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都是这样,喂着喂着猫就不见了,他上次问了一句,季文文只说看到了别的朋友。 朋友……罐头…… 季文文拿着猫罐头去会朋友,和自己脑萎缩,两个都……有些魔幻了。 “怎么了?半天没动静,”江平野敲了敲屏幕自我反思,“我也没说什么吧,手机也没流量了?” 【罐头又少了。】 江平野看着屏幕中央几个大字失笑,几个罐头而已,天天这么惦记。 “又不是买不起,多几个少几个有什么可计较的。” 缪仓耷拉着眉眼看他。 【你不懂,我去找罐头。】 “哎……” 江平野喊人没喊住,就见细瘦手指戳到了眼前,镜头晃了好几圈,变成了灰蒙蒙一片。 嘴里接下去的话也停住了,他呆愣片刻后低笑了一声。 这可是缪斯自己没挂断,不是自己要听墙角。 把耳机往里塞了塞,听着那边布料磨擦的声音,江平野施施然去了外面的展厅,少见的主动去跟相熟的几个老师打招呼去了。 缪仓攥着兜了两个罐头的猫粮袋子站在病房楼前张望。 已经快要中午,头顶的太阳直直打下来,没有树荫的地方看着都热,能去哪儿会朋友呢? 余光里,旁边小花园里闪过两个人影,缪仓下意识看过去,微眯着眼看他们的去向。 娱乐室楼后。 听说后面是一大片空地,预备等秋天到了移栽月季牡丹,修成另一个花园的,现在只有几棵柳树。 回想了片刻,他总觉得刚刚那两个人有点儿眼熟,还是打过交道的那种眼熟。 缪仓没再犹豫,跟着从小花园那边小跑了过去。 刚走到楼角,鼻端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是刚刚被呛了一下的那股鱼腥气。 转过楼角,最当中的一棵柳树下,围着三个人,脚下放了两个打开的罐头,正是缪仓今天丢了的那两个。 原本平平整整的罐头表面变得坑坑洼洼,跟猫啃过一样。 然而这里没有猫,只有季文文和刚刚看到的两个人。
第35章 养成协议第30天 神经性贪食,是反复发作、不可控制的进食欲望或暴食行为。 情绪爆发,发作严重的时候,不拘什么吃的,都能塞进嘴里。 缪仓怔愣在原地,看着树荫下季文文独捧了一个金枪鱼罐头,抠弄出一大块就要送进嘴里。 抬眼的瞬间,三米外的人影入了她的眼。 季文文手上的动作只停顿了几秒,脚尖踢了踢旁边的两人,打发他们走了之后,手里闪着油光的罐头肉仍旧被一口吞了下去。 “挺好吃的,不过估计你不爱这口,就没喊你。”季文文笑笑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罐头肉。 明明是盛夏正午,风带着柳枝飘起来时,后背却莫名升起一股阴森凉意。 指尖掐在掌心,缪仓攥着拳,无意识咬住下唇,直到觉出疼了才惶然松开。 片刻的功夫,一个罐头已经被季文文塞完了,又探着手去拿下一个。 缪仓有些着急了,几步过去把剩下的一个拍开了。 “当啷啷”几声,罐头落在地上,一整块罐头肉被整个磕在了树根旁边。 季文文还要去拿,被缪仓情急之下一脚踩住了。 “你干嘛啊!”季文文一手圈住缪仓的小腿往外推,“吃个东西而已,你不愿意看就离远点儿!” “让开!” 缪仓被推得踉跄,后背撞在树上,呛咳了几声,却到底还是没拦住季文文拿起那块被踩的四分五裂的罐头肉,一口口吃了下去。 缪仓看得恶心,捂着胸口干呕了好几下才又去拦季文文的手。 争抢之间,缪仓的力气反而更小,棉麻衣料上被糊了好几处油污,他又说不了话,一时间,这方小天地里只有季文文叫嚷咀嚼的声音。 猫粮袋子被翻了个个儿,几把猫粮带着最后一个罐头被倒了出来。 季文文本就压在心里的烦躁憋闷有了触发点,此刻都发了出来,不管不顾挤开缪仓,抢了那个罐头就要走。 缪仓几次都没拉住,心里也发了狠,两手一起抓向那个猫罐头。 季文文心慌的厉害,疾走着打开罐头还要吃,而缪仓抓得着急,正正将罐头上的铁皮攥进了掌心。 霎时间,两个人都停住了动作。 泱泱的红色顺着罐头盖流到了下面粉白一片上,而后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季文文瞬间清醒,撒了手无措地看着缪仓,刚刚还迟钝的味觉也跟着醒了过来,血腥味儿压过鱼腥气,转身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掉在地上的猫罐头被缪仓一脚踢远,他急促喘息了几声,后知后觉地攥起上衣下摆,压在了右手掌心。 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根,他这才发觉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轻颤,心里默念三个数深呼吸许久,才终于稍稍控制住。 压着喉咙眼儿反呕的季文文扯着袖子擦了擦嘴,背过身往外蹭了几步,颓然坐在了树根底下。 衣袖一长一短的半卷着,被揉的不成样子,头发凌乱地粘在颊边和嘴角。 脸上还带着方才反呕憋出来的艳红,嘴唇却青白着,眼圈连着眼白红成一片,闭眼的瞬间,带下两串泪来,哽咽着道了声歉。 缪仓顺着墙蹲下身,呼吸仍有些急促,攥着衣角的掌心已经没再滴血。 他茫然看向季文文,心下一片空白,只觉得惶惶。 