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又槐说这话时一脸憧憬,仿佛要结婚的是他自己。 “好吧。” 西服很讲究剪裁的贴身度,差一公分都不好看,匡延赫道:“你应该不急着穿吧?我让Josie帮你量下尺寸,重新定一身。” 匡又槐知道Josie的报价,男士的宴会款西服少说也要三四十万一套,他觉得没必要:“我就穿一天而已,不用了吧。” “没事,我来帮你定。” 匡又槐一向能屈能伸,厚脸皮地笑:“那就谢谢我亲爱的哥哥啦。” 匡延赫忽然想起自己有一阵没给匡又槐打零花钱了。 以前上学的时候,匡又槐兜里钱不够会主动问他要,打一笔够他花两三个月,而距离上一次打钱,似乎已经快半年了。 “你生活费够用吗?”匡延赫问。 “够啊,”匡又槐有些骄傲地说,“我现在是有工资的人了。” “他不是就给你开了一万一个月,够你加油吗?” 匡又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车库里那台超跑是叔叔婶婶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事实上,他一年工资都抵不上这台车的保养费和汽油费,这些年,花在这辆车上的钱几乎都是哥哥在承担。 如今他毕业了,也找到了工作,实在不想再向长辈要钱,所以最近都是坐地铁上下班。 他发现坐地铁也有个好处,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看到以前从没注意过的世间百态,很多时候从一个人的穿着风格就可以猜到他从事什么工作,他觉得很有意思。 匡延赫听完他的解释,没多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往匡又槐卡里打了一笔钱,说:“去参加伴郎的事情别在我爸妈面前提。” 匡又槐了然于心地挤挤眼:“我懂我懂,省得他们又催你结婚是吧。” “知道就好。” “但你不是答应他们要结婚的吗?催不催的,也无所谓吧。” 匡继冲自己虽然结婚又离婚,但在传宗接代这方面的思想还是很传统的,觉得家族人丁兴旺才有未来,可能跟周围人的影响也有关系,匡继冲身边最亲近的一些朋友,各个都抱上了孙子孙女。 项凌也十分认可这样的观念,所以匡延赫很小就被迫接受同样的思想,接受延续后代的使命。 匡延赫大学读的金融专业,原本是想进投行工作,但就在他毕业回国的那一年,匡继冲被查出肿瘤,医生说需要住院治疗,匡延赫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地进入公司任职。 因为假如他那时候不接受这样的决定,回到公司任职的就会是匡峙,项凌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存在。 好在匡继冲的病在长期治疗下有所好转,也回到了工作岗位,匡延赫这才申请从总部调离,负责华东地区的业务。 再后来,看到匡峙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匡延赫一度对自身的价值感到了怀疑。 难道只是因为怕别人来分一杯羹,他就得守着这一份自己并不是那么热爱的事业?难道一定要结婚生子,活成长辈们所希望的样子才算是圆满吗?那他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近几年一直盘旋在他脑海之中,把他的思想引入到了一个模糊地带。 他被囚困于一座牢笼,而跟随长辈们一起建立起这座牢笼的,正是当年那个不甘心输给匡峙的,年幼的自己。 他想逃,但发现身后已无退路,就像那些个被家里人催着结完婚生完小孩的人,在自我意识觉醒后发现这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但责任已经降临,翅膀也被折断。 若想要逃,必定要撞个头破血流。 匡延赫自己也不清楚下一步该怎么走,所以只是顺其自然地说:“那也架不住他们一见面就在我耳根边唠叨啊,很影响食欲。” 匡延赫当初之所以要申请转到华东地区,也是为了远离父母,少一点没必要的争执。 只不过父母的催婚永远防不胜防,匡延赫怎么都没有想到,父亲的这场生日宴居然是变相的相亲会。 匡延赫进到酒店,和久违的亲戚们打了个招呼,刚一入座,项凌不知道从哪里拉来一个姑娘,安排在了匡延赫旁边的位置。 然后满面笑容地向匡延赫介绍道:“这是方微,方局的千金,你们差不多年纪的坐在一起,有话聊。” 方微的父亲是有头有脸的政府官员,匡延赫有幸见过一次,这次匡继冲邀请方微的父亲过来,对方以工作太忙为由婉拒了,贺礼安排女儿送到。 这几年抓腐败的风声很紧,层级越大的官越害怕抛头露面,随便被拍几张照,就有可能被定性为作风问题。 安排女儿将贺礼送到,并且和匡继冲约定了下次一起爬山喝茶,已经摆明了他对匡家友好的态度。 在项凌疯狂的眼色下,匡延赫勉为其难地牵了牵嘴角:“你好。” 方微一头黑色长发挽着,妆容很淡,看起来落落大方,她主动伸手和匡延赫握了一下,说:“我们以前一个学校的,你还记不记得了?” 匡延赫还没来得及开口,项凌先激动起来:“呀,真的啊?这么巧,看来你们俩就是很有缘分的。” 方微笑了笑,大概意识到匡延赫根本想不起来,于是抬手比画起来:“我高一的时候你已经高三了,你的班级在这儿,我的班级在这儿,刚好面对面,中间隔着一条长廊,你记得吧?” 