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叹息,失去了老爷子这一重庇护,他实在为聂之鹤之后的境况担忧。不过他看着眼前的英姿少年,多少的安慰他一直以来都很独立自强,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乱事。他如果回国,以他的性子,总能安稳的度过几年。 他这就道:“那我去跟先生说,先生总会给我几分薄面。” 聂之鹤叫住他,灯下的脸色暧昧不明,“现在去,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等明天,律师宣布了遗嘱之后再说。” 管家心里一动,暗道自己考虑的不周到。现在去说,聂慎童不高兴,那一家之主就会拒绝。只有宣读了遗嘱,在大庭广众下,他才没有拒绝的余地。 俩人再没说话,各自回了房间。晚饭时间,餐厅里始终都空无一人。 这里的环境比在国内还要安静,夜深下来,连一点鸣啾之声也没有。聂慎童从来都不喜欢纽约,呆在这里就觉得压抑。而且爷爷就是在这里离开的,现在又觉得阴阴冷冷,四周都泛着凉意。他只想回国,快点回家去。 聂同泽难得的都没有说话,他似乎心情很沉重,只是看着窗外,看着月色温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他背影,只觉出几分苍凉。他爸爸这样,高山一样的永远挡在他面前的父亲,也是会为了亲人的离世神伤。连聂同泽也会这样,若是将来轮到他呢? 聂慎童心里顿时就涌上了一股惧意,他快步走到聂同泽身边,从后背抱着他的腰,“爸爸。” 聂同泽握着他的手,手心是温暖的,却没有说话。 聂慎童贴在他背上,手环的更紧,急切的,“你不准跟爷爷一样,我不准你走,你只能陪着我。” 儿子的身体那么温暖,可是说的越急,越显得僵硬。聂同泽微微抓开他的手,刚回过身,又被一把抱住。聂慎童就依偎在他胸口,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黏人的,小孩子一样。 不管他年龄多大了,在父亲面前始终就是个孩子。聂同泽一把将他抱起来,两个人随之躺到了床上。聂慎童圈着他的腰,头靠着他的胸口,呼吸一点点的温热着他的皮肤,“爸爸,爸爸。” 聂同泽只低头吻他的头发,又把人往上抱了抱。聂慎童又趴在他身上,模样就像个婴儿,他又不甘又委屈,“所有人都成功了,只有我一事无成,都是你的错。你要是敢跟爷爷一样,我就不要你了。” “爸爸爱你。”聂同泽拍着他的后背,全数接下儿子的指责,“只要有爸爸在,永远都会宠着宝宝。” 聂慎童哼唧两声,心里还是难受的。他太废物了,太没用了。这么多年都活在城堡里,一出来看到别的人,更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其实明明都是一样的光鲜靓丽,可是别人是从里到外,只有他,身上披着的是父亲亲手为他织上的羽衣。可里面呢,轻浮无物,就跟稻草一样,活脱脱的一个草包。 他忍不住都哭了起来,捶着聂同泽,“都是你,你把我变成这样,一辈子都来不及了。你走了,我怎么办?” 聂同泽紧紧抱着他,亲吻儿子头发和脸颊。是他做的事,他从不后悔,目的就是要让儿子离开自己就活不下去。事到如今,他都起了一个卑鄙的念头,收买律师,改掉遗嘱,连那三分之一都改到自己的名下,这样他百年之后就可以全部都留给自己的儿子。童童继续当小王子,任何人也不能欺负他,他继续花钱,继续享受生活,最后也可以安然的老去。 这个念头如跗骨之蛆,一旦生出,就缠绕在心尖挥散不去。聂同泽只看着前面空气中的光点,手上还是规律的拍着儿子的后背,耐心的等到他睡着。 聂慎童今天的心情起伏极大,没多会就睡了过去,两手依然还占有欲十足的抓着父亲。聂同泽侧过身,看着儿子在灯下恬静的脸,聂同泽的手指刮了刮他白嫩的脸,再看他一眼,心里就已经决定好了。他知道这有多不肖,多令人不齿,只要是为了儿子,无论做了什么事,无论有什么报应,自己来承受就是了。 聂同泽揉着儿子的手指,小心的把自己的衣角撤了出来。他很快下床,对镜理好衣服上每一寸的皱起,又放缓脚步,轻声关上了门。 老爷子的代理律师他也认识,早已是固定为聂氏服务的那几位。他与人周旋自有一套办法,便再许下许多好处,威逼利诱都可以,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夜色深了,别墅里也死气沉沉,每个人都各有心事。聂同泽快步下了楼,脑子里已经是各种打算,他走过沉寂的客厅,就快到大门口,忽然听到背后一个声音,“聂同泽。” 他回过头,洁白的月影下能看到她欣长身段。薛如意换上了柔软的家居拖鞋,走过来都没有声音,她脸色极是严峻,“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睡不着准备出去乱晃。” 聂同泽还是抬手就要开门,薛如意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我只跟你说几句话,老爷子的话,你总能听的进去。” 这才终于把聂同泽阴暗的心思压下去一分,薛如意真是怕他突然反悔,抓着他的手臂快速带着人离开。俩人没有回楼上的卧室,只在客厅下面找了一间房间,灯一打开,足见薛如意神色之晦暗,“你实话说,你是在打遗嘱的主意吗?” 聂同泽只看着薛如意,他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你这么上心,专门等着我?” 他不躲不闪,就是直接默认了,薛如意咬牙的眼里都快闪出火来,“你到底还有没有理智,真是我愿意在这里等你,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会这么做。是老爷子,他早就猜到你不会规矩,要我必须盯着你,他临走的时候都在担心。你这一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聂同泽语气沉沉,“父亲找过你?” “不然呢?”薛如意都忍不住痛心,“你这一去,你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让家丑外扬,你让整个聂家都成为众人的笑柄。你不在乎自己,不在乎老爷子生前的名声,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聂家人,你身上的责任呢,你还有点理智没有?” 夫妻俩一向都剑拔弩张了,尤其关于自身的利益,更是不会有任何的退让。老爷子的担心还是成真了,薛如意是真的没想到他在儿子的事情上会疯成这样。从来到纽约开始,她这几天一直心惊胆战,却还是等来了他。 -----
