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曜无所谓,他笑了笑:“好啊,你说。我倒是要看看谁会信你的嘴。” 宋思阳说不过扶曜,又恶狠狠地转向温雾屿,却被扶曜挡得严严实实。 扶曜偏头对温雾屿说:“雾屿,你先走,找到人了给我打个电话,我马上过来。” “好。” 等温雾屿走后,扶曜也不跟这群人废话了,他划清界限,直接表示自己不蹚浑水。 “调解的前提是公序良俗的原则,是非对错一眼就明了的事情我不做帮凶,”扶曜沉稳且严肃,“你们跟周橙的婚事尽快退了。宋思阳喜欢男人,如果他能洁身自好,找个男人好好生活,这不丢脸。” 田妙妙也不知道周橙在哪里,温雾屿带她转了大半个漳洲岛,跟无头苍蝇似的,完全没有踪影。田妙妙快急哭了,她怕周橙想不开,时间拖得越久,生不见人死会见尸的概率越大。 温雾屿比田妙妙冷静,“妙妙,你先别慌,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她特别提起过的?” 田妙妙顺着温雾屿的思路回忆,半晌,突然蹦跶一下,“有!” 周橙坐在海堤上,海风很大,带着咸湿地咆哮,随时随地都能把人卷走。温雾屿远远地看见周橙,也跟着站了上去,走了两步,摇摇欲坠。田妙妙在下面看得心慌,她不敢出声,着急忙慌地给扶曜打了个电话。 周橙听见动静头回,她看见温雾屿,吓了一跳,满脸警惕,“你别过来!” 温雾屿问:“周橙,你想做什么?” 周橙惨笑,言简意赅地说:“我想跳下去。” 温雾屿没有说话。 周橙又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必要?” 温雾屿笑了笑,他轻描淡写地说:“有必要,但是不好看。” 周橙好像没听懂,她微微偏头,“什么?” “我能坐下吗?”温雾屿说:“我腿有点疼,眼睛看不见了,我就坐在这,不靠近你。” 周橙怔怔地着看温雾屿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以前也有过一回,找了座高桥,下面是片野湖,差点跳下去。” 周橙收回目光,木木地问:“那后来呢?为什么没跳?” “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个人,像天降的神仙,”温雾屿温和地笑了笑,“他跟我说,水淹的死法太难看了,身体会像团发泡的棉花,谁都认不出来。周橙,这里风疾浪大,冲走了就真的找不到了。” 周橙掐白了自己的手指,她又问:“你为什么想要死?” “因为我从出生起就身不由己,我的前途被血肉至亲毁了,”温雾屿波澜不惊地说:“那时候我才十八岁,想得很直接——摆脱不了他们,看不到生活的希望,不如死了算了。” 周橙沉默很久,又缓缓地说:“我也是啊……” “你现在有倾诉欲吗?”温雾屿说:“可以跟我说说过程吗?” 周橙点头,她大概觉得温雾屿是同病相怜的人,所以并不排斥。 事情经过很简单,周橙自那顿饭后,她在扶曜有意无意的提醒下,对宋思阳留了心。怀疑一旦产生,任何行为都会被无限放大。上个星期,宋思阳带周橙出岛买新房的家具,在外过了两天,一家酒店两个房间。宋思阳的说辞很好听,婚前行为约束。但越约束越怪异,周橙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跟宋思阳定下来之后,最亲密的接触就只是牵手了。 那天晚上,周橙给自己房间的门留了条缝,特意守着,守到晚上十一点,宋思阳出门了。她原本以为宋思阳的向外社交只是普通约炮,结果约炮是约炮,对方的性别让她大为震撼。 周橙第二天就回岛了,再没跟宋思阳说过一句话。 “温老板,我跟你说实话,我对宋思阳感觉不大,他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我之前甚至认命了,以为可以凑活跟他过一辈子,”周橙的声音很轻,海风一吹就能盖过去,“可是……可是凭什么?” 凑活也是建立在男女平衡的前提下。 周橙绝望地又补充一句:“我特别恶心!” 温雾屿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问:“恶心他是个同性恋?” “这件事的本质不在于宋思阳的性取向,而是他的品性和我有没有被尊重的过程,”周橙悲哀地说:“村里人,包括我的父母,他们让我觉得我是个垃圾,可以随意摆弄和丢弃的垃圾。” “宋思阳才是垃圾。”温雾屿说。 “有什么用呢?”周橙双目无神,“宋思阳父母着急给他找个老婆,什么样的都行。我的学历、长相还有家庭,根本和他搭不上边。他们什么都知道,可是谁都不在意,就想找个遮羞布,谁都可以!没人在意我的想法,我爸收了钱,他把我推了出去,我像个商品。” 温雾屿皱眉:“你爸收了多少钱?” “五万。他好赌,这笔钱第二天就被他堵光了,我们家还不出来。我逃不走,最后还是要跟宋思阳结婚。” 温雾屿却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不是问题。” “可我没钱啊。”周橙缓缓回头,看着温雾屿说:“我大学毕业,本来不想回来。我想离开这里,脱离我爸,可我妈太软弱了,她是拴着我的绳子。” 家庭和束缚。 温雾屿不可抑制地想到了自己。 “我不想变成我妈的样子,可我不得不变成她的样子。”周橙似乎有了发泄的口子,她继续说:“外面的社会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我很羡慕那些为工作打拼的人,他们或许有烦恼,但至少不会像个行尸走肉吧?” 温雾屿仔细想了想,严谨回答:“也分人。” 周橙精神恍惚了一下,她望着远方,突然站了起来,“这片海域很大,它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周橙,我不太会安慰人,但我可以给你实际的帮助,”温雾屿距离周橙很近了,伸手就能碰到。如今,他也像个天降的小神仙,笑着说:“你想离开这里吗?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但前提是你得活着。” 作者有话说: 雾屿淋过雨,他也会感同身受地为别人撑伞。