匡延赫对学校格局还是有很深的印象的,点头应了一下。 “以前下楼做操的时候,总能看到你们班的队伍。”方微盯着匡延赫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移开了视线,“不过下半学期就看不到你人了。” “我那会儿已经出国了。” “哦,那难怪呢。” 从同一所学校出来并不意味着有很多话题可以聊,方微能看出来匡延赫兴趣缺缺,便不再找话题,不声不响地吃东西。 匡又槐也坐在这一桌,冲匡延赫挤眉弄眼,又偷偷发信息:【我觉得她还挺漂亮的,你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匡又槐是知道匡延赫的性取向的,早些年匡延赫偷摸谈恋爱,还是匡又槐帮忙打的掩护。 直男对同性恋群体总是存在一种误解,好像他们的性取向是后天因素导致的,像墙头草一样,摇摆不定的,或者说,之所以接触男生只因为没有遇到合意的女性。 所以但凡遇到好看一点的女生,匡又槐就会观察匡延赫的反应,期待他性取向的转变。 匡延赫懒得搭理他。 坐在主位的匡继冲八风不动,在推杯换盏的间隙,给匡延赫发了条信息。 【主动一点,别板着脸了。】 匡延赫仰颈喝掉最后一点香槟,将自己工作专用的那个微信二维码递给方微。 方微一脸意外,随后很愉快地添加了好友。 原本以为加了女方好友,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但父母在催婚这件事情上的执着远超匡延赫的想象。 晚上的酒会,项凌又把另外一个女生推到匡延赫身旁作介绍。 这次是亿鑫科技集团老总的三女儿,叫陶润。 “上次拍卖会上见过的,你还记得吗?”项凌撞了撞匡延赫的胳膊。 匡延赫每次参展都只关心拍卖物,哪里记得什么三女儿,不过还是应付地点了一下头。 陶润似乎很擅长和长辈打交道,才聊了十几分钟,就已经挽着项凌的胳膊,甜腻腻地喊干妈了。 陶润的父亲来这一桌给匡继冲敬酒时,特意和匡延赫打了个招呼:“几年不见,好像又长高了。” 匡延赫对于这位叔叔也没什么印象,但并不妨碍对方拍着他的肩膀套近乎,好像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匡延赫不喜欢他的笑,更不喜欢他身上那股因为掩盖烟味儿而喷的浓郁香水味,于是往边上站了一些。 晚上的这一顿比中午的隆重,来宾更多是商界朋友,匡继冲忙于应酬,喝酒喝到满面红光,但还是不忘提醒匡延赫,好好把握住机会。 匡延赫在父亲灼热目光的催促下,将陶润邀请到没什么人的甜品区,凑到她耳边说道:“我觉得你今晚很漂亮。” 陶润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喜:“谢谢,看来我最近的保养还是很有用的。” 匡延赫摆出一副对她十分感兴趣的样子,询问她的兴趣爱好,接下来有没有想去的旅游的地方。 陶润很兴奋地说,想去日本看樱花,因为现在正值日本的樱花季,一定很漂亮。 匡延赫便说自己新入手了一套摄影装备,正好可以去拍樱花,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模特。 “当然可以啊。”陶润连连点头,又觉得自己不够矜持,流露出一点为难的样子,“不过……就我们两个人吗?” “当然就我们两个了,”匡延赫学习悬疑剧里的猥琐变态,勾了一下嘴角,故意往陶润那边靠了靠,眼神暧昧地说道,“人多了没意思。” 陶润神色僵了一下,显然对他的举动感到了一丝冒犯,但还是维持教养,吃了口甜品,冲匡延赫笑了笑。 “那到时候看。” “别到时候了,就明天吧。”匡延赫不容分说地替她做决定,“我来订机票好吗?我请你。” “你这执行力还挺强。” 匡延赫眯起眼,坏笑:“执行总裁嘛,执行力不行还怎么得了。” 陶润撇撇嘴:“我看你是工作以外的方面执行力很强吧?” 匡延赫运了口气,用连他自己都恶心的口吻说道:“怎么,你想多了解我一点啊?” 陶润有些站不住了,忙说:“我的护照过期了,得重新申请一下。” 匡延赫不确定她是不是在找借口,但她皱着的眉头已经写明了不适。 匡延赫一鼓作气地说道:“其实我觉得咱俩挺合适的,那么多爱好都一样,可以说是臭味相投了,将来你要是嫁进我们家来,再给我多生几个宝宝,我们全家一起出去旅游,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美好?” 陶润忍无可忍,几乎要翻白眼:“我觉得不怎么样……哪有人一上来就和人说这种的。” “什么这种那种,我这叫注重办事效率,反正男女谈恋爱不就是为了结婚生小孩吗?我们省去中间步骤,先婚后爱,现在不都流行这种吗?” 陶润简直被他的逻辑惊呆了,她搞不懂一个长相满分、学历也不低的人,怎么能说出这么迂腐又没情商的话来,脑子里好像就装着俩睾丸,一小时能爱上两百个女人。 匡延赫笑了笑,最后扔出一个重磅炸弹:“不瞒你说,我妈催我结婚催得挺急,我也想早点完成她的心愿……” 低情商、急色、不尊重女性、妈宝,这几项特质融合在一起,但凡脑回路正常点的女人都得跑了。 肉眼可见,陶润的脸都黑了,但可能碍于体面,她并没有当场发作,酒会一结束,匡延赫才发现自己看不了陶润的微信朋友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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