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星辰又一次拨了李多越的号码,他们三人竖起耳朵,听见门的另一端传来微弱的手机铃声,然后是有什么翻倒的声音。 颂星辰心头一紧,他拨开两人冲上去撞门,肉体撞在铁板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半边肩膀都麻了,却像没有知觉那般重复。可铁门始终屹立不摇,只发出一声声震动像在嘲笑他的无力。 后面两人说了几句,林河拿着工具拉开颂星辰,他感觉手里的人下一秒就会瘫倒,可是事态紧急,只能把他老板往何凛儿身上一扔。林河蹲下来,看着老旧的锁孔,他手里一根发夹插进去。 一分钟后沉重的铁门开了,颂星辰跌跌撞撞冲在最前面,屋里一片黑暗,他认不清方向,却从走廊照进去的微弱灯光看见个人影,晃啊晃地挂在半空。 “多越--”颂星辰冲过去,他抱住那团人影,使劲地往上颠。 何凛儿找到开关,屋内一下子被照亮,她站在门边瞪大眼,惊讶只有一瞬就变成了恐惧,她发抖的手在意旁柜子上胡乱摸索,想找个东西剪断布条。 “叫救护车!”林河大喊一声,他两步跳上餐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伸长手一挥,砍断了半空中摆荡的布条。 重量滚倒在颂星辰怀里,他摸着怀中人依旧滚烫的躯体,胸口处传来心脏跳动的频率,可人已经没有了鼻息。李多越双眼紧闭,脸色扭曲难看,四肢像是和躯干断了线,没有知觉的瘫软。 “李多越,你醒……”颂星辰几乎无法完整地说完这句话,他盯着李多越惨白的脸色,一边逼着自己镇定将人放下来。李多越平躺在地板上,颂星辰跪起来,他颤抖的双手在对方胸前交叠,一使劲,却按不下去。 颂星辰感到绝望,视野被泪水模糊,他深呼吸,又一次尝试做心肺复甦,他在国外上学时是考过这个证照的,老师夸他做得很好。颂星辰一边回想一边按,力道却迟迟不到他学过的三分之一。 “多越……”颂星辰喊着他名字,他从来没有如此恨过自己的力气小。他一出生就是养尊处优的少爷,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就连瓶盖都有人抢着替他拧。 可他一个少爷,危急关头都救不了自己的爱人。 湿润的眼眶遮挡了颂星辰的视线,李多越变得模糊,无力感铺天盖地。恍然间他肩膀被人用力撞了下,刚好碰在他撞门的左肩,颂星辰眼冒金星跌倒在一边。 “我来做。”林河这句话带着歉意,甚至没能查看颂星辰的情况。他跪在李多越身侧,动作标准的开始做心肺复甦。 颂星辰擦了擦眼泪,他手脚并用爬回李多越另一边,盯着躺在地上的人,李多越好像玩偶那般,在急救中丝毫没有变化的表情,毫无生气。 “愣着干嘛,做人工呼吸,你会做吧?”林河一声怒斥打断颂星辰的思绪。 颂星辰平稳了颤抖的手,抬起李多越下巴,掰开对方嘴唇,在林河停下动作的间隙伏下身,贴着李多越的嘴唇渡气。两瓣干涩的嘴唇贴在一起,口腔是温热的,活生生的。颂星辰的眼泪染湿了李多越的脸庞,顺着角度滴进对方紧闭的眼皮。 十分钟后,医护人员顺利赶到,半夜的救护车吵醒了左邻右舍,大家探着头围观,在一片黑暗里人心惶惶,他们没看清被载上车那人是谁,只见三个陌生人站在一边。 “有家属陪同吗?”医护人员将李多越抬上车后望向三人。 “我……”颂星辰刚想跟上去,何凛儿的身影已经越过他钻进救护车。狭小的救护车后座没有了其他位置,医护人员关上车门,救护车鸣笛,红白交错的车身逐渐远去。 颂星辰一个晚上的疲惫好似达到巅峰,他眼前一黑,腿一软跌坐在地,昂贵的西装染上了泥土,他也是一身灰头土脸,未散场的围观群众好奇打量,却被林河一个个挥着手支走。 