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野原先还担心缪仓会多想,特意拦着季文文去说了几句,哪想到小姑娘毫无避讳,径直去问了缪仓本人,且显然,本人并没有想那么多…… 当时得到回答的季文文颇为自得地看向江平野,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我就说缪仓不在乎这些吧,朋友在心,又不是看陪谁的时间长。” 这么一句称得上大义凛然的话说出来,再配上旁边积极点头的小缪斯,更显得前段时间故意挡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江平野“小人戚戚”。 之后两个人和和睦睦地喂完了猫,季文文继续去当花蝴蝶,时不时在缪仓这朵上落一下,而缪仓……居然比小姑娘每天在他身边打转时轻松了。 江平野不能理解,且不想尝试。 有心想问一句自己要是也去跟别人交朋友了,缪仓是不是也无所谓? 但心里莫名不太敢问,万一发现小缪斯真的在自己消失的时候更自如,他追求艺术的脆弱心灵怕是承担不住。 说回此时,某缠人精借着花蝴蝶的话题,重新把小缪斯哄得自己递了手表给他看。 一项项核对着看完,跟装了个实时终端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过这话江平野不敢再说了,小缪斯要求个人隐私呢。 放下手腕叹了口气,江平野撑着头看向认真画稿的缪仓。 从侧面看过去,下颌线条更加明显,十几天前经历了一小段圆润进化后,这周几乎一点儿都没动过。 腹部,躯干,臀部,四肢,面颊…… 长肉的顺序江平野记得比油画派别都熟了,离近在咫尺的完美不差多少,但时间上却还差很多。 【不可以画!】 嚯,许久不见的感叹号,还是红色。 然而下一刻又想到什么,江平野收敛了戏谑,无奈笑着:“没想这个,你都那么严词拒绝了,我也没那么无赖吧。” 缠一缠减轻应激就可以了,再缠下去万一起反作用就事倍功半了。 缪仓读不出他的深意,颇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又暗示意味明显地垂眸扫过手表,再看回江无赖:无不无赖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无声胜有声,江无赖方才的一点儿温良瞬时消弭,倾身拉过缪仓,两手并用,揉乱了那一头刚刚吹干,还带着吹风机暖意的发丝。 愤愤的语气里难掩笑意:“腹诽什么呢?你现在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都开始眼神骂人了?” “复述一遍,”江平野捏着缪仓的下巴为难人,“复述一遍就不报复你了。” 缪仓刚长出一点儿肉的脸颊挤压着,嘴唇微微向外鼓起,眼睫下垂,杏眼弯弯,亮晶晶地闪着光,任由杂乱的额发在睫毛上扫来扫去。 江平野动作一顿,看着缪仓因为发痒微闭上的眼睛,只觉得手里揉着的发丝不仅扫在了小缪斯的眼上,同时也拂在了自己心尖儿上。 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是跟技痒难耐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急切和荡漾,还找不到出口。 莫名有些憋闷地愈加用力揉了最后两把猫崽子,他并起两指在缪仓鼻尖敲了一下。 看着缪仓条件反射捂上鼻子,才总算没那么堵心了。 草草梳理过被自己弄乱的头发,江平野舒出一口气,手贱似的在缪仓还泛着红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十分满意这两分肉感。 掐完就跑,只留下一句心神畅快的:“睡觉!” 缪仓捂着鼻子的手转移到了被掐的脸颊,再加上没有完全顺好的头发,颇有些顾头不顾腚的狼狈感。 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但深吸了几口气,偏偏聚不起来,听着房间里另一人得逞一般哼歌的声音,反倒是皱着鼻子弯了眉眼。 轻轻浅浅的一声“唉”落在空气里,快乐涂色的江平野没听到,心思不知飘到何处的缪仓也没发觉…… …… 第二天,缪仓是被阳台传进来的吵闹声惊醒的。 自从配餐量开始规律增加后,缪仓已经很少在闹铃响起之前自然醒了,昨晚赶着把漫画发了出去,睡得有些晚了。 此时被杂乱的人声吵醒,他久未冒头的起床气试探般一钻一钻的,在愈演愈烈的太阳穴针扎感中完全蹿了起来。 缪仓的床更靠近阳台侧,且为了避免他在空调房里后半夜太冷着凉,江平野睡前总会把窗户打开半扇。 疗养中心即便是白天也不会有太过嘈杂的声音,更不用说凌晨,而今天显然是一个意外。 床帐里光线昏暗,蜷成一团的缪仓呼吸略有些急促,皱眉探出一条手臂,挣扎着慢吞吞睁眼。 早上五点半不到…… 他倏然蜷得更紧了些,顷刻后又放松了,收紧手表腕带,闭着眼坐起了身,晕晕乎乎、不太稳当地拉开床帐。 缪仓恍惚着睁开眼,楼下的争吵声更刺耳了。 因为睡眠不足而出现的耳鸣还没有散去,他眼中带上了时隔许久的,混杂着颓丧的戾气。 稍稍找回些理智后,他先看向了几米外的另一个床位。 安安静静的,江平野睡眠质量极好。 缪仓并不好奇下面发生了什么,他最近堪堪能整理好自己心里的一亩三分地,并不欲多事,给平静的情绪添乱。 但起码,应该先去关个窗。 缓过一阵眩晕,他用力闭了闭眼起身,拉开半截本就留了缝的窗帘,这才发现,室内的昏暗并不仅仅是因为遮光窗帘。 