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联络过李晓博的妻子吗?”唐蕴问,“她有没有可能把李晓博被拘留的消息泄露出去?这样你们的竞争对手就有机会联合张雨薇来制造舆论了。” 匡延赫道:“概率不大。” 事发后,匡延赫和闫楚曾亲自登门拜访过董慧,询问她知不知道自己丈夫在外面做过什么。 董慧把小孩子安排到楼上写作业,又为闫楚和匡延赫倒了水,神色平静地说:“警方带走他的时候说过了,涉嫌强奸。” 匡延赫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谁说不意外呢,我还以为他只是在外面嫖个娼,没想到会有女朋友。”董慧垂着眼眸,语气依然很平静,仿佛在诉说别人家的事情。 闫楚讶异地拧着眉:“他还经常嫖娼?” 董慧说:“应该是的,我在他手机里看到过消费清单,经常捏个脚就要捏掉好几千,带着一身酒气和女士香水味回家,除了嫖娼我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可能性了。” 闫楚问:“那你有留下什么证据吗?” “没必要,”董慧自嘲一笑,一脸无所谓地说,“只要他回家就行了。” 匡延赫简直怀疑这俩人是形婚夫妻,但到底没有把这么冒犯的问题问出口。 “那这段时间除了警方,还有其他人联络过你吗?” 董慧摇摇头:“没,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出去嫖个娼,被人仙人跳了,只要价钱谈妥,人就可以被放出来,但没想到几天过去,那个女人一直都不肯和我的律师见面,我还想着她是不是想捞一笔大的,结果就看到了热搜,我也挺莫名其妙的。” 闫楚:“那你觉得你丈夫会强奸她吗?” 董慧沉吟片刻,淡漠地回答:“我不知道,我和他是分房睡的,一天下来也说不到几句话,他早就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李晓博了。” 大G在红路灯口缓慢停下,匡延赫看向唐蕴说:“按照董慧的说法,她和李晓博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没有离婚纯粹是为了孩子着想,她一个全职的家庭主妇,还得仰仗丈夫每个月三万块的生活费。 她并不干涉李晓博在外面花天酒地,她之所以帮丈夫请病假是怕罪行暴露,会影响他丈夫年薪百万的工作,所以她是最不想让别人知道丈夫被捕的人。” 唐蕴皱眉,眼神里带着点鄙薄:“年薪百万,就给媳妇儿三万一个月啊?” 匡延赫说:“百万是税前收入,我们这行的税率比较高,税后其实也没剩多少了,不过干这行的,多少会有点灰色收入。他每年具体挣多少,我是不清楚的。” 唐蕴理解了,过了会儿,又问:“那你刚才说,还有事情要我解决,是什么?不会是查热搜底下的负面评论吧?” “这么聪明?” 唐蕴说:“其实我刷到那些留言的时候就想到可能是同行趁机抹黑,所以我把证据都截图保存下来了,你要是想起诉的话,我还是可以帮你找到他们的。” 匡延赫意外地看着唐蕴:“你居然保存了?” “啊,”唐蕴知道自己没有白费力气,有些得意地扬了下眉毛,“因为我看到有条说开发商跑路什么的,觉得很离谱,开发商不就是你们集团吗?要是真的卷铺盖走人,你也不可能还站在我面前了。” 匡延赫笑了一下:“还得是你,反应还挺快。” 唐蕴从这话语里解读到了充分的信任,内心有些膨胀,脑子一热,便把憋了一晚上的心里话给吐了出来:“那你昨天怎么没有第一时间联络我啊?” 匡延赫陷入沉默,这令唐蕴变得尴尬而紧张,迅速意识到自己的话语里充斥着对金主爸爸的不满和抱怨。 匡延赫找谁是他的自由,这世上又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匡延赫一定要找唐蕴做代理律师。 他在不知不觉中越了界。 正准备换个话题,匡延赫突然说:“我想过找你的,但……太远了。” “也还好吧,我之前也经常来燕州这边出差的。” 甭管是不是场面话,唐蕴听到了自己想听的部分,便觉周身逐渐温暖。 “我们现在是直接去公安局吗?”他问。 “公安局庄律已经去过了,”匡延赫顿了一下,着重强调,“就是副总推荐的那个,能力挺一般的律师。” 唐蕴的嘴角没忍住翘了起来,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匡延赫:“庄律说,现在还不让保释,警方那边也不让会见当事人。” “理由呢?” “说是还在调查当中,不让会见。” “啧。”果然不出所料。 根据法律规定,在犯罪嫌疑人被侦查机关第一次讯问后或采取强制措施之日起,受委托的律师就可以会见在押的犯罪嫌疑人,为嫌疑人提供法律帮助,且会见次数没有上限,会见期间警方不得随意监听谈话内容。 不过理论归理论,在实践过程中,办案机关滥用批准权,对律师会见随意进行限制和监控,律师时常会面临三难问题:会见难、阅卷难、调查取证难。 没点人脉资源,是真没办法进行下一步。 唐蕴直接打电话给师父江峋——全律所上下,凡是遇到碰钉子的事情,都是默认丢给江峋的,他这人整天神神秘秘,很少出现在律所,但是神通广大,人脉甚广,广到什么程度呢?没有人能够讲得清他家究竟什么成分什么来头,但又都知道他家很有背景。 