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蒲榕才想起来,他中午的时候也没回家同父母一起用午餐,心里稍微有些不安,此时他已经坐在了村长的院子里,一左一右坐着村长和傅堇年。 村长听到他的担忧,头也不抬的帮他盛汤,嘴里道:“嗐,这有什么,同你中午本就没回来,我在去后山的路上看到他们了,说是晚饭会回来吃。” 也是巧了,村长话音刚落,蒲氏夫妇两个就从院子外推门进来了,两人还是早上出去时那般模样,见他们进去后几个脑袋都转过来看他们,夫妇两个都笑着同他们打招呼,而后在村长的招待下在蒲榕的对面落座。 菜仍旧是村长媳妇烧的菜,只是平常就很好吃的菜,今日好似更加美味了。 蒲柏之和梨枝往蒲榕碗里夹菜,蒲榕往父母碗里夹更多的菜,菜满出了饭碗边,最后还是顾忌着桌上还有其他人,这才停下了夹菜大作战。 村长看着这一幕真是又欣慰又……也不知道,现在蒲阎官与梨阎官回来了,榕哥儿之后会不会同他们父母一道离开福祉村呢? 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也是好事,但是黑色副本的事情还未完结,榕哥儿在这之前最好还是在福祉村待着吧?总之他们都已经照看孩子这许多年了,继续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蒲榕注意到村长闷着头吃饭,许久没说话,于是便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村长便抬眼用一种奇怪的神情注视着他,蒲榕挠头不解。 *** 在村子里住的这些天,梨枝蒲柏之两夫妇日日天亮就出门,晚饭间再回来,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蒲榕终归还是察觉了不对劲。 “你们是不是又去处理黑色副本的事了?” 夫妇两个为儿子精锐的敏感度而诧异,他,他们交换了个眼神,却不知一举动这也被儿子收入眼底。 蒲榕垂了垂眼眸,再一次问道:“爸爸妈妈,你们去黑色副本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吗,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小榕……”蒲柏之梨枝手忙脚乱的说着一些话,语气很温和,话语很婉转,但听在蒲榕耳里就是明明确确的拒绝。 蒲榕没有像他的父母所想的那样坚持,在他们担忧愧疚的目光下,他沉默了半晌,最后轻声说道:“那你们去吧。” “儿子?”梨枝蹙眉的看着他,蒲柏之小心的观察他是不是在说气话。 “我没有在说气话。”蒲榕道,他抬起头,水润的双眼直视他的父母,这一瞬间,梨枝和蒲柏之恍惚感觉同自己对话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成年人。 “我知道,或许我现在的实力的确还不太够,是我勉强了……”两位父母听到儿子的话慌乱的想要安慰,被蒲榕摇头拒绝,他继续说,“我知道,这是你们必须要做的事,与其每天这样躲躲藏藏,昼出夜归的辛苦,倒不如直接放手去做。” “爸爸妈妈,不必为了一个娇气的儿子妥协,这样太辛苦了。” 梨枝的眼眶已经红了,她猛然将她的孩子搂入怀中,蒲柏之抱着他们母子两个,哽咽道:“小榕才不是什么娇气的孩子,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你已经够懂事了。” 梨枝跟着点头,与此相反,不懂事的正是他们这一对父母,生下这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却没有亲自养育他长大,错过了孩子成长的许多重要阶段,他们才是不懂事的父母。 现在这个乖巧软糯的孩子又亲口说出让他们离开的话,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心里说不定有多难过。 梨枝和蒲柏之也是,他们多想就此反悔,点头留在这里,可是就像是蒲榕所说的,他们必须有要离开的理由。 孩子愈是乖巧善解人意,他们心里就愈发愧疚,一家三口搂在一起好一会儿,才眼红红的分开,梨枝一遍又一遍的保证:“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就半年的时间,一定不会让我们小榕多等的。” 蒲榕默默的点头,因为相信爸爸妈妈,他才会说出这些话,可谁又知道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心里是什么感受,他想对他们弯起唇角,让他们安心,但是却怎么也做不出这个动作。 梨枝抱了蒲榕半晌,忽然道:“其实,我们也不是一定要立马离开的呀。” 蒲榕仍沉浸在将要离别的神伤之中,听到父母这么说疑惑的抬起头。 蒲柏之立即接收到了妻子的信息,绕到蒲榕那一边,稍稍弯下腰来同他面对面,意有所指道:“小榕的十三岁生日要到了,是不是?” 蒲榕的眼睛不敢置信似的瞪大,随后逐渐被欢欣雀跃所填满。 他扬起大大的笑容,用力的点头:“嗯!” * 蒲榕得到了一个盛大又完美的十三岁生日宴会。 生日宴的地点在自己的家里,包括门前那一片院子,眼底尽头那蜿蜒的小道,各处都摆放着一张张的桌子。 甚至有很多张桌子的模样都不一样,有方的有圆的,有高的有矮的,有长的有短的,这些都是村民们自发的从自己家里贡献出来的。 村里的每一个村民都来参加了这场生日宴会,这也是为什么桌子椅子摆了一路的原因,不然根本放不下。 