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原夫人同原廷这些年做夫妻早就没多少情分了,从当年原夫人怀孕同原廷私奔后,他们的感情就已经开始破裂。 生下大儿子原桦后,简单地体会了一下家庭的快乐,夫妻之间又缓和了些。 过了几年生了原臣泽,家里被拖得很贫穷,甚至于原夫人生产时因为营养不足,还吃了很大的苦头。 这导致了他们夫妻之间裂缝再次增加,也让原夫人对原臣泽总是喜爱不起来。 因为原臣泽就象征着她在农村吃苦的那段苦日子。 谁也不会喜欢自己曾经受过的苦难,和不光彩的经历。 同时更让她对原廷的无能有一股怨气。 后来把原臣泽卖给周婶一家后,原夫人同原廷带着原桦再次回到城市创业,夫妻之间的关系也没好转。 他们几乎是见面就吵,吵得不可开交,那段日子那么沉重压抑,给原桦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直到原寻来到这个家里,原夫人的情感又有了寄托,夫妻间吵架才减少了些,但矛盾和不满只是隐忍住了,没有爆发而已。 后来原寻长大一些,十来岁的时候,有次他展现出了超脱同龄人的聪明才智,原夫人仿佛一下看到了生活的期盼和光亮。 从那以后,她不再同原廷争吵,一门心思扑在这个儿子身上培养他,夫妻间的关系才缓和许多。 但最近,因为原臣泽的事儿,还有原夫人硬是要求原廷同原奶奶断绝关系的事儿,导致积压多年的矛盾爆发了。 他们又开始整日吵架,吵得天昏地暗,但偏偏又不离婚,只是吵。 原廷是因为如今原家发达了,正是要往上爬的时候,如果这时他同原夫人离婚,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说他抛弃糟糠之妻。 而且秦家也不会放过他。 原夫人则是因为,这么多年她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陪着原廷风里雨里走了过来,过上了荣华富贵的日子,她怎么甘心就此放弃。 离婚的话她只会得到部分财产,她不能接受。 而且秦家她也回不去了,离了婚还会被人嘲笑。 所以这个婚她不能离,心里还一直很憋屈。 两个人各自心里都打着算盘主意,心眼子一箩筐,做夫妻倒也算是般配。 听见原廷的奚落,原夫人也忍不了了,抄起桌上的杂志就砸了过去:“是我一个人的儿子?难道就不是你的儿子吗!这些年你管过他的教育吗!” 原廷:“我没管?你们吃的喝的住的,哪样不是花的我的钱?我不挣钱你能给他请那么昂贵的家教?” 吵着吵着两人开始翻旧账,喧闹声刺得人耳膜都要爆炸了。 原桦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他感觉那种沉重、压抑,让人满心绝望的气氛又回来了,笼罩着这个家。 让他生理性想吐。 他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别吵了!就知道吵架!有本事你们离婚啊!” 话是这么说,但他太清楚这对父母的秉性了,他们根本就不会离婚。 所以只会一直吵下去,把这个家吵得天翻地覆,让人发疯,崩溃。 原桦胸膛剧烈起伏,他不想理会父母惊讶的目光,直接开门出去了。 在花园里,原桦找到了正坐在秋千上的弟弟。 他走过去,手抓住绳子轻轻推动了秋千。 两兄弟就这样安静地待着,沉默很久后,原桦叹了口气: “非得要退学吗?真退学进娱乐圈,爸妈会发疯的,这个家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和谐了。” 原寻只是淡淡地嗯了声:“决定了。” 他从未如此坚定过。 原桦推动秋千的手顿住:“妈从小培养你,花费了很多心思和精力,别太任性了,不要辜负了妈,也不要自毁前程。” 原寻突然抬头看他,神色是那样的陌生,冰冷还带着嘲讽。 原桦不禁怔住,他从没见过弟弟这个表情。 原寻以前都是很乖巧的,见人就笑像只小绵羊一样可爱。 现在却像一条阴冷的毒蛇,让他都有点莫名的畏惧。 原寻:“大哥,你也不是真心为我好吧。而是害怕我这样做了,会破坏这个家的和谐。” 原桦微微皱起眉,却不直视他的眼睛:“说什么呢,我看你今天是有些犯糊涂。” 原寻自顾自说:“你还害怕母亲会对我失望,放弃我,然后转移目标。” 原桦瞳孔颤动了下,但只是片刻又面色如常。 原寻手指摩挲着秋千的绳索,一字一句缓缓道: “大哥其实并不像父母眼里那样平庸,愚钝。” “相反,你很聪明,不管是脑子还是心机,都胜过我。” 原桦彻底平静了,眼里是冷淡和死寂,他推着秋千小幅度动了起来,皮笑肉不笑: “哦?你又知道了?有依据吗?” 原寻挑眉:“我十多岁那年,父母在客厅因为一个商业问题争吵。” “当时由于我的一番话,让他们的争论停止了,从此父母都觉得我聪慧,很有商业天赋,开始着重培养我。” 原桦安静地听着。 原寻眯了眯眼,刻意停顿了下,似乎是在等原桦回忆起来,片刻后才又说: “但当年那番话不是我的见解,而是你的。” “是你跟我说,只要把这些话告诉爸妈,并跟他们说是我想出来的,他们就不会再吵架,而且他们会更喜欢我,更爱我。” 而且在此前,原桦就开始布局,有意无意地暗示他,说他是个养子,如果家庭破碎的话,那他作为一个养子,父母都不爱他,他会被抛弃。 这相当于在小小的原寻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让原寻也很害怕父母吵架,更害怕他们不喜欢自己,会抛弃自己。 