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刀是普通菜刀,但如今出现在这里,动机就不普通了。 老刘刚才拿出过一回,被扶曜劝进去了。这是第二回,刀尖依旧对准扶曜。 扶曜看也不看,他说:“刘叔,他们坏了你家的坟,赔是肯定要赔的。项目负责人昨天找我了,具体赔多少,还是能好好坐下来商量的。” 老刘捡起菜刀,油盐不进,“五十万,一分不少,没得商量!” 扶曜目光一凛。 老刘气气哼哼:“再说了,钱是给我的,他们找你有屁用!那帮人呢?别躲起来当王八孙子!” 所以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是血泪经验。 围观群众说起了闲话,不是什么好话,也不藏着掖着说,嗓门可大。 “老刘,差不多得了,你不就是因为分的钱少了才闹得嘛。再说了,那是你大姑吗?你大姑死之前你去看过她吗?你知道她埋哪里了嘛,人都不一定还记得你这个大侄子呢!” “就是,先讹钱还要拖上个死人,迟早遭报应。” “报应早来了,他们家那虾塘年年亏钱。哎哟我知道了,搁这儿回血呢!” 各路人马添油加醋的挑拨,快把老刘挑得恼羞成怒了。扶曜见势不对,跟他同事使了个眼色。在基层工作的都是有眼力见的人,知道怎么回事,扶曜这边有动静,那边立刻驱散人堆。 扶曜深入战场继续安抚,一切很顺利,突然不知道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东西扯着嗓子拱火:“老刘,你拿刀吓唬谁啊,有本事你捅啊!这么磨磨唧唧的一分钱也拿不着。” 扶曜额头青筋一蹦,“都他妈闭嘴!” 但是晚了。 老刘被刺激大发了,眼珠子通红,挥刀向人群,“放狗屁!” 看热闹的人过完了嘴瘾,开始怕被自己被殃及,纷纷向后退。 “那帮人呢,给老子出来!一分钱也别想赖!” 扶曜眼见事态控制不住,也怕老刘真伤着人,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他单枪匹马上前夺刀。 温雾屿被人群挤得头昏脑涨,眼睛更模糊了,站在原地一时辨不清方向。 现场很乱,估计扶曜现在焦头烂额,温雾屿不想给他添麻烦,也要保证自身安全,于是想跟着人 流往后退一退。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在他后背上重重一推,直接把他推到老刘面前。 “雾屿?” 扶曜抬眼看见温雾屿,一时错愣,他分了心,没弄掉老刘手里的刀。 老刘这会儿怒气没地方撒,看见周围都是熟人,不能作威作福,没想到温雾屿送上门开了。老刘没见过温雾屿,所以认定了他是项目那边的人,能给他钱的人。 老刘咬牙切齿,举着刀往温雾屿身上扑:“你别走!” 扶曜感知危险时的身体反应比大脑快,他瞳孔骤缩,惊出一身冷汗,后背肌肉紧绷,所有力量在一瞬间到达顶峰。 “小心!” 温雾屿听到扶曜惊慌失措的吼声,与一道劲风同时到达面前。温雾屿下意识偏头躲,同时抬手一挡,他手里捏着竹扇。温雾屿心疼竹扇,等他反应过来想收回,刀尖堪堪划过,停在他脸颊的下颚位置。 皮肉割破了,有点疼,不严重,能忍。 可是温雾屿却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不是他自己的。 温雾屿意识到了什么,他头皮麻了麻:“阿曜!” 扶曜单手握住刀身,刀锋深深嵌入他的掌心,他眼睛不眨,深深吐出一口气,柔和地回应了温雾屿:“嗯,我在。” 见血了,老刘没想到闹剧会发展成这样,他吓尿了,松了手,哆哆嗦嗦地要跑,被人摁住了。 扶曜面不改色地扔了刀,他现在师出有名,对后面的人说:“报警。” “已经报了。” 扶曜不管自己的伤,他把温雾屿护在身后,冷眼环视一圈,问:“宋思阳呢?” 都说不知道,太混乱了,没人看到过他。 扶曜还想说什么,刚张口,他手腕一紧,那只受伤的手被小心翼翼地带了过去。 温雾屿的视觉被鲜红的血色劈开一道口子,疼痛的窒息感摧枯拉朽地袭击着他的感官,于是视野逐渐收拢成一点,扶曜狰狞的伤口就这样摆在了他的面前。 “疼吗?”温雾屿捧着扶曜的手问。 扶曜怕吓着温雾屿,轻描淡写地说还好,“你也受伤了。” “是吗?”温雾屿说:“没感觉。” 扶曜想把手收回来,温雾屿不肯放。 “雾屿,”扶曜抬起另一只手蹭了蹭他的脸:“别看了。” 温雾屿的鼻音有点重,他说话声音很闷:“血止不住。” “是,都滴你衣服上了,不好洗。” “洗不干净就扔了,”温雾屿抬起眼,眼眶有点红,“阿曜,我们去医院。” 扶曜笑了笑:“去医院得漂洋过海,这里只有诊所。” “你别开玩笑了。” 扶曜安抚温雾屿的思绪,但说的话也不假,乡卫生院不一定能处理这种伤口。扶曜把温雾屿拢在身边寸步不离,他带着戾气的心情消散不少,人也冷静下来了,“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温雾屿说嗯。 