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个客栈了吗?我去办入住,你在这儿等着,办完来接你。”谢沥指了指小巷子里的客栈,“在这里也能看到我。” 能在自己的可视范围内,松奚点了点头,脸却还是委屈吧啦的。 谢沥终于喘了口气去客栈把入住办好了,接着就在客栈睡了个昏天黑地。 到了晚上他被饿醒了,想到今天一天只在服务站吃了桶泡面,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正想问松奚吃什么,发现对方还在旁边床上熟睡,薄薄的被子被踢到一边,穿着他用来打底的背心,身体缺乏安全感蜷缩在一起,似乎许久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谢沥没把他叫醒,直接点了双份。 没多久,敲门声响起,松奚微颤了一下,警觉地睁开眼,看见谢沥去拿外卖的背影,把门再次关上后才重新闭上眼睛。 “吃饭了!”谢沥喊了一声。 松奚不为所动,谢沥以为他睡得熟,轻轻去拍他的脸,“起来吃饭。” 松奚这才睁开眼,抓住他的手蹭了蹭,嘟囔着:“饿。” 被他这么蹭,谢沥总觉得有一丝怪异,不自然地抽回手,“饿就赶紧起来吃。” 松奚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他呲了一声,拨了拨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谢沥听见他的气音,“扯到伤口了?吃完饭换药再出门。” “头发。”松奚盯着谢沥说道。 “头发怎么了?”谢沥正拆外卖,没看他。 “头发。”松奚又说了一遍。 谢沥终于抬头,看了对方那模样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让他给扎头发。 “自己扎,不会就披着,屋里不热。” “不。” “你不什么,一分钱没有还想让我伺候你?”谢沥压根不买账,“不会扎就去剃光头。” 松奚这下不说话了,默默地拿起外卖,坐直了开始小口小口吃饭。 这是谢沥第一次认真观察松奚吃东西,发现对方虽然很饿吃得很急,但每一口量都很少,没有丝毫狼吞虎咽,根本不像那些流浪的傻子,看起来非常有教养。 再联想到他那说一不二和爱使唤人的性格,说不准真是哪家走丢的大少爷。 想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离谱,在瞎想什么,哪家有钱人出门不都是好几个保镖,怎么可能会走丢,还被人打成了傻子。就算有,也早被人找回去了,哪里轮得到他捡。 晚上两人出门逛逛,黎浔古城是湘州有名的旅游城市,到处都是苗族民俗风情,夜景特别漂亮,桥上和两岸的灯火顺着深蓝色的江面连成一片,汇聚成粼粼波光。 正值学生暑假游客也多,江边窄小的道路上人挤人,谢沥稍不注意就能和松奚中间隔上好几个人,松奚就会在后面着急得打叫。他没办法只能牵着他的手腕,拉着往前走,只有这样才不用担心被人潮冲散。 路边有许多小店谢沥都没怎么见过。打银的,打糍粑的,打手鼓的,编头发的等等,他俩看的眼光缭乱,有家店门口是一个仿真人老奶奶在打糍粑,把松奚看得一愣一愣的,驻足好久。 “阿妹,编不编彩辫?”有个老奶奶手提着篮子过来问松奚。 松奚转过头去困惑地看她,老奶奶这才发现认错了性别。 “阿妹,要不要辫?”谢沥笑着调侃。 松奚瞪了他一眼,拉着他往前走,不愿意搭理那个老奶奶。 “怎么还生气了,你留着长头发,人家把你认成女孩很正常。” 出门前谢沥怎么都不愿意帮松奚扎头发,松奚只好自己扎,马尾要么往右边歪了要么就往左边或者掉一两缕发丝没扎上去,他生气地全放了下来,直接散着头发出门。 “不是!”松奚反驳。 “我们男人都是短头发,只有女孩才留长头发。”谢沥忍不住逗他。 “不是!”松奚是真的生气了,第一次主动甩开他的手,“不是女孩!” 谢沥被他甩得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没再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搭理谁。 没多久,松奚就转头隔着人群望向他,借着街边暖色的灯谢沥能看见他泛红的眼圈。 过了一会儿,小傻子逆着人流挤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胳膊,垂着头似乎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却还是没说一句道歉的话。 真犟,谢沥心想。 眼前人再抬头,就有一滴泪滚落出了那漂亮的眼眶,在灯光的照射下,能看清那条湿润的泪痕,划过脸颊泛着光。 相视许久,谢沥叹了口气,把他拉到一旁伸手擦了擦,“行了,泪腺怎么这么发达,动不动就哭。” “不是女孩。”松奚小声说。 “嗯,我知道。” “男的。” “我知道。” 说罢,松奚继续拉着他的胳膊往前走,谢沥也没挣脱,依着他去了。 今夜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没再走散。