待到人潮散尽,林河走到颂星辰面前半蹲,他伸出手,一边道:“起来吧,我们也去医院。” 颂星辰抓住他的手,却没起身,眼里红血丝密布,他望着对方,说得话吓人,“多越如果救不回来,那我也死……”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起来,李多越还躺在医院等你。”林河拽了他两下,颂星辰轻而易举地被拉起来,他打开后座门,把人推了进去。 医院里消毒水味刺鼻,颂星辰捂着鼻子,时隔三天又见这一片雪白,他忍着不适朝急诊室迈开脚步,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闭着眼都知道该怎么走。 “颂总。”何凛儿喊他,在李多越被推进急诊室的十分钟内,她一个人焦躁不安地在门口来回踱步。 颂星辰没回应她,而是看着抢救中的牌子亮着,鲜红的灯光又一次刺激大脑。这次颂星辰死死盯着,他坐下来,目光依旧停留,他怕一不留神,灯灭了,人又走了。 “老板,喝口水吧。”林河提着个袋子回来,他拧开盖子将瓶口凑到颂星辰唇边。 颂星辰偏开头,干燥的嘴唇蹭着几滴水,他摇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移开。 “何小姐也喝个水吧。”林河把袋子里另一罐水递过去,他在颂星辰边上坐下,说了句:“没事的。” 不久后急诊室大门开了,一个穿戴整齐的医生出来,他手上拿着份文件,朝着三人问道:“病人家属在吗?” 颂星辰两步过去,他下意识要应,又想起来他并不是李多越的家属,抿着嘴改问:“情况怎么样?” “这不好说。”医生道,他又看向另外两人询问。 何凛儿摇摇头,说道:“我们是他同事,家人可能没办法联络上。” “那就伤脑筋了。”医生语气苦恼,又朝何凛儿确认一次:“需要签放弃急救通知书,还是请你们尽快联络他的家人。” “你们不救了吗?!”何凛儿惊慌,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放弃急救四个字像刀子插在她心口上,差点给晕过去。 林河眼急手快扶着人坐下,又听医生解释:“会再进行半小时抢救,若是没能成功还是要请家属签名,请你们尽快联络。” “他……”何凛儿看着那份文件,张了嘴又闭上,要说的话堵在嘴里,她拧起眉来,好似苦恼。 林河弯着腰打量何凛儿逐渐凝重的脸色,揽过责任,说道:“我去联络吧,联络方式妳发给我。” “他没有……”何凛儿话又说了一半。 颂星辰恍然想起,他最初查过李多越的资料,写着家庭情况的格子里却是空的。秘书还特意提过,李多越的家庭背景完全查不到。颂星辰那时以为对方是想隐瞒些什么,没想到那一个空格子就是他的家庭背景了。 三人和医生堵在门口,对着那份棘手的文件僵持不下。半晌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渐近,来人穿着大衣,他停在四人的注视下,想张口解释却喘不上气。 他扶着墙,调整了呼吸,重新抬起头,精致的妆发被汗水打湿一半,看上去样子十分狼狈,梨默开口:“我是病人家属。” ---- 写这章的时候我的心脏扑通乱跳,总之很爽。前面也说过颂星辰是脆弱的类型,遇到困难很容易垮掉(小猫挂着泪软趴趴.jpg 还有一定要说——林河,这个家没有你不行! 以后大概调晚上更新,早上被抓去开专题会议了TAT 第48章 童年 发抖的脚步踩上凳子,李多越的下巴搁在那粗糙布条中,他双眼紧闭,心一横,踢掉了凳子。