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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辰怔愣了下，睫毛微颤，就那样看着他，看了很久。 鼻尖逐渐有些酸涩，他笑了笑，接过来：“谢谢。” 戚泽也笑，牵着他的另一只手继续往前走。 唐辰安静了会儿，突然说：“我记得我六岁的时候，经常在一家生意不好的馒头铺前蹲着。” “因为他们的馒头太难吃，顾客咬两口就会忍不住扔了。每天都有新的顾客上当，所以店门口的垃圾桶，每天都有新的被扔掉的馒头。” 戚泽安静地听着，轻轻握紧了他的手。 唐辰笑：“然后我每天都能捡漏，那时看到别的小孩儿，吃辣条零食什么的，都很羡慕。” “于是我就看着那个缺了几口的馒头，跟自己说，‘这是辣条这是辣条这是辣条’，反复催眠，然后当我咬下去的时候，感觉它好像真的变成了辣条！” “所以，我每天吃难吃的馒头，也会觉得开心。但这让我即便长大了，也很爱吃辣条，就好像在补偿当年一样。” 戚泽听笑了，觉得他好可爱。 但随即而来的，是一种后知后觉的心疼和悲伤。 他总算理解了，唐辰的乐观开朗，是怎么来的。 因为他必须要乐观，才能度过那些艰难的日子，所以他锻炼自己变得乐观。 戚泽一想到，这种坚韧，竟然出现在一个六岁的小孩儿身上，就觉得难过。 很快两人到了下一站，戚泽买了一个奥特曼的手办，送给了唐辰。 这是七岁的生日礼物。 唐辰笑着接过，然后问他：“你知道这是哪个奥特曼吗？我考考你。” 戚泽眉梢都扬着一抹自信：“迪迦。” 他已经看完了奥特曼的所有合集，每个奥特曼他都能分清。 但起初也是让人头疼的，他一个超出人类平均智商的学霸，竟然无法分清奥特曼。 为了锻炼自己这点，他还特意训练了。 看到唐辰脸上缓缓绽开的笑，戚泽就知道自己答对了，不觉也笑起来。 下一站，八岁的生日礼物，戚泽送了唐辰一个冬季的保暖手套，带着兔耳朵的。 因为戚泽记得，以前唐辰说过，他小时候冬天老挨冻，手上长冻疮，又痒又疼，那时候他就想要一双手套。 九岁的生日礼物，是一盒棉花软糖。 十岁的生日礼物，戚泽为他选了一本童话书。 还记得十岁时，唐辰已经到了麻婶儿家，看到唐虎上学，他很羡慕，尤其是在唐虎拿回一本童话故事册后，他的羡慕达到了顶峰。 于是有天，唐辰就趁着唐虎不在，偷摸进了他的房间，去翻开了那本童话故事册。 结果被唐虎当场逮住，说他手脚不干净，会偷东西，要把他赶出去。 唐辰头一回受到那么大的屈辱和冤枉，甚至为了自证清白，离家出走，后来是唐雪雪把他找了回去。 十一岁的生日礼物，戚泽送了他一盒彩色蜡笔。 唐辰之前说过，十一岁他开始上学，看到别的小孩上美术课，都有彩色蜡笔，他没有，所以他很羡慕。 但因为家里穷，他很懂事地没有朝麻婶儿张口要，宁愿美术课自己坐着发呆混过去。 十二岁的生日礼物，戚泽带他照了大头贴。 因为唐辰说，他十二岁时，那种东西很流行，他也想试试。 但那是城里才有的东西，只有村里家里比较有钱的小孩儿，才照过大头贴。 十三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套卡片，男孩子爱集的，戚泽不懂，他在店里问了好久，才找到那种东西。 十四岁，一个台灯。 十五岁，一个冰淇淋。 唐辰一路跟着他走，一路都在收获，弥补童年的缺憾。 不动容是假的，他感觉这一路，心里某片荒芜的沙地，逐渐开始发了春雨，然后一点点长出嫩草，抽发出绿芽。 好像有一千朵云，在他的胸腔里，缓缓绽开成花朵，他心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柔软得不像话。 他仿若看到了自己的人生，在被重塑。 所有细小的伤口，在被人珍重地一一抚平。 到了十六岁的生日礼物，戚泽送给他的，是一张旱冰场的入场券。 戚泽站在灯牌下，回头浅笑：“去吗，不会滑没关系，我教你。” 唐辰怔怔地看着他，好像感受不到时间，感受不到温度。 这一刻，他只能看到戚泽嘴角浅淡的笑意，以及那双眼里明亮得灼人的光。 半晌，唐辰才睫毛微颤几下，笑着说：“好。” 两人牵着手进去的，前台是个很酷的小哥，但很热情。 小哥给他们拿了旱冰鞋，又带他们去了放鞋的鞋柜处，然后才回到前台。 戚泽看唐辰动作有些笨拙，就弯下腰，帮他把旱冰鞋穿好。 随后站起身，朝他伸出手，这是一个邀请的动作。 唐辰笑了下，把手搭上去，但刚起身，就险些没站稳。 还好戚泽动作快，一把捞起他，揽住他的腰。 旱冰场光线比较昏暗，彩色的光不断在场内轮回扫荡，还放着抒情的音乐。 是个调情的好地方。 唐辰顿时有些不自在，他用胳膊顶了顶戚泽：“戚老师，你放开吧，我自己来。” 戚泽勾着笑，松开他，看着唐辰摇摇晃晃的往前滑，他就跟在身后，时刻紧盯着。 在唐辰快要滑倒时，戚泽一把冲过去，直接揽住他的腰，很自然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唐辰受到了惊吓，心跳还没平复，就感觉脖颈有些温热。 