生日宴上的吃食,是由村长媳妇带领着村里其他会做菜或者小点心的村民们做的,后厨房里热火朝天的一片,大家忙归忙,但面上的笑容却都是真心实意的,所有人心甘情愿的替他们的小少爷做着他喜爱的吃食。 柳棠混杂在其中,围着条围裙,手里握着个在其他村民眼里看起来无比奇怪的铁器,正在高速搅拌碗里的蛋液。 柳棠打算给蒲榕做一个生日必备的蛋糕,但是福祉村的村民好似都不太清楚蛋糕和鸡蛋糕有什么区别,那就只有他来大显身手了。 果然靠着纯人力的打发还是太过艰难了,柳棠搅拌了一会儿蛋清,将碗递给了边上一个侯着的村民,村民搅拌了一会儿,又把碗递给了下一个村民,就这样,三个人交替才勉强打出了一碗奶油似的蛋白泡沫。 余光恰巧看到罗乐乐端着碗水果走出去,连忙将人叫住,里面有什么水果都各拿一个,正好一会儿可以切了放在蛋糕上头。 罗乐乐又拿了几个洗干净的水果补上,端着放到了外头的桌子上,放眼一看,那一排排的桌子每一个上头都摆放着一个精致的果盘,盘子里的水果还带着水珠,在阳光下愈发显得它们格外可口。 总算将最后一个果盘摆放好,罗乐乐舒了口气,听到大人们的传唤又急急忙忙的转过身子去,门口村长正变身成恶鬼的模样,飞身上天,尖利的指尖小心的拈着一张寿桃模样的窗花,背后已经被粘好的浆糊,几个刚才搬了桌子这会儿正坐着休息的年轻人参谋着说出建议。 “左边、哎左边一点。” “再下面一点。” “好像有点歪了,往右边转一点?” “哎呀浆糊要没了,乐乐来,再去后厨要个小半桶来!” 罗乐乐心想他太难了,看了看同样很忙的小伙伴们,不禁叹了口气,可恶啊,小孩儿就应该被这样使唤着跑来跑去吗? 实际上罗乐乐心里挺喜欢这样的热闹的,但是能让他休息一会儿就更好了。 “我去吧。”傅堇年接过了桶,罗乐乐感激的不行,呜呜呜,他再也不在背后偷偷给小榕上傅大哥的眼药了! 傅堇年是提着个空桶去的,回来时左手提着半桶浆糊,右手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鸡翅,臂弯里也不浪费还卡了盘清炒芹菜。 看样子傅大哥也被压榨了劳动力,罗乐乐毫不客气的咧嘴笑了出来,又在对方的视线挪过来时立即闭上嘴。 房间内,作为小寿星的蒲榕穿着一身新衣服,在落地穿衣镜前,梨枝为他整理着领口,一时间感慨万千。 不过一低头看到儿子毛茸茸的头顶,她又稍稍有些释然。也是,还小呢,不知等半年以后他们归来,小榕能不能长到同她一般高。 蒲榕仰起头朝她看来,梨枝连忙收起那些“恶毒”的想法,毫不吝啬的夸奖道:“我们小榕都是大孩子啦,看看,可真俊。” 蒲榕与穿衣镜里的自己对上视线,一时也有些恍惚,上一次这样认真的同自己面对面,是什么时候了呢? 母亲的手从身后扶上肩膀,蒲榕为那一丝暖意回过神来,对着镜子里注视着他的梨枝弯了弯眼,这时同样穿着精神的蒲柏之带着有些凌乱的头发走进屋子里,看到镜子前的蒲榕后眼里多了些笑意与骄傲。 “唷,看看这是谁家的小少年这样帅?”他踱着步走过去,站到蒲榕的另外一边,对着镜子满意的打量了几眼,他故作惊讶道,“噢,原来是我儿子啊!这么帅气,果然随我!” 梨枝嗔怪的看了蒲柏之一眼,蒲榕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红了耳垂,那抹红一直到脸颊边,蒲柏之哈哈的笑了两声,捏捏儿子的脸:“男孩子怎么那么容易害羞啊。” 梨枝毫不留情的拍开他的手,蒲柏之吃痛的收回手,但面上没有露出一丝龇牙咧嘴的表情,他默默忍了下去,又咧着嘴对着蒲榕道:“走,儿子,大家都在外面等你了,我们出去吧。” 蒲榕抿着唇,轻轻笑着点点头,梨枝低下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蒲柏之和他对了下拳,一家三口一同走了出去。 一走出房门,蒲榕就看到了(因为力气最大所以被拉来当工具人的)傅堇年面无表情的举着一个至少有十二寸的三层大蛋糕,可以透过蛋糕与蛋糕的缝隙间看到他的唇角带着无奈的笑容。 蒲榕的眼睛睁的更大了一些,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傅堇年、柳棠、罗乐乐、村长、申婆、他的父母,村子里的所有村民真诚的祝福声响起。 “小榕/小少爷,生日快乐!” 愣了一下,蒲榕唇角的弧度逐渐扬起。 整片天空都是幸福的味道。 ****** 依旧是天气很好的一天,蒲榕亲自在村口将蒲柏之和梨枝送别,这一次不再有什么黏黏糊糊的亲情戏码,蒲榕洒脱的与父母拥抱了一下,然后望着他们渐行渐远。 心里仅有的那一丝难过,因为朋友们在身边,消散成一丝甜丝丝的花香,悄悄的钻进他的心底,驱散那一点黑色的,不好的东西。 蒲榕又变得明朗起来了。 蒲父蒲母离开的第二天,傅堇年也跟着离开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好似不再像最开始遇到的那般冰冷冷的了,柳棠和罗乐乐带着些不舍同他道别。 蒲榕也带着淡淡的不舍,但没有难过,因为他知道,分别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再一次相聚。 福祉村又变回了往日的平静,唯有漫山遍野跑的多了一个柳棠,开始罗乐乐好似还不大喜欢柳棠,如今也玩儿到一块去了。 在村里住了一段日子以后,柳棠正式落户到刘婶家里,成了刘婶“城里的兄弟寄养在她家里的大学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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