窗外同样灰蒙,云低的厉害,却没有雨。 跨出窗帘结界,更重的潮意裹挟在了缪仓身上,压的他眼中颓丧更甚。 潮热的,讨厌的天气…… 缪仓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水迹,昏沉着迈步,打开纱窗准备拉上外面的双层隔音窗。 视线混沌向下扫过,他动作猛地顿住,正对上楼下一张苍白的脸。 病房楼本就不高,缪仓和江平野的房间在二楼,距离下面吵嚷着的人群直线距离不超过十米。 也许是专业原因,几乎不用细看,那张脸上的微末细节就在这几秒的扫视中映射进了缪仓眼中。 双眸紧闭,长发凌乱,唇色苍白,脸颊和颈间似乎是没擦干净,不规则地分布着几团污迹。 缪仓呼吸微窒,在潮气中几乎要喘不过气。 一道尖利的女声穿透了他耳里的嗡鸣,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开。 “是你们说她可以出院的!现在我女儿自杀了!你们就应该负全责!” 心跳接连漏了几拍,在胸腔里沉沉往下坠着。 缪仓忽然反应过来,他刚刚看到的并不是污迹,而是……尸斑。 他紧攥上胸口的衣服,想平复过于慌乱的心跳,但目光却仿佛被粘上了一般,半分都移动不开。 呼吸明明很急促,但纳入的氧气却好像不足。 隐隐约约的,潮热空气里似乎不只有闷闷的水汽被吸入肺间。 腥气。 不是下雨前的土腥味。 呼吸骤停,反胃感汹涌至喉间,却因缪仓僵化的肢体而猛地落空。 嘈杂人声中似乎又混进了什么,缪仓分辨不清。 迟迟没有新鲜空气进入,肺里的烧灼感混杂着喉间的恶心,搅得缪仓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偏偏无法摆脱视野里的人影…… “缪仓!别看!” “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眼前忽地彻底变黑,湿冷的皮肤瞬时被干燥的暖意包围,缪仓下意识跟着熟悉声音的指令行动,猛地吸进一口气…… 而后在无声的呛咳中,恍惚嗅到了安神定心的薄荷味儿。
第30章 养成协议第25天 疗养中心建在城郊,周围仅有的几片别墅区都离得不近,都是有钱人买来作为闲暇时休养用的。 人少车少,除了偶尔出车去接“病人”,院门几乎没有外人进出。 今天却是个例外。 大约是阴天的缘故,早上五点天色仍有些灰蒙蒙的。 值晚班的保安熬到此时,也不免困顿,打个盹的功夫,主路上就出现了一排车。 从头数到尾,一共四辆,后面三辆都是叫得上名字的豪车,打头的却是一辆带着冷藏车厢的小型货车。 见大门关着,却也没鸣笛,甚至还加了个速。 仗着体积大,冷藏车直直冲着大门开过去,一阵撞击声后,带着已经轰然倒下来的铁门,冲进了院内。 保安被连续的哐啷声惊醒时,就见他看着的大门已经没了踪影,只看到最后一辆车的车尾,慌忙拿了对讲机汇报情况。 幸而这种情况即使少见,但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几句话说明了情况,院内的医护保安很快各司其职行动了起来。 江平野是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被惊醒的,睁眼前就被鬼压床一般莫名昏沉,此时终于挣脱出来。 神色间还带着冷厉,粗喘几口气之后,略略压下心里的躁意和不耐,狠抓了几把头发去开门。 过道里的灯晃得眼疼,江平野微眯着眼,脸色仍沉着,声音却压得很低:“大早上干什么?有人还睡着呢!” 小护士动作一顿,偏头躲开对面的视线看向门框,忙又轻又快地说了原委。 江平野脑子仍有些迟钝,耳朵里听着,又在心里过了一遍,余光看着旁边房间门口在说着同样内容的护士。 几分钟后反应了过来,听着隐隐从身后传来的声音,瞬时明白了刚刚鬼压床的感觉从何而来。 “你先等等。” 他回身开了室内灯,昏暗的房间忽然亮起,而房间里另一个床帐也已经被拉开了。 刚压下去的躁意猛然上涌,呼吸乱了一霎,他近乎慌乱地跑向窗帘外的人影…… …… 再有意识时,缪仓已经蜷在了床上。 整个人仍被抱着,隔着一层布料传过来的融融暖意,驱散了方才裹挟在身上的湿冷。 上臂传来轻微的刺痛,手指微微弹动了一下,挨上了一片没有覆着棉麻衣料的皮肤。 “缓过来了?”江平野松了按在缪仓手臂上的棉棒,稍稍将人放开些许,单手捧着缪仓侧脸,“哪儿不舒服?” 窗外的吵闹声渐息,缪仓呼吸平稳了些,回过神后下意识仍往阳台看去,下一刻却被遮着眼睛转了回来。 “别看,外面的事有别人处理。” “静心。” 心头恍然,缪仓定定看向江平野。 眼里的人头发乱糟糟的,神色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惊惶,看过来的目光却坚定。 麻木的肠胃霎那间恢复了知觉,缪仓条件反射攥住了手下的东西,探向床外干呕了好几声。 什么都没吐出来,反而牵连出了睡眠不足的头痛昏沉,刺的他从应激性的迷惘中清醒了几分。 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紧跟着就被喂了一口水,缪仓吐都来不及就被灌了下去。 他匆忙回头,却不是诘问,反而急慌慌在床上摸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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