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买的衣服被献血染红,白宇程眼前发晕,耳鸣强烈又可怕。 “白宇程!” “白宇程!” 他似乎隐隐听见了唐星茴的声音,他第一次听见唐星茴那么惊惧。 白宇程想像以往一样笑着安慰他,却全身无力,连牵动嘴角都做不到。 他以为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实际上不过短短几秒。 视线模糊,他眨了一下眼,才发现原来是血糊住了视线。 全身痛的几乎没了知觉。 可能真的要……死了吧。 死亡。 曾经以为很遥不可及的一个词。 有些对不起父母,不过他们是商业联姻,每天都很忙,也很少陪自己,趁着年轻还能多要一个,应该不会多难过吧。 有些可惜,以后见不到唐星茴了。 连默默守护都做不到。 白宇程的思绪一片混乱,他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可实际上不过短短几分钟。 “你别闭眼。”唐星茴轻轻碰他的脸,不敢用力,甚至不敢拍打,整个人都在发抖,自己却不知道:“救护车在赶来的路上了,你别闭眼。” 白宇程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却能隐约感受到他的情绪。 最后的意识里,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遮住唐星茴的眼睛。 他想。 自己现在浑身都是血,新剪的头发也乱了,肯定很难看。 怪不得唐星茴会害怕呢。 但自己手上也全是血,会不会弄脏他? 算了,不管了,反正最后一次了。 “……不要怕。” 声音干涩沙哑,轻地宛如从天外而来。 耳边是尖锐的杂音,意识越来越模糊。 遖鳯獨傢 眼前走马灯般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高考结束那天,唐星茴捧着一束满天星站在那,人比花更耀眼,脸上的笑容明媚,周围的一切都沦为陪衬。 好想……再看唐星茴这样笑一次啊。 …… 夜晚,中心医院。 抢救了一天一夜后依然没有半点起色。 最后,一锤定音。 白宇程的父母已经赶过来了,红着眼睛站在外面,不敢相信这个噩耗。 等夏妄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唐星茴站在墙边,唇瓣发白,没有一点血色,如羊脂玉般的肌肤在医院灯光的照耀下越显苍白。 “……阿茴。”夏妄已经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想要安慰却无从下手。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 看见夏妄,唐星茴转过身,嘴唇微颤,眼神却是空洞的,声音很哑,应该是一直没有喝过水:“……车撞上来的那一瞬间,他第一反应是保护我。” 副驾是全车最不安全的位置,因为驾驶员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往往下意识就会向左侧闪避,右侧的副驾驶就会被暴露在外。 可白宇程的本能是保护他。 盖着白布的支架被抬出来,唐星茴的眼神跟着移动,眼前浮现出不久前白宇程耳根泛红地站在自己面前,捧着满天星笑容灿烂的模样。 那束花在哪呢? 唐星茴忽然想,他没有收的那束花,最终被白宇程放到了哪里。 耳边是白宇程母亲的啜泣声,医院的墙壁在头顶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惨白的光,刺眼极了。 怎么就这样了呢? 唐星茴想,我今天明明只是想和他说清楚,以后各自安好的。 他深刻感受到了,“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这句话的含义。 夏妄拿出手帕给他擦脸上的血,他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沾了星星点点的鲜红,却不是自己的血,而是白宇程的。 在白宇程的保护下,他几乎没受什么伤。 光线斑驳,唐星茴的神色有一瞬间茫然,手无意识拂过发梢,他没有哭,也没有流泪,甚至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悲伤情绪,只是一直看着一个方向,呆呆地想,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救自己? 他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明明刚被自己拒绝,明明不守承诺的是自己。 但白宇程的眼神没有丝毫怪罪。 毫不犹豫。 那一刻,他害怕吗? 他有后悔过和自己在一起吗? 唐星茴真的很疑惑,也很不解。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很重,也很难闻。 唐星茴记得,白宇程很讨厌这个味道。 他又想起车祸发生的时候,白宇程当时明明全身是血,还是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不要怕。” 我当时看起来很害怕吗? 唐星茴想。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冷静,可是不断收缩的心脏骗不了人。 为什么呢? 为什么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啊。 心口的窒息闷痛感让唐星茴直不起腰,夏妄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无声的安慰。 窗外雷声轰鸣,随着第一滴雨砸落、晕开地面的浮尘,整座城市被大雨倾盖,这场憋了好几天的大雨终于下了出来。 …… 葬礼办的盛大,秋天的落叶纷纷,一片萧条。 白宇程的父母看起来已经调整好了,他们本身对亲情就不算看重,不能说完全不在乎,只是在意的有限。 更何况,生活还要继续。 从开始到结束,唐星茴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愣愣地望着前方,面上血色尽失,苍白的可怕,纤瘦的身影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跑。 只有夏妄知道,唐星茴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无意识地开始流泪。 白宇程离开后,夏妄担心唐星茴的状态,搬到他的小房子里和他一起住了,也方便照顾他。 唐星茴对此没什么反应,自从那天之后,他就总是望着一个方向发呆,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进不了他的眼,那双漂亮的眼眸蒙着一层水雾,失神又寂寥,让人心疼。 第一次看见唐星茴落泪的时候夏妄吓了一跳,却发现唐星茴其实没醒,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唇瓣咬的通红,脸上是未干的泪痕,精致漂亮的脸上带着破碎感。 每一次看到,夏妄的心脏都像是被一双大手用力握住一样,疼的发紧。 这时候,他会把唐星茴抱在怀里,试图用拥抱和亲吻安慰他。 在宽厚温暖的拥抱和柔声安抚下唐星茴会像小动物一样在他怀里蜷缩,双眼紧闭,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夏妄轻轻撩开他额间的碎发,落下一吻。 而就在这时,唐星茴似乎说了什么,声音很轻,还带着哽咽,夏妄连忙低下头去听,下一秒却如坠冰窖,心如刀割。 “……我们下辈子在一起。” “……白宇程,我答应你。”
第45章 :分手(一更) 很难形容夏妄这一刻的感受。 自从白宇程离世之后,唐星茴夜晚做梦总是会一边流泪一边念白宇程的名字。 唐星茴流泪时是无声的,双眼紧闭,蜷缩在夏妄怀里,紧紧揪住他衣服,身体还止不住颤抖。 泪水冰凉,夏妄伸手擦拭时却仿佛被烫伤一般,一颗心都要被他哭碎了。 可无论他怎么去哄去安慰,唐星茴都没有任何反应,好像眼里看不见他了一样。 夏妄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宇程救了唐星茴,他是感激的。 可同时,他又是嫉妒的。 如果可以,只要唐星茴不再难过,他宁愿死去的人是自己。 唐星茴做梦都在哭,他晚上也睡不着,抱着唐星茴,思绪却慢慢发散。 如果死的人是我,你也会为我流泪吗? 他不想让唐星茴伤心,可他也不想看着唐星茴为别人流眼泪。 很矛盾的心理。 可夏妄就是那么自私的人,他不想要唐星茴心里有别人,哪怕那个人已经离世。 他想要唐星茴眼里只有自己。 …… 和白宇程分手之后,唐星茴从来没有梦见过白宇程。 但他最近却总是做梦,梦醒的时候已经忘了具体内容,但他知道,他梦见他了。 撞到白宇程的那个司机是一个中年男人,那个拐弯处是视觉盲区,他一时没有看到,巧合的是那一瞬间刹车失灵了。 司机还有一个重病的妻子和一个年幼的女儿,是全家唯一的经济来源。 女儿还在上学,成绩很好。 唐星茴毕竟不是亲属,不能一直跟进,但他也撞见过一次那个司机带着果篮来道歉,声泪俱下,他跪下来求白宇程的父母,说他的妻子和女儿不能没有他。 但白宇程的父母却不为所动,他们只想让害死儿子的人付出代价,坚持要把司机送进监狱。 没有人怪罪唐星茴,因为医院的报告结果显示,那一下撞的非常重,就算白宇程不挡在唐星茴面前,存货的概率也很小,甚至更大概率是两个人一起出事。 唐星茴没有干涉白家父母的处理方式,那个司机坐了牢。 但他去看了一次司机重病的妻子和女儿。 去到的时候,女孩在破烂的小桌子上写作业,厨房里熬着给母亲的药,屋子很小,满屋都是浓浓的药味。 知道他的身份后,重病的女人拖着一身病体想要下床向他下跪道歉,被唐星茴阻止了。 回去之后,唐星茴一个人坐在阶梯上想了一夜。 夜晚的寒风中,白宇程的墓碑安静而肃立。 无边的安静中,唐星茴忽然想起,每一次和白宇程走在路上时,他都会站在自己后面一点的位置,强壮高大,让人很有安全感。 时刻保护,从未松懈。 直至死亡。 这一刻,悲伤的潮水不断涌起,唐星茴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垂下头,泪水没入指缝,大滴大滴滑下。 在医院时,在葬礼时,他都没有那么难过那么伤心。 可在此刻,他想起曾经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绪才像是终于突破屏障,迟来的悲伤淹没了他。 往往最伤心的时刻不是知道一个人离世的那一瞬间,而是在往后,每一次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时,心口都会隐隐作痛。 这种痛,会伴随往后余生,在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纠缠不休。 夏妄一直在角落里悄悄看着他,不敢上前打扰。 唐星茴坐了一夜,他也就站了一夜。 时间漫长仿佛没有尽头。 直到天蒙蒙亮时,阳光从云层间清透出来,远远的,他看见唐星茴垂下头捂着脸。 寒风凛冽,冷得人牙都在颤抖,脸部快要冻僵硬了一般,夏妄呼了一口白气,再也控制不住担心,大步走上前,把早就准备好的外套轻轻披在他身上。 已经冬天了,呼吸间都带着寒意,唐星茴的耳根和手指都被冻的通红。 视线被泪水模糊,他突然感觉身上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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