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主动离开家门的说法显得更潇洒。” “那天她一进门就被无视,可能他们还在记恨之前的事吧。我稍微转圜一下,大家总算能坐在一张桌子。然后我姐被要求去买菜做饭,还夹了些冷嘲热讽和‘你不做这些还想做些什么’的话吧,出现次数太多,我记不清了,但肯定不会超出规训的范围。他们也就会这些。她脸色变化是因为又被拿来当作女性反面教材,她站起身是因为被拿来和我比较、被贬低得一文不值,她想离开是因为她被认为配不上大城市的高薪工作,她甩刀…甩刀是因为吵吵闹闹的很烦。” “甩刀的理由倒是很充分合理。” “是吧,我也觉得。那分贝估计都够划进扰民噪音范围了,震得耳膜打鼓。” 齐显托腮看他:“所以呢?你不开心是因为被夹在中间,不管靠近哪边都不好做人?” 居意游咕咚咕咚咽下二锅头:“哈——爽。我有不开心吗?” 齐显:“或许有?不知道。” 居意游:“好吧,我超不开心的,但不是因为这个。” 齐显:“那是——” 居意游:“因为我太幸运了。” 齐显:“…什么?” 居意游诚恳道:“因为我太幸运啊。” 齐显:在炫耀吗你?啊? “是吧,你也觉得很奇怪吧!”居意游脑袋靠着大桶,“大家不开心可能是因为不幸,可我就是因为太幸运了。怎么就那么幸运呢。出生的家庭那么爱我、什么都肯为我做,父母那么偏心我、不论对错一直站在我这一边。我考多少分、上哪个学校、和谁做朋友、打架找茬、逃课上网、辍学啃老,都无所谓,只要我高兴只要我健康,其他事都是小事,不值一提。哪个学校都配不上我、哪个朋友都比不过我,我爸妈就是这么盲目。” “听起来居然还有点羡慕。” 居意游的酒桶空了,他起身从天台角落又拖出两升牛栏山。 “如果我是独生子,我可能就信了,觉得这些盲目理所应当、觉得我生来就是高人一等。我永远都不会不开心。可偏偏我不是,偏偏就有另一个孩子,偏偏另一个孩子还是我姐。 “当然,吃穿用度没少过她,大部分我有的她都会有。但是一人一份的蛋糕只能我提出想要,她想要就是浪费、就是馋嘴;基本一样的玩具有两种、价格不同,我的那个就是比她的贵;课外兴趣班我随便挑,她只能选择价格合适、符合‘小女生’定义的舞蹈班手工班;同样去费用贵的私立高中,给我拿钱的时候满面春风,给她拿钱说是投资这么大不知道能不能回本…… “这差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我出生开始持续到现在。不知道我出生前是什么情形,估摸着也差不多。毕竟就算没我,也可以想象出未来的我。 “也不记得为什么开始注意这些的。可能是因为小时候他们工作忙,我姐才五六岁就带着我待在家、带着我玩,比他们要亲近得多?可能是因为她不敢提出要求,我却能随便开口,对比太明显?也可能是因为她哭得越来越少、话越来越少、和我的交流越来越少?完全想不起来了。 “总之他们每次对我好,我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想——那我姐呢?拿到新玩具,我想她有没有;爸妈安慰我,我想她是不是都一个人哭;庆祝我考上大学,我想她每次升学怎么都悄无声息。 “我一点都不会因为被爱而高兴,我很惶恐,还很愧疚。本来该给我一份,却因为我姐是姐姐,就把她的那份抢来给我,让我拥有两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没道理的事,不由分说就让她成为受害人、不由争辩就让我做抢劫犯。” 居意游说完沉默很久,他没期待齐显能给他什么回应,就只是想说而已。可这么说出来,他又觉得别扭、觉得不好意思。他长叹一声,直接躺在地上,问:“我这种既得利益者说这些,好像相当不合适。你会不会觉得我吃了红利还在假惺惺啊?” 他自己立刻答道:“我也觉得。我不就是动动嘴皮子试图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吗?呕,好烂的人。” 齐显默默听着他大倒苦水,他觉得居意游不开心压根儿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他还算是个好人。这理由看起来真挺可笑。 可如果居意游是什么烂人,他压根儿就不会、也不该是这种思考方式,他不可能惶恐也不可能愧疚。他可能会吃着蛋糕说还不都靠我施舍,可能会拿着更贵的玩具炫耀来炫耀去,可能会附和说一女的花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他可能根本看不见这些区别;可能看见了、故意忽视这种区别、将一切视作理所当然,同时因为性别沾沾自喜;可能对一切都心知肚明,还非要装可怜说男的多辛苦多大压力你们知不知道…反正不会是现在这样。 但也不能说他是个百分百的好人,如果只因为他是个有点觉悟的男性就认为他有多高尚,那就双标得太可悲了。毕竟这点觉悟放在女性身上充其量就只算个正常、中等、普通。 齐显的RIO也见了底,他思绪万千,但嘴巴懒得动:算了,还是不说了。 