他稍微回头才发现，是戚泽把下巴，放在了他的颈窝处。 唐辰骤然有一瞬心跳暂停，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戚泽轻笑：“怎么了，之前不是抱过了吗，我以为我已经解锁了拥抱。” 唐辰浑身紧绷着，也不敢滑了，就靠在栏杆边上。 他只感觉，一股热气喷薄在耳后，酥酥麻麻的，直痒到心底，让他顿时浑身的细胞都躁动起来。 唐辰磕磕绊绊：“但、但你这样……好奇怪。戚老师……好奇怪……” 戚泽用嘴唇碰了下他红透的耳朵，嗓音低哑：“怎么奇怪了，不是看过爱情剧吗，情侣都是这样的。我想跟你亲近，想抱你。” 当唐辰从墙面上的玻璃镜子，看到戚泽的嘴唇，在沿着自己耳廓滑动时，他脑子一卡，然后完全死机了。 他好像听到了，很多玻璃弹珠在鼓面上跳舞的声音。 啊，原来是他的心跳。 还有一种嗡嗡的，像是飞机起飞时的噪音。 那是他的大脑，正兴奋得不知所措，发出的声声低鸣。 唐辰嗓子都哑了：“别……” 别碰他耳朵，很敏感。 他原本想这么说的，但却发觉，自己出口的声音很奇怪，瞬间又哑然了。 戚泽吁了一口气，闭上眼，鼻尖沿着他脖颈浅浅摩挲，一点点顶着滑动：“你要是想拒绝，可以推开。” 唐辰只觉得好痒，又痒又麻，想阻止他，但又想让他用力一点。 他身子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眼睛都被撩拨得，变成了可怜的红色。 好半晌，唐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不想……我喜欢你这样，我接受你这样。” 因为他能感受到，他们的灵魂也是相拥在一起的。 身体的触碰，更是为了缓解灵魂饥渴的贪恋。 戚泽舒服地喟叹了一声，闷着笑感慨说：“我从来没想到过，有天拥抱会比做.爱舒服。” 好像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得到了滋养，甚至连灵魂都在颤栗，达到了顶级幸福。 唐辰逐渐适应了他的亲近，也学会了去享受这个拥抱：“你，那个过吗。” 戚泽半阖着眼：“嗯？哪个。” 唐辰喉结微动：“就，做.爱。” 他并不封建传统，只是单纯的好奇，想问问。 戚泽笑了：“没有。但我会做手工，用仿真的，感觉跟真的应该也不差。” “但现在我才明白，手工真的算不得舒服，比不上跟你抱抱舒服。” 他们衣衫完整，只是拥抱，甚至都没有直接接触对方的肌肤，却每一秒都好像是在颅内高.潮。 唐辰微微低着头，不敢看镜子里的画面。 他脸很红，有些发烫，嘴角还挂着一点笑，眼底闪着明亮的光，忍不住回了句：“我、我也是。” 戚泽笑意更盛：“这还要谢谢你。” 唐辰：“？。” 戚泽：“要不是你，我怎么能找到正确的暧昧方法？吃了这种细粮，精粮，才知道以前吃的都是猪食。” 身体上的抚慰，只是最底层的，为了满足寂寞而产生的贪婪。 灵魂上的交融，才能满足贫瘠的精神，带来顶级的欢.愉。 戚泽边说，还凑近唐辰，爱怜地用脸蹭着男生颈窝。 唐辰被他蹭得浑身发软，舒服极了，但又因为他的话发笑。 两人抱了一会儿，旱冰场本来人少的，但突然来了一波大学生。 唐辰脸皮薄，就推开了戚泽。 戚泽问他：“还滑吗？” 唐辰笑着摇头：“体验过了就好，我又不是要学会这个。” 今晚不过是来满足以前的缺憾。 但其实他的所有缺憾，在被戚泽心疼，珍重对待那一刻，就已经被全部填满了。 唐辰恍然明白，原来他并不是遗憾和难过，小时候没吃到辣条，没有奥特曼玩具，没有看过画册，没拍过大头贴，没滑过旱冰等…… 他只是，没有被人爱过，没有被人在意过，没有人关心过他的渴望。 当戚泽开始在意他的一切时，所有的遗憾和难过，早就被抚平了。 唐辰觉得，他好像一朵面上盛放，但根部生虫腐烂的花。 所有人只在意他表面开得好看，却漠然无视了他腐烂的根部。 只有戚泽，看到了他的无助、孤独和绝望。 愿意帮他除虫，给他换土壤，再耐心地施肥浇水，慢慢地滋养他。 最后他痊愈了，也喜欢上了自己的园丁。 唐辰突然有些羞愧，他觉得，他对戚泽的感情，不应该是这样浅薄的东西。 但又确确实实，只是这么浅薄的东西。 唐辰想不明白，就问戚泽：“你当时，是因为什么喜欢上我的？” 两人已经离开了旱冰场，戚泽牵着他的手，在路灯下慢慢走：“不知道。” “喜欢这种感情，当你意识到你喜欢这个人时，其实就已经喜欢他很久了。” 就好像一棵树苗，当你发觉这棵树苗，开始抽枝，发绿芽时，你以为它终于活了。 其实地底下，它早就生了根，而且是很茂密且坚固的根，网一样深深地扎进泥地里。 喜欢这种事也一样，当发觉自己喜欢某个人时，这份喜欢，就已经很重很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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