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手臂伸入后背与床单之间的缝隙, 第一次体验到的感觉让裴煜条件反射绷紧了身体。 就像路凛洲一样, 他的成长经历也让他很难轻易信任他人, 只是他很少表现出来而已,他往往是用疏离的温柔抵御与他人交心。 他很难轻易信任他人, 何况是在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下被人抬起。 但他却落进了一个很温暖、很踏实的怀抱里, 气味也很熟悉。 他的两条小腿都打着石膏绷带, 膝盖勉强还能弯曲,路凛洲不敢去碰他腿弯,只好往上一些托住大腿,用更费力的姿势将他稳稳抱起。 身体腾空的陌生感觉还是让裴煜有些紧张,心跳都加速了几拍。 “别乱动。”上方的人忽然开口道,“你很重。” 裴煜心想自己想乱动也动不了,他比路凛洲更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摔到地上变成真残废。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耳熟,他恍然,立刻回上一句:“你也很重。” 当初他为了送路凛洲去医院看病强行抱人的时候,就说过类似的话。 路凛洲闻言轻笑一声,不再继续斗嘴,只说:“不会摔着你的,相信我。” 裴煜安然在柔软的躺椅上降落。 路凛洲则在水池后方坐下,看着是打算亲力亲为伺候人洗头。 裴煜随他表现,但不太放心:“你知道怎么洗吗?” 路凛洲拿起花洒,自信不减:“不知道,这个第一次也给你。” 裴煜:“……” 他闭上眼,最后提醒一句:“注意下水温。” 路凛洲应好,先肆意观摩了裴煜一阵,随后打开花洒,用自己的手确认温度适宜,再将长发一点点打湿。 裴煜感受着温暖的水流顺着发丝缓缓流淌,适宜的温度和哗哗的水声都让人昏昏欲睡。 可那只过分熟悉的手总是穿过他的发丝,轻轻捋过他的头皮,反复来回,来回反复,导致他始终无法放松下来。 指尖有意无意掠过耳根,他一个激灵睁开眼,耳朵却在同一时间被两指捏住。路凛洲注意到他睁眼,手上揉搓的动作不停,发出一声貌似困惑的“嗯?” 裴煜:“……” 路凛洲只是在给他洗耳朵。 也确实在偷偷咽口水。 他沉默着再次闭上眼,努力静下心来,享受路总人生第一次的洗头兼按摩服务。 路凛洲的确不了解该怎么给别人洗头发,不敢太用力,水量也调得很小,好半天才把头发完全打湿抹上洗发露。 然后他又遇上了一个人生第一次的难题。 平时,裴煜会自己把长发打理得干净整洁,送到他手里的时候都是顺滑又柔软,令他爱不释手。此时他穿过发丝一路往下的手却受到了阻碍,发尾打结缠在一起了。 他把花洒放到一边,小心捻起那节发尾,一根根地解开。还生怕把裴煜弄疼了,分出一抹心神随时留意裴煜的表情。 这时,那双清浅的琥珀色眼眸蓦然睁开,如两汪幽泉盛入他的倒影。 路凛洲顿时僵住动作,裴煜却只淡淡道:“……你洗得再慢点,我就睡着了。” 路凛洲重新拿起花洒:“你睡吧。慢慢洗,给你洗干净。” 隔了几分钟,路凛洲偷瞄一眼那双轻闭的眸,问道:“你要不要再把头发留长一点?” 回答他的只有绵长舒缓的呼吸声。 ……真睡着了? 路凛洲又搁下花洒,悄无声息俯低身体,在那挺翘的鼻尖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裴煜没醒。 他做了几秒激烈的心理斗争,最后下定决心,再亲一下脸颊就好。 ……裴煜还是没醒。 他继续心不在焉地给裴煜洗头,半晌,又似有若无地轻触了下那两瓣唇。 裴煜:“……” 好不容易洗完了头发,裴煜自己用毛巾慢慢擦,却见路凛洲拿了吹风机过来。 裴煜不习惯用吹风机,便说:“晾一会儿就干了。” 路凛洲走到他身后:“感冒了怎么办?” 而后便是持久的静默,裴煜困惑抬眸,望向前方映在金属装饰条里两人的身影。 路凛洲还站在他身后举着吹风机,良久一动不动,眼眸微垂,不知道心里在挣扎些什么。 裴煜拿下毛巾,失笑:“那你给我吹吧。” 路凛洲这才打开吹风机,调到热风最低档,这样的温度不会烫人,最低的风速也能多吹一会儿。 温暖的微风徐徐吹来,吹风机规律的白噪声渐渐勾出困意。路凛洲又拿来一把梳子,边吹边梳。 裴煜不由自主放松下来,眼睛眯起,仿佛一只被顺毛顺得舒服极了的大型猫科动物。 这回他感觉自己是真要睡着了,在彻底松懈神经的前一刻说道:“不准偷亲。” 路凛洲:“……” 身后的人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继续顺毛。 “裴煜。” 裴煜闻声睁眼,吹风机的声音早已停了,低沉的男音从头顶传来。 刚睡醒的嗓音微哑:“嗯?” 今天的路凛洲贴心又细心,提议道:“你想不想再洗个澡?” 裴煜倒是想洗,但身上都是不能沾水的伤,而且他连路都走不了,便问:“我怎么洗?” 路凛洲不动声色道:“我帮你擦。” 裴煜:“……” 他默默瞄一眼前方金属装饰片里的倒影,路凛洲脸上的神情看不太真切。那两只搭在他肩头的手看似很老实,动作也很轻,却耐不住期待与兴奋地悄悄往下滑了几寸。 