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青青撩了撩稍微凌乱的碎发,平静道:“没有什么,就是不能接受,但凡你是别的什么人,我压根儿不会管你。” “但你是我的儿子,我接受不了的事,你就不能去触碰。” 戚泽终于转过身,看着她扯出一抹笑:“我是你的儿子,所以我会在对父母的道德范围内,对你进行孝顺,适当顾及你的心情。” “但我也是独立的个体,超出那个范围,就是我的私人领域,我绝不妥协。” 而爱情,完全是属于私人的,不管父母有什么理由,都绝不该把手,伸到这一块来。 否则,孩子就沦为了父母的傀儡。 戚青青只是看着他,没说话,但随手把旁边的一个陶瓷瓶砸了。 她总是这样,觉得语言太过浅薄,向来都用激烈的行为来表示反对。 戚泽平静得像一滩死水:“如果你非要强行拆散我们,那我也只有用强行的办法来反抗了。” 戚青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行,那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家里的房子车子财产,包括戚家的权利,都是她打拼出来的,戚泽虽然也是掌权人,但他毕竟年轻,这些东西大多还是戚青青掌握着,戚泽只是拥有共同使用权利。 除此之外呢?戚泽还能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跟她对抗? 戚青青的神情,轻蔑中透着嘲讽,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儿玩闹。 但下一瞬,她微微吊起的嘴角,就死死地僵在了原地,瞳孔逐渐放大,里面翻腾着恐惧和无措。 她看到,戚泽轻轻笑起来,注视着她,然后身子靠着打开的窗户,缓缓后仰。 直到戚泽整个人从窗户跳了下去,戚青青才不可置信地惨白了脸。 这是三楼,跳下去非死即残。 戚青青心跳都暂停了,她立在原地,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腿,眼珠子也不会动了。 楼下传来砰的一声,那么厚重,好像有什么钝器,敲在了人的头盖骨上。 足足过了一分钟,戚青青才发出尖锐的鸣叫,她整个人都失去了控制,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像是一个止不住的报警器,不断地嘶吼尖叫。 这声音惊动了所有人,詹鹤第一个跑进屋,看到她这样,心疼地把人抱起来:“怎么了亲爱的?!” 戚青青发了疯一样捶打他:“我儿子!快去看看我儿子!” 詹鹤皱着眉:“小泽怎么了?” 戚青青手抖得厉害,指着窗户尖叫:“他跳了!他跳了!我儿子!我的儿子!” 詹鹤立马明白过来,脸色唰地惨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放下戚青青就往楼下跑,边跑边打电话叫救护车,还有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离这里很近,要比救护车快。 等詹鹤到了那个窗户对应的楼下,看到戚泽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就那样睁着眼睛,目光都聚不了焦。 但戚泽脸上却是笑着的,他看到詹鹤后,微微动了下脑袋。 这把詹鹤吓坏了,忙说:“别动!我叫医生了!” 如果人的脊椎摔断了的话,这一动,恐怕当场就得死亡。 戚泽却哑着声说:“没事,我脖子没断,胳膊和腿好像断了,等会儿你让他们轻点抬。” 詹鹤连叹了好几声,要碰他又不敢碰,只能严厉地板着脸:“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戚泽又把头扭回去躺平,望着湛蓝的天空,轻声说:“这么多年,我跟她之间是什么情况,你也看在眼里。” “她那个性格,我不能再由着她操纵我的人生,我也有了心爱的人,我也想守护他……” 詹鹤眉头夹得死紧:“所以你是为了他跳楼?” 戚泽却笑起来:“是为了我自己。他只是一个矛盾的爆发点,他让我明白,我这压抑的人生,如果再这样下去,就跟死了没两样……” 再也看不到光明。 是唐辰让他知道,爱好女装并不变态,站在阳光下的感觉,那么的美好。 是唐辰,让他接受了真正的自己,终于同满目疮痍的过去,以及从前的自己,达成了和解。 只有在八里村的那几个月,待在唐辰身边的那段时间,他感觉自己才是真正的活着的。 回到这个家,跟在戚青青身边,只有无边无尽的压抑。 他甚至不能是自己。 在戚青青眼里,他有时候是哥哥,有时候是妹妹,但唯独不能是爱好女装的男人戚泽。 他到底是个什么? 在唐辰面前,他才是个男人,是个能喜欢女装,能喜欢女孩子东西的男人,有些方面女性化的男人。 殷承也能接受他女装,但那不一样的,殷承是在用一种带有色情的,男性视角,看待这样的他。 只有唐辰,既能尊重接受,并且支持他女装的爱好,又不带任何色情,以及其他龌龊的心思看他。 这一跳,仅仅是为了以后能做自己,为了跟过去告别,并向戚青青宣战。 詹鹤沉默了很久:“那你就不能,选择一个温和点的方式吗,这样是在伤害你自己。” 万一跳下来摔死了呢。 戚泽这个孩子,从小就偏执,有些方面跟她妈一样,行事偏激,但他没想到,戚泽能偏激到这个程度。 戚泽长吁了一口气:“你觉得温和的方式,能打动她吗?