第八十一章 :遗嘱 是要来宣读遗产分配的。 -----正文----- 薛如意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越发的觉得他陌生。她上一次这样惊惧失色的时候,还是在聂慎童刺伤了他离开,他颓废到萎靡。如今也是一样,眼看着他一次又一次,为了儿子彻底丢掉自己的底线,甚至动了篡改遗嘱的心思。她终于知道老爷子为什么几番的叮嘱她一定要注意聂同泽的动静,他在临死前都这样担心,只怕家丑外扬。今天聂同泽如果真的走出了这道门,不管结果如何,整个聂家都会沦为笑话。包括她聂夫人的身份,都要被人拿来取笑谈资。 “你到底还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聂同泽似乎清醒了些,可眉宇间还是紧蹙不解,“父亲还做了什么?” 看他的样子,竟是还未放弃,还想着在遗嘱上做功夫。薛如意不免露出失望神色,“打消这个念头,所有你能想到的,老爷子都会想到。他让我来拦你,是还为了你,为了聂家,不想让你铸成大错。” 聂同泽目光灼灼,“童童才是聂家人,你什么时候为你儿子考虑过?” 薛如意口气越发严厉,“你知道的,老爷子会做多少准备。这一晚上时间,你准备去见几个见证人,你能保证都能让他们改口吗,还是让所有人闭嘴。就算这样,能让你篡改有签名的文件,那录音遗嘱呢,你也能改掉吗?” 聂同泽猛地一颤,拳头都攥到了一起,他怔了又怔,最后竟还能笑一下,“父亲果然想的周到,面面都俱到了,保证聂家的传承不息。” 薛如意一样清楚,每个人都能说出利害点来,聂同泽难道会看不透?他只想着儿子,想到蒙蔽了他所有的观察力,分析力,人伦忠孝,他什么都不剩了。 想到此,薛如意当真感叹,聂慎童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把他变成这副模样? “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偏爱,就做出让所有人都痛苦的事情。你觉得这样就是对童童好吗,篡改遗嘱这么大的事,一旦被发现了,立刻就会作废。那样,童童就什么都分不到了。” 聂同泽神色巨变,瞳孔里翻滚的都是急遽的幽光。薛如意的这句话才如当头棒喝,打的他措手不及,他只想要把一切都归属在童童的名下,却不想失败。因为他不敢想,失败了,那就一无所有。 薛如意一字字咬的极重,她慢慢的看着聂同泽的脸色变得紧绷难安,显然在极力挣扎着,她又压低了声音,阴沉的换了一种语气,“你承担的起吗,承担的起在你走后,童童一贫如洗,由极奢到极检,你让他怎么活下去?” 终于才像被击碎的玻璃,彻底打破了聂同泽最后的不耻心思,他悲恸难言,“我放心不下,他以后怎么办。聂之鹤,有什么理由留一份给他。” 薛如意一时间也觉得膈应的紧,她该说的都已经说尽了,如果聂同泽还看不开,她今天就是用绑的也要把他绑住。赔上所有的人的未来,只为了给聂慎童做垫脚石,她冒不起这个险。 她紧张的等了又等,幸好聂同泽还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他显然还有这个想法,还在挣扎着犹豫,但他自己也知道,他没有完全的把握。 薛如意终于慢慢的看着他冷静下来,隔了许久,夫妻俩竟还可以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这么多年,薛如意的心思也柔软了。她刚才一番利害痛斥,现在却可以拍拍聂同泽的手,“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真能为他操心一辈子吗?” 聂同泽叹息着摇头,“他哪怕有一点不好,我都觉得心惊胆战。” 薛如意当作不经意的笑出来,“依他的性子,能有谁欺负的了他。他那么厉害,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那是因为有我在他身边。”聂同泽眸色黯淡,“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他,我不在了,还有谁能毫无保留的爱他。” 生老病死,无人可逃,薛如意闭上眼,也无力去劝了。 聂慎童睡的迷迷糊糊,半夜醒过来一次,身边竟然没有人。他顿时就惊醒了,翻身起来喊“爸爸”,隔了一会,才有人进来,抱着他安抚,“宝宝乖,爸爸在这里。” 一被熟悉的体温拥住,聂慎童才安下心,抱住男人的腰,继续睡过去。 没人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休息了一个晚上,几个人才陆续梳洗好去客厅,都在等重要的律师过来。只有聂慎童不在意,他还想继续赖床,结果还是被聂同泽拍醒,“宝宝,先起床,今天有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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