莫名其妙地狠狠戳中他。 越想越认同。 这该死的感性。齐显眼角湿润,竟然不受控制地掉出些泪珠子,他十分慌张地揪起两边头发向脸前遮挡,默默低头,泪水滑落得巧妙,哭得很文艺片。 真是脆弱。 如果忽略抽噎时不自觉抖动的双肩,看起来倒像在扶额沉思小装一下。 左边同学递来卫生纸,齐显的脆弱被发现,他感到有点羞耻,但还是红着脸小声道谢接过纸巾。 过了一会儿,左边那位见他仍旧埋头,好奇地弯腰往乱蓬蓬的头发里凑。 他问:“真哭啦?” ……不太正常。齐显向右挪了挪,终于让那颗脑袋远离自己。 结果右边座位也是个神奇的,很自来熟地询问:“禾方杀你鸡了?哭这么伤心。” 真是刻薄。 总之宣讲会后齐显就一心准备起动植科院的考试,每次被高数痛打都默念“生命值得尊重的是生命本身”,畅想进入动科专业后的美好未来。 尽管后来他发现这未来并不美好,也没有特别后悔。 尤其是遇到一些奇怪的人之后,他甚至觉得庆幸。 就比如旁边的居意游,这么想着,心情就会变得离奇的好。 齐显说完这件小事,又补充道:“说起来,大二分过导师经常被研究生拉去做苦力,然后发现那个超刻薄的右边同学居然是直系学长…动植科院人是蛮少的…” 其实是被学长认出来的,他根本没看到脸,看到也不记得。 居意游对齐显嘴里的“学长”二字十分敏感:“你的学长?怎么觉得很熟悉啊…啊!指使你偷我葱的是不是他!” “…嗯。” 居意游揪起大棚门帘愤愤撕咬:“我水灵灵的葱!哈,这么刻薄的人,一定是故意偷我葱的吧。动植科院之耻。” 齐显试图和稀泥:“其实学长人还不错,比如…好吧,动植科院之耻。”这泥没法和。 居意游立誓这辈子如果见到学长必定拿他卷鸡蛋饼——饼上撒葱花。 不久他确实见到了。 据非官方不完全统计,动科专业同学出路很规律,十个里两个直接就业、两个考公考编、四个跨考其他专业、两个在本专业不死心坚持撞南墙。撞南墙的俩出来一个失业一个继续读博然后回校教动科让该专业倒霉蛋绵延不绝。 齐显决定姑且先当一下不死心坚持撞南墙的其中之一,他考本校,首先就得尝试找找上届的直系学长学姐。 那这位刻薄的学长自然就是最好的中间人。 学长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甚至声称只收资料费,免费辅导亲爱的学弟。 居意游斜眼看他冷言冷语:“我们要找上一届,你不合适。” 学长转头看向齐显:“你的朋友有点凶。” 居意游闭眼忍耐,面前的是杀害他孩子的主谋,不血债血偿已经不错了。 齐显解释:“男朋友,他只是对你很凶。” 居意游微仰下巴,对主谋笑一笑也不是不行。 学长又道:“哦——那你男朋友对我挺特别的。” 两个人嘴角的弧度秒收。 这种无差别随心释放茶多酚靠开人玩笑获得快乐的学长就应该被后山的驴狠狠踹下去滚进鱼塘里。 学长在即将喂鱼的一刻开启自救:“我们带考研是个小组织,已经两三年了,你找我是最划算的,毕竟经常让学弟跑腿,该照顾一下。我能辅导你,也能帮你找上一届真题,真不考虑?” 那就……信他?反正不会损失什么。 天台上自此多出个考研小组,齐显学、居意游监督、学长泼冷水。 居意游看杀葱背后主谋的眼神仍旧很不友善。主谋本人倒不在意,还常用难以言喻的目光打量两人,恐怖得很。 居意游受不了,质问:“瞅什么瞅?” 学长答非所问:“还真是有缘分。” 居意游鸡皮疙瘩爬了一身,不再问什么缘了。 就是很有缘分啊,左边居意游、中间齐显、右边是学长。 等到后来齐显背书背到崩溃无声哭泣,那缘分就更妙不可言啦!学长想,同样的场景竟然第二次出现,这难道不是件需要激动需要感谢上帝的事吗? “真哭啦?”居意游拿着纸巾在齐显脸上抹得乱七八糟,“别哭啦…” 学长故意道:“居意游擦你笑穴了?哭着还搁那儿偷笑。” 刻薄得要命。 作者有话说: 晚了半小时,我检讨呜呜。 (真是个脆弱的1,但如果是考研大哭,应该也正常。) (我不知道,但学长偷葱可能是、故意的,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他是很刻薄的人,心肠没那么好(鞠躬(向他道歉。