裴煜的确想好好清洁一遍身体,如果只能在陌生的护工和如狼似虎的路凛洲之间二选一的话,他宁愿选择路凛洲。 “嗯,那就擦吧。”他说。 然后再让路凛洲把自己抱到浴室里坐下。他看了眼不远处的镜子,稍稍转动身体,找到合适的角度监督身后的人。 路凛洲倒是坦坦荡荡,先打开取暖器免得需要擦澡的人着凉,边脱上衣边解释说:“可能会出汗或者弄湿衣服,这件衬衫也不太方便活动,我先脱了。” 裴煜:“……” 随后,肌肉线条分明的男人绕到他面前弯下腰,温柔又细致地为他脱下病号服,并不多流连,很快拿来湿润的热毛巾。 路凛洲也搬了一把椅子在裴煜面前坐下,从脸开始擦。做准备工作时效率还挺高,正式工作一开始就慢了下来。 裴煜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那过分强烈黏在自己脸上的视线。 开着取暖器,身上不至于觉得冷,但他没有大方在旁人面前展示身体的爱好,这样面对面也实在令人尴尬,他不得不开口催促道:“……你能不能快点擦。” 路凛洲“嗯”一声,热毛巾总算擦到了他的脖颈。 裴煜又开口道:“要不你还是站着,从后往前擦吧。” 路凛洲依言绕到他身后,弯腰低头为他擦拭胳膊。 裴煜便顺势打量着前方镜子里专注的人,那点微妙的紧张很快缓解,唇边浮上淡笑,直到热毛巾来到自己的胸膛前方。 灼热的呼吸也自上而下从他的耳廓、侧颈掠过,一起落到胸口。 裴煜:“……” 腰上盖着纱布不用擦,再往下的部分……路凛洲却出乎他意料地直接掠过,先去擦腿上那少许袒露在外的肌肤。 擦完后,路凛洲站起身看向镜子里的裴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出去找来一个发圈,笨拙地帮他束起长发。 随后再次打湿毛巾,继续为裴煜擦后颈和后背。 裴煜看到自己被扎得乱糟糟的头发,趁着路凛洲不注意勾了勾唇,片刻后唇角一僵,后背不由自主绷紧。 路凛洲可能站着弯腰太久觉得累了,拿来一把小凳子在他身后坐下,于是某处一下就贴得更紧。 虽然路凛洲还好端端穿着裤子,擦澡的他可没穿,感觉起来就和肌肤相贴没什么区别。 而且,因为刚擦过澡的皮肤还氤氲着湿气,导致他一时无从分辨那处的湿意是来自于自己的皮肤,还是路凛洲的裤子。 而镜子里的路凛洲,明明身处潮湿的浴室里,却好似口干舌燥一般不住舔唇,喉结吞咽。纵使眼眸低敛,也遮不住那如有实质的汹涌欲|色,随着移动的毛巾滚过他的每一寸肌肤。 裴煜后腰一直被异物杵着,他实在忍无可忍,出声警告:“你是帮我擦澡,还是耍流氓。” 路凛洲不假思索,语气坦坦荡荡:“擦澡。” 眼神却仍是那如狼似虎的模样。 裴煜静默一瞬:“……你稍微控制一下自己。” “那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只对你有,而且也控制不了。”路凛洲义正词严,“我什么也没干。” 他说的是事实,裴煜反驳不了只好沉默,同时心想: 但你的眼神什么都干了。
第66章 chapter 66 三天后, 裴煜受伤最严重的小腿消了肿,没那么疼了。行动依然不便,轮椅弄是弄来了, 但路凛洲以在病房内活动不需要麻烦为由, 坚持着将他抱上抱下。 裴煜:“……” 反正累的不是他,路凛洲也挺乐在其中。既然不能真耍流氓,借着伺候脏活的时候饱饱眼福, 借着抱人扶人的功夫多蹭几下也心满意足。 这天早晨, 路凛洲总算将那一直派不上用场的轮椅推了过来,问道:“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下楼晒晒太阳?” 裴煜先因为路凛洲主动放自己自由而意外了一瞬, 再次看向面前已经今夕不同于往日的人,不由得失笑:“嗯,好啊。” 裴煜以前在医院照顾身患癌症的母亲时, 就经常推着轮椅带她出去晒太阳。 但那简陋的轮椅远不如眼下这个带有软垫的舒适,裴煜心中感慨万千,左右观察摸索,居然还在扶手上发现了电动按钮。 这显然是个高级的电动轮椅,但身后的路凛洲却选择了原始的手动方式。 裴煜在心里笑笑,并不出声妨碍他的积极性, 由他推着自己下楼。 住院楼后边有一片巨大的花园, 是住院病人休养散心的好去处。 坐在轮椅上漫步花园的体验颇为奇妙, 裴煜一动都不用动, 舒舒服服地坐着欣赏风景自己移动。 住院的病人大多经历过伤筋动骨的大手术,或是年迈体衰的老年人。 裴煜看到几名腿部骨折的病患撑着拐杖走过去, 还有老人像他一样坐在轮椅上, 由护工推着, 稍微年轻点的甚至直接自己拨着轮子走。 被各种视线打量是裴煜再习惯不过的日常,可此时落到身上的那一道道视线,却渐渐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味儿了。他身轻体健,骨折的也只有小腿,坐着电动轮椅居然还得让人推。 他颇为不自在,抬手覆上电动按钮,扭头对路凛洲道:“我自己走吧,你去那边坐着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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