第37章 一团乱麻 温雾屿看向平静海面,谁也不知道它底下藏了多少波涛和暗涌。 “周橙,你真的想跳下去吗?你下去了,我肯定是要救你的,可是我不会游泳,到最后我们谁都活不了。哦对了,妙妙也在呢,她也得跳下来。” 周橙说:“妙妙会水。” “她会水也经不住两个人折腾。” 周橙沉默不言,她回头看田妙妙,余光又看见远处匆匆而来的人,“扶书记……” 温雾屿也回头看,他这会儿眼睛不太好,看不清扶曜的表情,应该是心惊胆战的。扶曜脚步不停,直接过来了,温雾屿冲他摇摇头。 扶曜哪怕担忧,也不会打断温雾屿的节奏,他看懂了意思,停住不动了。 温雾屿笑了笑,借着海风悠然开口,“周橙,这件事能解决,只要你能取舍。” “取舍?” “舌你现在的家庭,取你未来的成就。你现在出去了,至少三年之内不能跟家里有任何联系,包括你的妈妈。”温雾屿顿了顿,又说:“这样锁链才能彻底解开,不然你一辈子都走不出困住你的小岛。” 只有等自身彻底强大,至少能站稳了,未来的一切走向都将握在自己手里。到那时候,原生家庭对于自己的意义就看你能狠下多少程度的心。温雾屿就是这么过来的。 周橙点头,她懂这个道理。 “我有一家公司,规模还行,赚得也还行,我能给你安排一个职位。我不太看中学历,因为我学历也一般,”温雾屿轻笑一声,又说:“现在的社会跟你想得可能不太一样,压力很大,被打垮的人很多——你觉得以你的心理素质,受得住吗?如果受不住,我觉得也不必轻易尝试。” 狂风突然拔地呼啸,卷着衣服呼呼作响。 周橙想了很久,她紧着拳头,说:“我能。” 温雾屿挑了挑眉,暂时没回应周橙一腔热血下的措辞。 周橙又说:“我这辈子活到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人推着走,除了这个念想。我特别想工作,想在宽大的城市立足。温老板,这种压力对于我来说是带着希望的,跟现在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好,”温雾屿嘴角挂着很淡的笑意,他发了一串号码给周橙,“今晚你跟妙妙住水云湾。我会给你买机票,阿曜明天就送你离开漳洲岛,行李也不用带了。到地方之后联系这个人,他叫褚琛,我朋友,他会安排好一切。” 周橙被温雾屿雷厉风行的处事方法砸得有点懵了,“啊?” “啊什么,”温雾屿眼睛有点累了,他半阖起来,没让风继续往里灌,“对了,你们家欠宋思阳的五万,我先替你们还了。不白给,从你工资里扣,就当是你跟这个家庭最后的牵扯,扣完拉倒。” 周橙说好,她又想起宋思阳,压住翻江倒海的反胃,问:“他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宋思阳祸害不了我了,会不会再去骗其他女孩子?” “不会的,”温雾屿短促一笑,笑得特别好看,“他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时不时拿出来津津乐道。他不会跟女孩子结婚的,在漳洲岛待不下去,工作也就那样了。社会性死亡知道吗?” 周橙安心不少,她不善言辞,说什么都觉得刻意,犹豫半晌,缓缓开口说:“温老板,谢谢你。” 温雾屿笑着说不客气。 周橙欲言又止,局促着憋红了脸。 温雾屿看出来,说:“你还想问什么?” 周橙拧搓着手指,看扶曜一眼,目光立刻又收回来。 这举动被温雾屿看见了,“嗯?” “温、温老板,我……我,扶书记手机里也有那种社交软件,他……” 周橙支支吾吾,温雾屿倒是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坦然自若地点头,“他是。” “啊?”周橙睁大了眼睛:“那、那你?” “我也是。” “那、那你们、你们是……?” 这个问题需要思考一下了,温雾屿缓缓蹙眉,目光惆怅且飘荡,“我们——算是吧,不好说。” 周橙低头说哦。 温雾屿坐得腿麻,起身时晃了晃,从远处看上去很惊险,扶曜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温雾屿站稳了。 “怎么了?”温雾屿笑着问周橙:“身边突然一下子出现这么多gay,觉得打开新世界大门了,我们跟宋思阳会是一丘之貉吗?” “没有,好人坏人我分得清,”周橙腼腆一笑,“性取向与众不同不是恶意的之源,心术不正才是。” “好姑娘,”温雾屿夸赞她,又笑着说:“回去吧,妙妙陪着你,先回去睡一觉。” 周橙点了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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