谁又知道居意游究竟希不希望齐显表达自己的看法呢? 齐显反正是觉得居意游心里门儿清,压根儿不需要谁来开解。谁会不知道开解既得利益者本就是件荒谬的事啊。 可等到居意游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的时候,齐显脑子僵住了:什么意思?我是该说些什么吗? 他犹豫道:“呃、所以你,是想做些什么?” 居意游抱着酒桶跟他干杯:“你不觉得吗?现在我的面前只有两条路。” 也不尽然,被夹着算得上第三条路吧。 居意游:“两个方向完全相反,再在原地转圈我会晕死。” 齐显:“你是想要我的建议吗?” 居意游:“怎么不是呢。” 齐显:“…不是你说的吗,发自内心地行动就行。” 居意游:“可是发自内心行动会很麻烦。” 齐显:“你又不是我,还怕麻烦?” 居意游:“嗯,有道理…仔细想想,只是掏足够多的钱让他们的投资回本而已。虽然心疼钱包,可跟另一边比不算麻烦。” 齐显:“所以你的选择是?” 居意游:“不是你给我的选择吗?主动离开家门啊。” 齐显翻个白眼,真无语啊,话里话外倾向那么明显,选什么早想好了,就是找个人推自己一把呗?就算今天不喝酒也是这个选择吧。来吹风的目的是什么?相亲吗?还得被迫了解家庭情况的。 居意游本也没不开心,只是找些闲话调节氛围。选不选择的,答案都在明面上,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能看齐显翻白眼,他是真觉得有意思。 齐显酒瓶早就空了,还迟迟不拿新的。居意游以为他只带了这么一瓶,问他要不要来点牛栏山。 齐显本想拒绝,自己酒量不佳,受不了高度数白酒,可一想到居意游豪迈的喝酒动作和已然被喝掉的两升白酒,就忍不住怀疑起这桶酒的身份。 白酒能灌? 白酒能以桶为单位灌? 显然不能,答案只有一个,它不是标准白酒,一定掺有水分。 齐显了然。 他懂,大学生嘛,有些是爱装的,喜欢搞社会人那套,以为这样很酷。居意游估计就是其中之一,白酒掺水来凸显自己海量。这桶酒的度数比不比得过啤酒都不好说。 齐显接过酒桶,学着居意游的样子仰头灌起来。 他边咽边诧异,怎么白酒掺水还这么辣?居意游到底往里掺了什么东西? 这一灌就灌了将近五百毫升。 居意游:这么猛啊??? “嗝。” 齐显放下桶,看了居意游一眼,然后两眼一闭倒在地上。 牛栏山二锅头。 2L装。 52度。 童叟无欺。 作者有话说: 好,支线部分基本都讲完了。接下来开始猛推感情线。 (因为我对大家是有些滤镜在的,一直都觉得大家是很好的孩子,所以很多时候没办法进行客观评价。或许是有既得利益者假惺惺的感觉,但居意游很真诚。内容也没替他诉苦的意思,吃了红利的人从来不辛苦,他自己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苦的。) 继续去补作业了,感觉脑子已经被榨干净、一点不剩。好在快结束了。 (后面一章太短了 两章一起发 周三发)
第39章 蝴蝶 “…齐显,我数三二一,你不起来我权当碰瓷处理。” 齐显的身体抽搐一下。 “我说真的,你这样不配合,我们很容易错过门禁时间。你看啊,现在十点四十五。如果你立刻爬起来,我们狂奔过去还是有地方睡的。” 齐显手指敲击地面。 “哥…今天两度啊哥!你想在天台过夜吗?” 齐显躺得笔直。 居意游抖抖桶把最后一滴酒扫光,认命地站起伸个懒腰,做起了拉伸热身运动。 他压完腿一跃至齐显身侧,双臂从齐显腰侧围着抄起,掂掂重量,就把人拦腰夹在了右臂下。 刚向前行进没几步,拖拖拉拉剐蹭地面的声音就打断了脚步。居意游低头看:齐显腿忒长,他弯着膝,脚却全耷拉在地上,一双崭新的白色皮面运动鞋此刻已经挂上几条刮痕。 要是这么拖一路,齐显醒来会跳楼吧。 居意游叹气,将他扔下,把他带来的塑料袋子一撕两半,分别裹在两双鞋上。为求稳妥,甚至在脚腕处打的死结。 齐显再次被夹起上路,皮革剐蹭声变成了塑料袋的窸窸窣窣。 本以为能在外刷个车拖着齐显赶回寝室,却没想到中途就犯了难。 图书馆大门落了锁,门卫室早已空无一人。 整栋楼陷入沉寂,只有从门缝处吹来的风声隐隐现现。声控灯因他俩不再走动,“嗒”地一暗。 居意游鸡皮疙瘩爬了一身,抓着齐显的手五指猛地并拢。 “啊!” 一声惨叫使这栋楼重回光明。 “啊!” 又一声惨叫,被掐醒的齐显重重摔在地上。 齐显撑着地勉强站起来,看看面前呈螳螂攻击状态的居意游,他捂着被掐痛的腰,刚要开口抱怨,结果张嘴就是个酒嗝。 居意游飞起的手脚放下,先发制人:“天台上不醒,害我费劲拖你一路。现在门锁了,咱俩大厅打地铺拉倒。” 齐显嗝打个不停,他憋着气暂时止住,扯住了居意游衣袖。 “干什么?酒醒了就一起找点儿能盖的,不然明早大门一开同学们首先见到两具冻僵的尸体。” 齐显不说话,手向上移,紧攥住居意游的手腕。 “我去,疼。这么用力,耍酒疯打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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