唐蕴亲自见识过江峋用一通电话,把日理万机的副市长叫到了饭桌上,两个人一边吃东西,一边探讨高铁工程建设和拆迁规划的问题。 副市长对待江峋的态度,和唐蕴对待江峋的态度相差无几,卑微中又透着一点可怜兮兮的期待——就像过年时候大家拜见财神爷。 因为江峋的无所不能,大家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如来佛”,假设有什么问题是江峋都解决不了的,那就真的没辙了。 江峋在五分钟后回了他一条消息:【13934511789,陆局的。】 “应该是没问题了。”唐蕴说,“我拿到燕州公安局局长的电话了。” 匡延赫短暂的讶异了一下,竖起大拇指:“漂亮。” 有了这个电话,就仿佛拿到了游乐园里面的快速通门票,所有的关卡都变得顺利起来,唐蕴只需出示证件材料,全部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笑脸相迎。 甚至刑警队队长亲自为唐蕴和匡延赫沏了一壶茶,不过从他皮笑肉不笑的脸上,还是能看到明目张胆的不爽。 “打扰了。”唐蕴有礼貌地接过茶水杯,“麻烦带一下路吧。” “欸,好的。”队长喊了个明显是实习期的小警员说,“小陈,你带他去一下看守所,他要见李晓博。” 小陈靠近队长时,队长压着嗓子交代了一句:“注意一下会见时间。” 匡延赫不是律师,无权和嫌疑人碰面,于是被安排在了调解室休息,大概等了五十多分钟,唐蕴才回来,磨砂的文件袋里装有几页复印好的材料。 匡延赫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里面是唐蕴与李晓博的会见笔录,全是由唐蕴提问,李晓博回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都这个年代了,会见笔录的回答部分,竟然还是用手写的。 唐蕴的字和医生开的处方简直如出一辙,匡延赫的眼睛都快要看瞎了,只认出五个字:李晓博,已婚。 “这……这都什么啊?” “李晓博自己交代的事发经过啊。”唐蕴问,“你看不懂吗?” 匡延赫给出锐评:“你的字也太丑了……还是说,你们律师也要单独学一门语言速记?” 唐蕴夺回自己辛辛苦苦手写的笔录,放回文件袋:“简而言之,他说他是被冤枉的,他从来没有强奸张雨薇,更没有录什么视频。”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匡延赫皱了皱眉,发动车子:“你还是展开说说吧。” 据李晓博自己交代,他是在两年前的一场酒会上认识张雨薇的,的确如张雨薇所说的那样,李晓博主动追求了两周,但他坦白地交代过自己有家庭,只是和妻子感情不和,过着分居生活,没离婚是因为有两个孩子要抚养。 张雨薇是在明知他有妻儿的情况下,自愿做他的情人的,作为交换,李晓博每个月会给张雨薇两万块作为生活费,逢年过节的红包礼物等另算。 这两年下来,他在张雨薇身上至少花掉了两百万。 李晓博十一号那天确实是接到了张雨薇的电话,约他在租住的房子里碰面,但张雨薇并没有和他提分手,而是问他什么时候才肯和董慧离婚。 李晓博从来就没考虑过离婚,毕竟他妻子很善解人意,并不干涉他的自由,而且他们孕育了两个小孩儿,这样的状态他自己很满意,于是敷衍地说再等等。 张雨薇看起来很失落,李晓博便允诺年底发了奖金给她买一套别墅,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张雨薇笑起来,表现得很满意,主动和他亲吻,先是替他口了几分钟,李晓博有反应后,便和张雨薇做爱了,全程一共射了两次,并没有录像。 “他第一次是射在张雨薇的阴\道,第二次是肛\门,全程没有戴套,大约进行了四十五分钟。”唐蕴面色平静,凭记忆复述着自己和李晓博的谈话内容。 匡延赫听着倒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倒也不用这么细致。” 唐蕴觉得匡延赫的表情罕见的有趣:“有画面感了是吧。” 匡延赫没作答,只是问:“你们查证都这么细致吗?” 唐蕴点头道:“当然,这是必须的啊。” 这倒不是他恶意地去窥探他人隐私,凡是刑事案,都必须经过这样抽丝剥茧的过程。 “因为疑点往往藏在细节里,只有反复核对口供与证据材料,才有可能还原真相,看到底是谁在撒谎。” 匡延赫理解了,就好像玩剧本杀。 “那发生关系以后呢?” “提裤子走人。” “啊?” 唐蕴:“就是这样,没了,哦不过里面还提到了一个人,叫曹萌萌。之前张雨薇和她一起合租过房子,俩人发展成了好闺蜜,曹萌萌曾一度反对张雨薇和李晓博交往,因为知道他是已婚男,觉得这样很没道德,但不知道张雨薇是怎么说服曹萌萌的,总之这姐妹俩后来又和好了,去年曹萌萌生日的时候,还邀请了张雨薇和李晓博一起参加。” 匡延赫道:“所以只要这个曹萌萌能够站出来证明张雨薇在撒谎,对于李晓博而言就是好消息。” “对。”唐蕴点点头,夸他很聪明,“如果是长期的包养关系,最后判强奸罪的概率就会被拉低。” “这样啊……”匡延赫纳闷道,“那李晓博和张雨薇谈了那么长时间,就没有什么聊天记录可以证明女方是知三当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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