第74章 特种兵 农硕相对来说并不难考,人数少、院校自划线和国家线低,竞争并不算特别激烈。 齐显认为,就算他暑假再开始准备背单词都没问题。他对考试科目多少有些印象、英语基础不错、背东西快、又是本校考生,可以说很有优势,但事实是:人可以不主动卷,却一定逃不了被卷。 室友们得知他要考研,当晚开了个动员会。 其中管程语重心长:“齐显啊,你要努力。” 齐显敷衍:“嗯嗯我会的。” 管程指着另一位要考研的室友:“你看看,这哥寒假都已经开始背单词了,现在都已经背到第三轮!专业课也看一遍了!” 至于吗?啊? 区区一个农硕,何至于此啊? 齐显表面不动声色,背地里偷偷下载“不背单词”App。 他因为自己前英专生的身份,自信地将每日新词数量设置成一百五十个,老师台上念PPT,他背;和居意游吃饭,他背;睡前刷牙,他背。状态癫狂。 居意游担忧他一时兴奋一时怅然若失的离奇精神状态,酝酿很久,劝道:“这个五六千的单词吧…也不是非得一个月就背完的…” 齐显像个三天没睡的鬼,声音虚弱:“还有一千一…” 居意游:“你他妈一天背一千?!不是、考个研没必要把自己往计算机方向进化吧?” 齐显:“是复习…” 居意游重新坐下。 差点忘了,这破单词软件的复习功能跟放高利贷似的,背的越多还的越多。怪不得齐显早上见到他还春风满面,一打开手机就变霜打茄子,原来是被四位数的复习量吓的。 齐显这边主动被单词折磨,那边学长又监督他每天打卡四个名词解释,要背得详细背得严谨,最好一分写它个一百字,回了寝还要被迫听室友讲述他先人百步的学习进度。一来二去的,他有些崩溃,不是因为担心自己考不上,而是困惑他究竟为什么选择吃这份苦,他完全可以去吃其他苦,考公考编不是在考研之后吗?他可以参加这个啊,反正最后都为了就业。 大数据窥测到他的心理活动,在小红书为他推送烟草局录取公示名单。 看名单前,齐显:烟草局啊,据说是个好单位,适合我。 看名单后,齐显:疯了,十三个人,三个清北硕、十个92博,你们在烟草局研究什么?研究制作烟草外观微型核弹吗?难不成是个秘密核基地?有道理,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那希望这群高材生早日炸掉地球吧。齐显衷心祝愿。 居意游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齐显的情绪波动太大,倒不是变得暴躁,怎么说呢……厌世非主流的形象更加生动了。 早晨看着单词数表情脆弱语气哀怨说“不背单词是独独对我这样还是大家都有一千词”;中午喂鸡Eartha稍显冷淡他都摸着胸膛蹲坐一边很是受伤;晚上回寝看见影影绰绰的柳条影子问“看,细细长长一条,是不是很适合上吊”。 感觉放任下去,他随时可能躺平在羊棚让自己被踩死。 也是一种很有专业特色的自杀方法。 居意游不能不管,在群里和朋友商量过后,他们决定再来次真正的特种兵旅行拯救齐显。 主要是他们自己想出去玩。 特种兵旅行的三大特点:抠门、紧凑以及露宿街头。 齐显:“冒昧问一下,这和上次去泰山有什么区别。” 居意游:“我明白了,你觉得不够,想要更加极致的体验。” 明白个鬼啦! 于是五个人开始了极致抠门极致紧凑且露宿街头的南京周末游。 谁懂周五从早八上到晚七又被迅速拉到火车站的感觉? 齐显懂。 “我知道周末旅游分秒必争,但是…选高铁不行吗?四个小时就能到…” 许赴乙解释:“不要忘记什么是极致抠门,高铁三百,火车只要一百五。” 居意游补充:“而且是卧铺,睡一晚上就到,完全不耽误白天玩!” 硬卧六个一间,左右相对,分上中下。齐显和居意游住下铺,女孩子们住中间,管程一个人在最上和空床铺相对。 齐显总觉得这算是一种孤立,提出可以换换位置。 管程挣扎着说自己实在不想看到大家,上铺最好,清净。 好可怜。 齐显的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异常活跃,熄灯后更是活跃得吓人。 几个男生在床铺上躺得都不太舒服,空间很局促,尤其是长度,得翘着腿才放得下自己。 但是齐显习惯平躺,就只好平放腿,两只脚完全耷拉在外面,小腿磨着床沿。 他其实没睡过火车卧铺,这还是头一回,没想到每层高度这么……逼仄,除了躺着不能变换任何姿势,刚想和朋友吐槽,却发现一个个的全睡着了。 他调低亮度刷起手机一波波推送的视频,听重复来重复去的相似旋律,又或者彻底散开目光平躺放空自己,偶尔也会注意到窗外偷偷溜进来的月光,斑斑点点地印在墙壁,却唯独不与他接触分毫。 又窄又矮、被安静四方罩着、没什么光亮。齐显躺在床铺上再无事可做、忽然就有种窒息感。不恰当地说,这里像口棺材。关的是不知道该作用在何事上的迷茫本身。 压抑的、冷冰冰的。 齐显闭上眼睛,暗自伤神。 “咣。” 两只耷拉的脚一阵剧痛。 齐显条件反射般上身弹射起来—— “咚”地,弹射一半砸到上铺床底,他抱头痛苦,窝着脖子继续查看情况。 “咣。” 又一阵剧痛。 “啊,抱歉。” 齐显黑暗中看见对方不断鞠躬,意识到中间经停站有人上车,自己的脚被撞到。 他正要抽回脚,一个个行李箱潮水般涌来,咣咣咣地挨个儿和他进行不太友好的碰撞交流。 他蜷起身体,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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