第四章 昨天他们回来得很晚,早上起来时已经快到中午,谢沥在客栈老板的建议下开车去了苗寨,说那边下午有表演,晚上还有篝火晚会。 在黎浔这种寨子很多,有几个和旅游团签了协议游客爆满,基本上体验不到真正的民俗风情,他们今天去的那个商业开发比较晚,虽然远了点,但去那儿的基本上都是自由散客,更能体验苗疆文化。 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感觉绕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才到灵南苗寨。寨子里一层层的吊脚楼,飞檐翘角勾破天空,比黎浔古城里的还要壮观,是谢沥从未见过的风景。 停好车就有两个穿苗服的姑娘走了过来,引领他们去买门票的地方,这边门票三十块一个人,看表演和篝火晚会都不用再单独买票,比许多商业化的寨子要便宜许多。 谢沥带着松奚到了寨子里,有很多穿着苗服的村民在路上有说有笑地走着,头上和脖子上的银饰晃荡荡的发出清脆的响声,和他们爽朗的笑声一起飘荡在风里。 这时有个穿苗服的女孩走了过来,微微扬起下巴笑着用苗语对谢沥说了一串话,谢沥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向她。 “什么?” 女孩旁边的同伴们都捂嘴偷笑,另一个苗族女孩替她翻译,“我朋友说你长得很帅,今晚篝火晚会要不要和她一起。” 谢沥有些尴尬,他知道自己女人缘还不错,但这么直白奔放的姑娘还是第一次见,正准备回绝时,旁边的松奚先他一步拉过他的胳膊,不满道:“走。” 几个女孩盯着松奚看了两眼,目光又转回到谢沥身上,“答不答应撒!” “不好意思,我朋友现在想去吃饭了,晚上到了篝火晚会再说吧。”谢沥委婉回绝了她们,被松奚拉拉扯扯往前走。 “那晚上等你!”苗族姑娘对着谢沥的背影喊道,接着又是一片欢快的笑声,根本没有被回绝的挫败。 “你干什么?”谢沥甩开他。 松奚绷着一张脸,“不去!” “是不去,可总得和别人说清楚,直接走不礼貌。”谢沥感觉小臂都被松奚捏痛了,小傻子力气还挺大。 “不喜欢。”松奚回头瞪了他们远去的背影一眼。 谢沥不理解:“小姑娘怎么招你惹你了,就不喜欢。” 松奚沉着脸不说话。他本来就长得艳丽张扬,平时说话开心时神情不太受控制,还是能让人察觉到智力不正常。但此时此时刻嘴角微微紧绷下垂,冷下脸来的模样有些阴郁和凶狠,像一条花纹漂亮的毒蛇,让谢沥背脊微微发凉,恍惚中差点忘了他是个傻子。 “行了,用这眼神盯谁呢。”谢沥感到些许不适。 松奚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映出一道阴影,声音软化下来:“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谢沥也不想去探究原因,“走吧,找店吃饭去。” 他们找了一家苗民本家开的饭店,招呼他们的是店主的儿子,穿着一身绛紫色苗服,和松奚一样留着长头发,只不过辫着辫子懒懒地垂在白皙的颈边,上面还挂了一串银色的铃铛,走起来叮叮当当的作响。 “有客人,来一壶油茶。”年轻的苗族男人在店里喊了一声,接着转头笑着对谢沥两人说道,“坐窗边吧,那边风景好。” 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朝下弯弯的像夜空的弦月,牙齿也白的晃眼。 “想吃什么菜呀,我们本家特色酸汤鱼做的特别好,要不要尝尝?”姜郁问道。 “行。”谢沥翻着菜单,点了点头。 此时店里的服务员阿姨端着一壶茶过来,说道:“阿郁,你怎么来招呼客人了,还没去广场呀,今天不排练?” “要排!等会儿就去。”姜郁回答,又问谢沥,“你们一会儿去看表演吗?” “看,你是演员?”谢沥随口搭话。 姜郁眼睛亮了起来,忍不住点头,“嗯,我是舞蹈演员,下午要跳三个舞。” 谢沥:“那赶紧去排练吧,我们点不了几个菜。” “那记得早点去,坐第一排,我是主舞。”姜郁突然把辫子上的那串铃铛解了下来,放到桌子上,“这个送你了!这顿算你们八折。” 随即转头就走,谢沥这才反应过来,又被搭讪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女孩就算了,怎么男人也这么直接,果然是少数民族,真是热情奔放。 他突然想到什么,看了松奚一眼,果不其然小傻子的脸又黑了。 “又生气了?” 松奚没理他,突然拿起那串铃铛从窗户扔了出去,说道:“不喜欢!” “干嘛呢?”谢沥没想到他气这么大,还在人家店里坐着就扔东西,估计那个男人还没走远。 他赶紧跑出去,把那串铃铛捡了回来。 松奚看他捡回来更气了,直接站起来喊道:“不喜欢!讨厌你!”然后跑了出去。 谢沥觉得莫名其妙,他坐下来没追上去,松奚这举动有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去年华哥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不知道是哪家叛逆期出来混社会的小姐因为一场架就看上他了,找到华哥闹着让他介绍,大小姐追了他一个多月,他怀着试试的心态就答应了。没想到那大小姐三天两头闹脾气,摔碗摔门摔包,谢沥我行我素惯了,讨厌被管着,最后两人受不了彼此一拍两散。 但松奚是个男人,还是个傻子,熟悉感就变得诡异起来。 谢沥点好菜继续吃饭,心里那一丝担心被他掐断了,跑了就跑了吧,脾气合不来,一路带着自找罪受。 吃完饭他直接去了表演的广场,这边游客不多,加上他早来了近一个小时,轻松地坐到了第一排空位。本以为那个苗族男人说的彩排是在广场上,没想到空无一人,大概是在别处。 松奚已经离开了半个多小时,不知道有没有回饭店找他,他脑子不好估计走不到这边来。谢沥一边想着,一边犹豫要不要回饭店看看,很快四周就陆陆续续坐满了人,离表演还差半个小时,前两排已经座无虚席,他不太好出去,决定算了,看完表演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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