他跟宋记欢只见过两面,几乎算是没有任何交集,在这件事里只是被刺激地想起些并不明晰的往事,也已经决定了不再继续想下去,季文文除了前两天,后面看起来也已经跟平时一样。 如果是以前,他也不能就这么决定放下,但现在,大约是因为被江平野看管着好好治了这么久的病,总算有些疗效,九月又近在眼前,他不想再囿于那些阴暗模糊的过往,他想在前面放一个自己的指望。 但他忘了,忘了其实他才是特例,走不出来才是常态。 许许多多的人,尽管伪装的再好,内心却仍是一片黑茫。 缪仓知道自己发病时候是什么状态,也并不觉得季文文此时的样子有多难入眼,但可能是血压低的厉害,眼前一阵阵黑矒,僵着身体再做不出别的反应。 季文文缓过了神,脸上已经没了平时的笑摸样,半垂着眼,神经质般抠挖着旁边的树皮。 “你为什么要过来?明明都好好的,你做你的噩梦,我吃我的猫罐头,大家都有解决办法,怎么就非要打破这一层……” 热风起,头顶遮过来一片阴云,后颈泛起几道痒意,眼角也被蛰得酸疼,缪仓掌心一抽,无意识地摸索出本子,夹在封页上的笔却滚落了地。 不过片刻,已经忘了刚才想写什么。 “你不也在逃避吗?什么想放下过去只看当下,明明你也是不敢面对过去,怎么偏偏就要戳破我这一层平静!” “你以为装的跟没事儿人一样就真没事儿了吗?记欢姐姐平时够温柔了吧,不还是选了自杀!大家互相都不说就可以了,到最后生生死死也只是自己的选择,你在这儿多管什么闲事!” “交了江平野个朋友你就以为自己没病了吗?不过是他处处迁就你而已!” 久未再听的耳鸣声又在耳内响起,缪仓皱眉捂住一侧耳朵,闭了闭眼轻晃了下头,努力分辨对面人说的话。 脚腕处忽然被暖绒绒的皮毛蹭了几下,缪仓小腿条件反射般缩了下,反应过来后,耳边却倏然清净了些。 他叹出一口郁气,略微放松了一些,伸手想捞过趴在他脚边的猫崽子,又忽然想起来手上还有血,伸了一半顿在了原地。 口袋里什么东西滑了出去,还没来得及看,掌心就被别人攥住了,再抬眼时,身边忽然围了一圈人,悉索人声盖过了耳鸣。 “去一楼治疗室,季文文先注射10毫升氟哌,把张大夫叫过来,看看手心这道伤需不需要缝针……” 季文文的叫嚷声比刚才更大了起来,已经变成了不成词句的胡言乱语。 缪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抬了一把要放在担架上,他拦了一下没让,后退两步靠在墙上,茫然环顾一圈,找到了正蹲在季文文身边的林清语,想蜷回掌心却被拉住了,无措地垂着头,最终还是被抬上了担架。 头顶的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缪仓被照得眼疼。 他大脑仍空白着,仍没想明白、或者说,根本没有余力再去想此时的情况。 不过半小时不到,他却莫名觉得心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明明刚才都没有太听清季文文的话,此时却开始清晰的在脑子里无限循环。 缪仓偏头闭上了眼,眼眶里的酸热却憋不住,后知后觉的有些委屈,又有些说不清为什么的难过,坠在胸口沉沉往下压着。 方才的迷惘仍在持续着,他蜷起手指,只摸到了紧急包裹上去的纱布。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真切地想江平野了。 如果江平野在,他就会摸到另一个人暖热的掌心。 但他又突然怀疑起来,江平野是真心愿意握着他混杂血迹和尘土的手吗? 小猫崽子早已不知所踪,沾了血的猫罐头仍落在原地。 林清语落后一步,捡起了缪仓落在地上,显示仍在通话中的手机,断掉蓝牙耳机的瞬间,江平野的声音从声筒里漏了出来。 语速很快,却又带着沉稳的安慰,仿佛不知道电话这头的人并没有在听,一声声、不间断地喊着缪仓的名字。 “别害怕,缪仓,也别听她乱说,我今天晚上就赶回去了。” “缪仓,听我的,你的病马上就好了,你现在已经很好了……” “江平野?”林清语深吸一口气打断了电话那头的喃喃自语,“人已经找到了,缪仓手心被划了一下,看着不太深,已经让急诊的大夫去看了,他和季文文状态看着都不太好,先不跟你多说了。” 江平野立刻应了一声,让林清语告诉缪仓自己晚上回去就忙挂了电话。 他抓着额前的头发狠拽了两下,不见一丝方才电话里的沉稳,焦躁地跟身后负责接送这次来展馆老师的小助理确认航班。 本来只是想等着缪仓回房间发现电话没挂断时跟他开几句玩笑,但衣料磨擦声响了片刻后,突然出现了不止一个人的说话声。 他不知道季文文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声音里的语气显而易见,在听到那声明显带着怒气的“让开”后,瞬间明白了电话那头并不是什么美食讨论大会。 当时他还在跟一个与自己爷爷同龄的前辈谈论最近的灵感,脸上表情都差点儿控制不住,连句抱歉都没顾得上说,几乎是飞奔回了休息室拿备用机给林清语打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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