所以后来,原桦那样一撺掇,原寻才想也没想,就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了。 那时原夫人同原廷的矛盾正是高峰爆发期,几乎每天都要吵架,原寻作为一个小孩子,他也渴望和谐又幸福的家庭。 听见哥哥说有办法让父母不吵架,他自然满心欢喜,愿意按照哥哥说的那样去做的。 后来果然父母很少吵过架了,因为原夫人的注意力转移了。 她从怨恨自己丈夫的无能,转移到了培养原寻身上。 原夫人这辈子都被自己的人生所困,以前在秦家时,因为自己不出色,家里哥哥们又众多,所以得不到父母的重视,她便一直痛恨自己的不优秀。 原夫人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心里也有自己的抱负。 但因为所嫁非人,和自己的天资愚钝,让她这辈子没办法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想要的名利,去让别人承认她的优秀。 所以当了母亲后,她自然而然把自己的愿望和终生的追求,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 可惜的是,在几年魔鬼式的教育后,她发觉原桦是一个平庸的孩子,见识短浅,胸无大志。 本来原夫人都已经心如死灰,这时才十多岁的原寻却展露了他的聪明才智,让原夫人一下就看到了希望。 就好像在黑夜里潜行时,骤然看到了一盏明灯。 于是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原寻,妄图把原寻培养得令人羡艳的优秀,以此来修正自己过去几十年烂透了的人生。 她想要将原寻变成自己的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给她平庸又失败的人生,提交一个比较耀眼夺目的答案。 通过别人对原寻的称赞和夸奖,来满足她心里的空虚和虚荣,来伪装自己的荣耀。 而原桦,从小便看透了原夫人,他不想也不愿背负母亲沉重的期望。 所以他一直在守拙,让自己看起来天资愚钝,不聪明还毫无抱负,从而让原夫人主动放弃他。 但原桦从小在父母的争吵中长大,早就厌恶了这样吵闹的日子。 他比谁都更渴望拥有一个和谐的家庭。 所以他必须得解决母亲对人生的失望,还有无处发泄的怨气和憋屈。 那时的原桦想到的办法,就是让另一个人代替自己,去背负母亲的期望。 因为那时原桦还很讨厌原寻,记恨他分走了父母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爱,所以几乎毫无心理负担地选定了原寻,把他推到母亲眼前。 看吧,后来的日子,家里果然和谐多了。 原桦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开始想对这个弟弟好,也许是看他被母亲变态式的教育所压榨,心有不忍,产生了同情。 而原寻,从小还挺喜欢这个大哥的,觉得自己有个哥哥很酷。 甚至于知道原臣泽的存在、以及大哥经常给原臣泽打电话买礼物时,他还心生嫉妒,觉得是原臣泽分走了大哥对他的爱。 直到后来年纪逐渐大了,开始懂事了,他总是觉得生活在这个家庭里很痛苦。 好奇怪,分明是个很和谐的家庭,但他就是觉得痛苦。 他想要找出症结在哪儿,于是开始观察家里每个人。 渐渐地,原寻发现了父母的真实面目。 也看清了这个面上似乎对他很好,实则拿他挡枪、几乎是把他毁了的大哥。 装了这么久,原寻终于不用再装,一脸轻松的笑容,回头对原桦说: “大哥,你从始至终都只是个自私的利己主义,你根本不在意任何人,也没有真心。” 原桦没反驳,只说:“难道这些年我对你的好都是假的?爸妈给你的好也是假的?” 他意味深长地同原寻对视:“你应该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你聪明优秀,爸妈很可能不会把你留在家里继续养。” “是我,让你留在了这个家。” 原寻突然觉得好可笑,好讽刺。 他没办法否认原桦说的话,因为的确存在这样的可能。 他索性丧失了继续沟通交通的欲望。 原桦这样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还极度虚伪的人,他能为自己的自私和罪恶,找到千百种推脱的借口。 他对别人的好,都是出于自私和某种考量,到最后还能平静地反问对方——你难道不是既得利益者? 世界上的事就是因为不是非黑即白,好中掺杂着坏,坏的动机却也能无形中造就一点好的结果,所以才这么难以判定对错。 如果是换做以前,原寻也会痛苦,觉得大哥虽然对他做了那样不可饶恕的事,但也真切地对自己好过,从而陷入不断地自我挣扎和痛苦折磨中。 但那天同原臣泽谈完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盘子一半装着屎,一半装着蛋糕,蛋糕很可口美味,但你会去吃屎旁边的蛋糕吗?会因为蛋糕的美味而接纳盘子里的另一半屎吗? 说到底为什么要去衡量盘子里是蛋糕多一点,还是屎多一点,从而折磨自己呢? 这本身就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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