窒息感铺天盖地,他喘不上气,大脑也缺氧,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好像听见了颂星辰的声音。 颂星辰在喊他的名字,撕心裂肺地喊。 后来便坠入漫长的黑暗,他感觉灵魂脱离了身体,漂流在没有目的的时光隧道,记忆如跑马灯翻涌上来,带他回到那个夏天。 那时李多越七岁,他还住在北村的小房子,门锁坏了不知多久,大门长年敞开,蚊虫或蜻蜓会飞进来短暂停留。 李多越好奇地瞪着眼睛,他看蜻蜓拍动翅膀,小小的身体飘了起来。他的目光跟着蜻蜓,飘进来厨房。 厨房里奶奶围着围裙,手里拿着勺子,在灶台边炖排骨。满屋子都是排骨的香气,李多越吞着口水,一边感到新奇。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下厨,老太太弯着眼,面容慈祥,她说话很慢很慢,对着客厅的方向道:“小乖,再等奶奶一下就好。” “知道了,奶奶。”李多越生疏地回应,他不擅长与大人交流。奶奶是他第一个家人,就在两小时前,奶奶伸出满是皱纹的手,带他从孤儿院离开。 李多越对北村很陌生,他虽然在这里生活了七年,可是前三年没有记忆,后四年的活动范围只有小小的孤儿院。 “隔壁家有个小男孩,和你差不多大,你们可以当朋友。”奶奶端着排骨汤出来,她说起隔壁那一家三口。 李多越凑在桌边,小小的手去拿碗和汤匙,乖乖地等着奶奶为他盛汤。 “小心烫。”奶奶提醒他。 李多越双手捧着碗,看汤里面的排骨和自己模糊的倒影,他低下脑袋,用舌头碰了碰烟雾,随后小心翼翼地舔了口汤。 “婆婆~”一声软软地叫唤出现在小房子门口,小男孩的身高不到门的一半,他睁着大眼睛张望,又好奇地看向李多越。 “小梨来啦,来喝婆婆煮的汤。”奶奶走到门边,牵起当时刚学会走路和说话的梨默。 梨默总是很调皮,他喜欢往外跑,虽然搞得家里人十分担心,但他偏偏又很聪明,知道往隔壁房子里跑,隔壁家的婆婆会给他好多好吃的东西。 “婆婆,他是谁?”梨默指着李多越,两个小孩大眼瞪小眼。 “是奶奶的孙子,叫做多越,你们以后好好相处。”奶奶牵着梨默,把他带到李多越身边,两个小小的身子挨在一起,碰着肩膀挤在一张椅子上。 梨默成了李多越第一个朋友,他们春天爬树、夏天戏水、秋天烤地瓜、冬天堆雪人,感情一天天亲近,成为彼此几乎离不开的家人。 转折在李多越十一岁的秋天,奶奶从楼梯上摔了一交,走了。 老太太生前人缘好,左邻右舍齐力为她办了场丧礼。 秋日披上一片雪白,像是提早入了冬。李多越站在棺材前,那是他第一次直白面对生死。人好脆弱,彷佛蝴蝶,拍拍翅膀就飞走了。 “孩子还这么小可怎么办?” “还是收养来的,孤儿院大概又会带他回去。” “真可怜。” 他又没有家人了。李多越听着一句句议论纷纷,他披着白布,躲进置物柜,霉味和灰尘铺天盖地,甚至有蜘蛛结网。小蜘蛛都有家,李多越没有。 “多越。”熟悉的声音,置物柜开了一个缝,光洒进来,梨默小小的身躯挡在眼前。他没有劝李多越出来,反而是钻了进去,和他挤在小小的空间。 “小梨,我没有家人了。”憋了一上午的李多越终于溃堤,眼泪烧着每一寸皮肉,他抱着梨默,肩膀不断颤抖。 梨默摸着他的背,凑近他耳边,小声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李多越用鼻音回应。 “我的爸爸妈妈虽然爱我,可是他们讨厌彼此。”梨默说,他又说:“我想要你做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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