扶曜安排了几个人收拾现场残局,老刘已经被警察带走了,这件事已经从无理取闹上升到了另一种程度,还是需要扶曜出面处理,可是现在温雾屿不放人。 老张的车还等着,温雾屿带着扶曜上车,先递了一张整钞过去,“去卫生院,不用找了。” “哎哟!”老张一看这样子也急,他扔了手里的烟,一边拧开关一边说:“扶书记,你没事吧?老刘还真敢动刀子啊!” “行了别说了,”扶曜挂心温雾屿,催促着说:“赶紧开车吧,血流成河了都。” “你坐稳了啊!” 车一开,发动机的动静充斥整个车厢,很吵。温雾屿不声不响地低着头,把扶曜的心搅得七上八下。 “雾屿,是不是吓着你了?” 温雾屿的手里都是血,扶曜的血。他想起了自己出车祸那时候,也是这种颜色,浑身都疼,他心里突然难过了,缓缓抬起眼睛看扶曜:“阿曜,我给你添麻烦了。”
第19章 游刃有余 温雾屿那股子厌世的劲头又上来了。 扶曜心尖慌了一下,面上又神色不动,他说:“雾屿,你别这么说,这不是你添出来的麻烦。” 温雾屿沉默不言。 扶曜说话很缓,他现在行动不便,想抱抱温雾屿,又怕给他沾上一身血。 “老刘那把刀早拿出来了,”扶曜温柔地安抚温雾屿,拇指扣在他掌心上轻轻摩挲,“第一回对准的是我的眼睛。” 温雾屿一惊:“什么?” 扶曜笑了笑,说没事,“他把刀亮出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个麻烦了,哪里是你带的。” “可是你受伤了。” “嗯,”扶曜垂眸,他看见温雾屿脸上那一道浅浅的血痕,突然万分庆幸:“幸好伤的不是你。” 温雾屿心里泛出绵密的酸涩,又夹杂着一丝甜意,不清不白地晃荡了一下,“阿曜……” “嗯。” 都很克制,气氛酝酿起来了,但时机和地方都不对。 司机老张东一棒槌西一榔头地听他们对话,骂骂咧咧地说:“老刘那孙子,正道生意赚不来钱,老想着这些歪门邪道。就上回,让车蹭了一下,就破了个皮,要了人家两万。他大概觉得这样来钱快,上瘾了吧,我现在开车都绕着他走!这回五十万要是真给他拿到手了,他不得飘到天上去啊!” 扶曜说:“拿不到的。” “欸!”老张中气十足地说:“那就好啊!” 扶曜思考接下来的对策,拇指从摩挲变成了轻挠。温雾屿往外抽了抽手掌,像一场追逐游戏,扶曜不肯松开。 “怎么了?”扶曜问。 温雾屿笑了笑,“挺痒的。” “哦,”扶曜还挠着,说:“那我轻一点。” 更痒了。 老刘被派出所带走了,暂时能消停一会儿。扶曜的场面已经摆出来了,这一路上他八百个电话,一个也没接,全是给那个老头求情的。 扶曜双眉微蹙,被血腥味熏得头疼,他往温雾屿身上靠,倦恹恹地说:“雾屿,我头疼。” 温雾屿抬手摸摸他的头发,“马上就到了。” 扶曜到卫生院的时候血还没有完全止住,不过看着没那么凶险了,他也是不讲究,不知从哪儿扯了块布压在手掌上。 破布已经被血浸透了。 温雾屿也头疼,他其实有点晕血,看不得这些东西,脸色比卫生院新刷的墙面还白。他转身躲避的时候被扶曜看到了。 “雾屿,你……” 扶曜心切在温雾屿身上,刚开口要问,那边医生跟浇花似的往他伤口倒酒精。 “我操——”感官过于刺激了,扶曜差点把后槽牙咬碎。 医生架着老花镜,嘴里念叨着忍忍啊,一瓶倒完又开了一瓶。 血腥味被酒精冲淡了很多,温雾屿缓过来了,他伸手抹掉扶曜额角的汗,问:“阿曜,疼啊。” 扶曜装可怜,“疼啊,雾屿,疼死我了。” 温雾屿手足无措,“那怎么办?能吃点止痛药吗?” 医生不明所以地拆台:“扶书记,你疼啊?不是,你上回从半山腰滚到山底,一身伤都没吭声,现在这个伤你疼?是我手劲重了吗,不应该啊!” 扶曜:“……”盗独家必死 温雾屿诧异:“你还跳过山?” 扶曜心虚,不说话了。 眼下温雾屿没功夫打听扶曜以前的‘丰功伟绩’,他有点急,问:“医生,他的伤口需要缝几针吗?” “看着还好,不缝也行,破伤风针要打的。” 温雾屿说好。 给扶曜处理完伤口,老医生要走,被扶曜喊住了。他拉着温雾屿的手腕,轻轻往前一送。温雾屿不知所以,“干什么?” 扶曜笑了笑,没答,“医生,你也给他看看,他也受伤了。” 老医生往上托了托眼镜,眯缝着眼凑近温雾屿,“啊,伤哪里了?” 温雾屿有些不自在,他往扶曜的身边退了退。 扶曜说:“脸上。” “哎哟,我还以为是你血沾上去的,”老医生揶揄,“没事,这伤口再晚点自己就好了——我也给你拿酒精擦擦?” “不用,”温雾屿怕疼,娇里娇气地又不肯说出来,他找了个借口:“不用好太快,我留着还有用。” 扶曜能明白他的用意。 老医生出去后关上了门,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人了。温雾屿拖拉把椅子摆在扶曜面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看,依旧有血渗出来。 “还是去大医院看看好。” 扶曜叹气,“真没事,小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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