甚至能让她有丝毫动摇吗?” 詹鹤张了张嘴,最后哑然了。 他是戚青青的情夫,跟这个女人好了这么多年,最了解她了。 一个发脾气,都会选择用最激烈的方式,来表达的女人,一个做事不择手段,又非常强势、掌控欲拉满的女人…… 温和的反抗,在她看来就像是玩笑,小孩儿过家家一样。 必须要拿她最重视的东西,摆到赌桌上,去跟她对赌,这样才能让她认真。 而对戚青青来说,她重视的无非两样,一样是自己的事业,这点戚泽拿不动,他还没有掌握戚家的大权。 一样就是她的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戚泽自己。 詹鹤也不知道,该说戚泽这一招,是聪明还是愚蠢。 他摇头叹气:“你就不怕自己真的死了吗?” 戚泽弯了弯眼:“你从小看着我长大,我是那么愚蠢的一个人吗?” 他朝詹鹤使眼色,动了动能动的肢体:“趁她没来,快把我衣服里防震的垫子拿走,藏起来。” 詹鹤一怔,随后气笑了,一边无奈地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一边呢喃:“你啊你……我都差点吓死……” 戚泽:“以前我还真有可能跳楼去死,现在不能了。” 人见过光明,知道能抵达光明,就会不顾一切地去追寻那条路。 唐辰就是他的光明。 他杀死了他心底那场,缠绵不灭的大雪。 让他原本贫瘠干裂的心,终于开了满季的春。 — 这几天唐辰都没有收到戚泽的消息,这让他有些无精打采的。 在周家闲着,反正也没事做,他就让唐虎把自己在家的,那些戚泽给他买的书,寄了过来。 他想学习。 等联姻的事情结束后,有可能的话,他还是要回到八里村的,还是要考大学的。 这天他正在客厅看书,背后突然想起一个声音。 周淮生:“哥哥要考大学吗?” 唐辰吓了一跳,回头却对上周淮生一双弯弯的眼睛,他平复了下心情:“是的。我只念到了初中,挺遗憾的,还想继续念书。” 周淮生挨着他坐下,很自然地凑过去看他的书:“这里,这个英语语法,是不是用错了啊,这句话表述的行为是过去式。” 唐辰一看,恍然:“啊对!我都没想到。” 英语是他最差的科目,因为村里的中学,英文都只是随便教教,并不作为考试科目,所以他初中就学得很潦草。 现在这门课,对他来说,等于从头开始。 周淮生笑笑:“我英文勉强,哥哥要学的话,我想教你,我应该会比别人教得好的。” 他在很积极地自荐。 唐辰也不好推辞,现在戚泽不在,他也不想把功课落下,就答应了:“好啊。” 又不好意思地问:“你英语高考多少分啊?” 周淮生保守说:“上了120的。哥哥放心。” 其实他已经考过了雅思,而且还是高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病,他是要出国留学的。 唐辰当即惊讶地瞪大眼:“你好厉害!” 周淮生笑:“是老师教得好。我来教哥哥,保证哥哥能考得更高。” 两人凑的很近,谈话的氛围特别融洽。 以至于周毅回家时,看到这一幕,都愣了好一会儿。 随后他不自觉笑起来,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看着两兄弟聊天,看了半晌。 直到周淮生发现他,喊了声爸爸。 周毅笑容慈爱,这才抬脚往里走:“两兄弟聊什么呢。” 周淮生说:“哥哥想考大学,我在教他学习。” 周毅脸色变了变,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愧疚:“小辰要是想上学的话,爸明天就帮你找个高中。” 捐两栋楼就能把孩子塞进去的事儿。 唐辰急忙摇头:“不了不了,我年龄上高中太大了,会不自在,我还是自己学。” 周毅也不勉强他,只点点头,让他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他会尽量去满足。 也到了饭点了,一家三口坐在餐桌上,随便聊着。 周毅突然说:“小辰,上回去殷家,殷承你见过了吧,对他什么看法?” 唐辰筷子顿住,很快又继续埋头吃饭:“只聊过两句,还好。” 周毅放下碗,试探说:“爸想让你跟他结婚,你有什么想法没?” 这话一出,首先反抗的是周淮生:“爸爸!” 周家跟殷家早就有婚约在,是上一辈定下来的,属于利益联姻。 周淮生一直知道这件事,本以为这么多年没提起,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直到现在周毅突然提起,他才明白家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原来之前不提,是因为他是个病秧子,所以家里不用他联姻。 而现在提,是因为可以利用唐辰去联姻。 周淮生:“哥哥刚找回来,要联姻也是我去,怎么能牺牲他一辈子?” 反正他活着,也活不长久,对爱情和婚姻这些,没什么奢望,反而是最适合联姻的人。 周毅脸色却冷了下来,无视了他,只看向唐辰。 唐辰捏着勺子在碗里搅动,想着之前跟戚泽说的事,也不知道戚泽有没有帮他办好。 安静片刻,他含糊道:“让我想想。” 如果戚泽那边妥当了,那他答应这场联姻也无妨,反正最后都成不了。 周毅点点头,也不逼迫他,只说了声好孩子,慢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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